第8章
走出兩步,忽然似想起什么,又停住腳,對小孩小聲道:“等我一下?!?/br> 說完便轉身回到小孩堆里,蹲下,抓起一把沙子,二話不說往剛才那扔小蘿卜頭一臉沙子的人臉上扔去。 扔完拍拍手抖落掌心余沙,舒爽了。 他自幼便受著在外不可欺負他人,但也絕不能白白任他人欺負的教育。 路家二老耳提面命,飯可以多吃兩碗,虧絕對吃不了一點。 朝小蘿卜頭扔沙子和帶頭推搡小蘿卜頭的是同一個人。 他明顯被路嘉洋這一把沙子扔懵了。 “呸”了好幾聲吐出嘴里的沙子,他漲紅了臉似是打算故技重施地去推搡路嘉洋。 可看了眼路嘉洋高他不少的個子和路嘉洋投下的森冷目光,他又慫了。 結結巴巴帶著哭腔便喊道:“你欺負小孩!” 路嘉洋沒忍住笑了。 笑得比海市凌冽的寒風還冷:“就準你欺負小孩,不準我欺負小孩?” 那小孩看一眼比他瘦小不少的小蘿卜頭。 打又打不過,吵還吵不贏,“哇”一聲哭了出來:“我要……我要告訴我爸爸mama!說你欺負我!讓你爸爸mama罵你!揍你!” 路嘉洋懶得理他,轉身就走。 輕飄飄丟下一句:“隨時歡迎?!?/br> 他走回到小蘿卜頭跟前,重新將手伸出。 小蘿卜頭圓溜漂亮的眼睛盯了會他,又蓋下眼簾去看伸到面前的手。 片刻后他緩緩抬手,仍舊是攥的路嘉洋衣袖,只是攥得比剛才稍緊了些。 領著小孩走出公園,路嘉洋直截了當,問小孩:“你為什么想和他們玩?” 小孩仍是反應了會,軟糯的聲音才響起:“剛搬來,mama,讓我交朋友?!?/br> 路嘉洋腳步一頓,低頭看向小孩笑開。 “這么巧,我也剛搬來?!?/br> 他順手擦去小孩臉頰上沾上沙子,見小孩衣領上也落了些,便一起幫他抖落。 “我就住這對面,你要和我交朋友嗎?” 他剛從溫暖的屋內跑出,掌心尚且溫熱。 指腹細致抹去小孩脖頸間沾上的細沙,帶著不屬于海市冰天雪地的溫度。 小孩安靜乖巧地站著,在路嘉洋動作間睫毛輕輕顫動。 眸光順著路嘉洋白里透紅的掌心向上,一路落至路嘉洋臉龐。 天色已晚。 霜雪漫天。 零星幾戶人家亮起暖黃燈光。 零散的燈束落在路嘉洋身后,星星點點模糊開路嘉洋臉上浮動的笑意。 他笑時與冷眼看人時完全是兩幅模樣。 玻璃球似的眼睛里碎著點溫暖光芒,紅唇白齒,像年畫上喜人的娃娃。 小孩仿佛這一刻才看清路嘉洋模樣。 他定定看著路嘉洋安靜了很長時間,直到幫他拍干凈沙子的路嘉洋在他面前晃了晃手。 “怎么不說話了,走神啦?” 那唇紅齒白的臉上笑意更濃。 淺色短發被風吹動,掃過白皙耳廓上一粒淺棕色的小痣。 小孩的視線順著飄動的碎發移遠一瞬,又緩緩落回。 落回到路嘉洋笑彎了的眼上,他終于出聲:“好?!?/br> · 小孩叫江元洲。 路嘉洋覺得,他和江元洲簡直不能更有緣。 僅相隔一天前后腳搬來海市,而且剛好住隔壁,甚至連他的臥室都恰好和江元洲的臥室相對。 路嘉洋一直人緣極好,搬家前遍地都是朋友。 可過去那么多朋友里,愣是沒有一個和江元洲相似的。 江元洲小他三歲,這個年紀最是鬧騰。 愛爭、愛搶、三言兩句就要和其他小孩掐起架來,這些都是這個年紀小孩幾乎逃不開的特質。 路嘉洋人緣好的很大一個原因,就是他從不和別人爭搶什么。 爭吵也很少,只會對打著壞心思的小孩動手。 盡管如此,他也是偶爾會有脾氣的。 可這些特質,江元洲卻是一個沒有。 江元洲總是很安靜。 粉雕玉琢的小孩總穿著帶毛領的羽絨服,嬰兒肥的小臉半埋在潔白柔軟的毛領中,乖巧地同路嘉洋玩耍。 他幾乎不笑,也從不哭。 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微仰腦袋,用那雙漂亮的眼睛靜靜注視路嘉洋。 路嘉洋仍覺得他像爺爺奶奶家那窩新生的奶貓。 可有時候又覺得他更像海市安靜落下的雪,也像窗外寂靜拍打上岸的潔白浪花。 他們白天總在一起玩。 夜里路嘉洋準備睡時,也會拉開窗,沖對面房間里的江元洲道晚安。 路嘉洋每天不到九點就會早早入睡。 每每他睡時,江元洲都還未睡。 他一直以為江元洲每天夜里只是比他晚最多一兩個小時睡。 直到一天半夜他起來上廁所,透過不怎么遮光的窗簾,看見對面房間竟還亮著燈。 路嘉洋迷迷糊糊抬頭看了眼墻上的掛鐘。 看清時間的瞬間,驟然清醒過來。 凌晨一點半。 他三兩下下床拉開窗簾,發現江元洲竟真的沒睡。 漂亮的小孩穿著身雪白的珊瑚絨睡衣,安安靜靜坐在窗邊,垂眸看遠處翻攪沉月的海面。 路嘉洋震驚不已拉開窗,沖對面出聲:“小洲,你怎么這么晚還沒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