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所以……”他思考了半天，覺得腦子都快被榨干了，“我想說的是……我想說的是……”

    他終于忍不了了。

    “你說你是不是變態？”

    他無法理解周慕楊，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他總覺得周慕楊好像對女性抱有極大的同理心和同情心，她可以理解他前女友為什么糾結二選一，也可以侃侃而談同性在婚戀中的困境，但是在她堂妹這件事上，她又好像顯得沒多少同理心，邵唐甚至覺得周慕楊簡直可以說是冷酷無情。

    “你堂妹才十六歲，十六歲，她還是個孩子，你對一個16歲的孩子講什么對人生負責，你說你是不會變態？”

    周慕楊本來還處在震驚中，但邵唐這話讓她忍不住反駁，“你現在說她是孩子??？剛剛是誰說，16歲已經有一定民事行為能力？”

    得，這下兩個人的觀點轉瞬之間調換過來。

    邵唐倒也沒慌，“一定民事行為能力，有限定詞的嘛，什么叫做一定民事行為能力？就是她具備一定的行為能力但是沒法完全負責?！?/br>
    “你看你看！”周慕楊像是捉住他的什么漏洞，“你自己都說是沒法完全負責！”

    邵唐揉弄鼻梁上的xue位，“是，我是這么說，但我也說了，連我們成年人都未必能全部扛起自己的人生，我們會這么想也不過是因為我們人生中的某一段時間處在風平浪靜之中，可是誰知道哪天就來一場龍卷風，我們就一定扛得起風險嗎？未必吧？”

    周慕楊依舊不退讓，“扛不起就不要做，你看看她剛才那個架勢，什么意思？年紀這么小就說要生孩子，”周慕楊說到這，冷笑一聲，“她自己都還沒活明白呢，就想當人老母，我看她有幾斤幾兩？”

    一想到剛才周斯玫的話，周慕楊就想到更多的事，氣更不打一出來，“你知不知道有些貧困偏遠地方，有多少女孩，可能年紀還沒她大，就已經被爸媽嫁出去，嫁到別人家做媳婦，可能沒到成年就給別人生小孩，對那些地方的女孩來說讀書根本就是難以觸碰的奢望，她呢？明明沒有出生在那樣的家庭，卻口口聲聲不想讀書，放棄大好的機會，她有沒有為自己的人生想過？她有沒有想過有的人從生下來就可能沒有這樣的機會？她知不知道她的人生對別人來說有多奢侈？她有沒有想過她那么一個決定會有什么樣的下場，她呢？”她越說越激動，到最后憤憤加上一句，”自甘墮落！”

    她其實還想加上一句，自輕自賤。她看得多了，也知道這世上到處存在著人生的不對等。她想起自己資助的女孩，想起山區那些連讀書機會都要老師努力爭取，給家長做工作的孩子們，這個世界何其殘酷呢，有的人生下來就含著金湯匙，有的人卻連溫飽都是一個難題。一想到周斯玫的發言，周慕楊頓時很能理解什么叫做恨鐵不成鋼。

    邵唐不這么看，他只覺得周慕楊太過激動。

    “喂，小姐，”邵唐和她保持距離，以免她太過激動又要打到她，“你能不能冷靜點？你現在的目的是什么？是把你堂妹勸回家吧？你現在這么激動，我怕到時候你們兩個又要吵鬧起來，這么干就達不到你的目的了吧？”

    “我還擔心你們兩個再吵鬧，”他朝樓梯口看了看，“我真的怕我們兩個被趕出去?！?/br>
    周慕楊嘴上強硬，來了一句：“我管她死活！”

    話是這么說，身體倒沒有動。

    邵唐是等周慕楊稍稍平復一些情緒再開口的。

    “我知道你這個人，很有愛心，很有社會責任感，”邵唐口氣夸張了些，讓人分不清他到底是褒還是貶，“但我有個問題要問你，你小堂妹是不是出生在偏遠山區的那些女孩？”

    他不給周慕楊回答的機會，馬上給自己的話接下去：“她不是，她和那些女孩擁有的是完全不同的人生，完全不同的家庭經歷，你堂妹完全沒經歷過那樣的人生，你要她怎么能和你說的那些女孩一樣的想法？你不能把她們的人生統一做成標準尺度的尺子，每個人的人生都是不同的，對不對？”

    “你說那些女孩讀書很難，但你有沒有聽見你堂妹的心聲呢？讀書這件事對你堂妹來說，給她帶去了很大的壓力，她壓力大到想和一個男孩離開她賴以生存的家庭，”他看到周慕楊張嘴，趕忙堵住她的話，“是，我知道，在你眼里那個男孩是拐帶你堂妹的小混蛋，小癟叁，但是你有沒有想過呢，可能對于現在你的堂妹來說，那個男孩是解救她人生的一束光呢？”

    周慕楊想都沒想，斷然否定：“不可能！”

    她堂妹爹媽供她吃供她穿，都沒能到這么高的人生高度吧？！

    “小姐，”邵唐冷靜指出，“我們現在不是說你的心態，是在討論你的堂妹心理，如果你依然堅持己見呢，我覺得你們沒法好好溝通，就算這一次你帶她回家了，她依然會像辦法逃出去或者依然會反抗。是，這個年紀的小屁孩誰沒能點疼痛的事，但我們也是從那個時間走過來的，我們也吃過家長粗暴教育的苦，不管你現在的想法觀念是什么，我想你也不會希望自己成為造成你堂妹青春期陰影的那個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