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見家長（完）

    程幸洗完澡后，困意早已消失。

    她收到程念的消息，準備和她一起下樓告訴葉女士離婚的事。

    出乎兩姐妹意料的，葉女士很平靜地接受了這件事。

    她想了想，對兩姐妹開口說，“你們大姐雖然不在我身邊長大，但她有主見，這么多年過去，也在合適的年齡結婚生了孩子，現在在羊城過的也好。

    叁妹你從小脾氣暴躁，好不容易遇到個李浩能忍受你脾氣對你好，沒想到是這樣的人。這婚離了也好，你比你媽我要勇敢多了……

    店鋪什么的都分好了吧？將來啊……你要是不想在惠城過了，就回家來，多雙碗筷的事……

    最讓我擔心的還是二妹你啊……從小看著乖巧，讀書時也會勤工儉學為家里減輕負擔，但你在外面吃的苦和累是一句話也不跟家里說……

    你這么多年一個人在帝都，電話也很少主動打過，現在你找的這個老公，看起來對你很好，但以后呢？

    山高皇帝遠的，你在帝都沒有很好的朋友也沒有親人，你要是受欺負了怎么辦？我們都不能第一時間知道……

    人家家庭條件比我們好這么多，我們兩家父母也還沒見過面，要是他父母看不起我們的話，那我們就不嫁了，人窮志不窮，我的寶貝不是生來受氣的……”

    隨后，她搖著頭，不知是安慰誰，“不會的，我們二妹這么厲害這么優秀，誰娶到你都是賺到的……別哭，這有什么好哭的……二妹乖，我們不哭……”

    程幸低著頭，眼淚一滴滴涌出，似掉了線的珠子往下落，一顆顆砸在地上。

    她目光觸及葉女士被白發覆蓋的鬢角和關切的目光，又倏忽涌上酸意，落下豆大的淚。

    葉女士今年，應該是65歲了。

    ＊

    晚上程幸睡覺前，心情仍不是很好。

    床輕輕凹陷，舒閑薄躺了上來。

    這是兩人第一次同床共枕，程幸沒了旖旎心思。

    男人察覺出她的情緒，伸手把她摟進懷里。

    他寬厚的大掌輕輕拍著背，程幸忽然生出傾訴的沖動。

    “叁哥，如果我把親情放在第一位的話，你怎么想？”她縮在男人懷里，問他。

    “這是正常的?！笔骈e薄沒有太多猶豫，又說，“你的家人早我認識你這么多年，你把親情放在第一是很正常的?！?/br>
    所以，你不必感到為難。

    “那你不會生氣嗎？”

    其實，壓在心底的話是，你是不是不喜歡我，所以即使我沒有把你放在首位，你也不會生氣。

    程幸垂下眼眸，覺得有些可怕。

    為什么她會有這樣的想法？

    她自己也沒把人放首位，怎么敢要求別人把她放首位？

    舒閑薄:“不會生氣，只是有些難過?！?/br>
    他親了親她的額頭，安撫她，“沒關系的寶寶，你把家人放第一，我把你放第一?！?/br>
    末了，他又說，“我覺得這樣很幸福?！?/br>
    因為你在我這里是第一，你填滿了我的心臟。

    程幸驀地又有些釋然，她重重吐出一口氣，說到，“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忽然覺得我好像一點也不孝順……”

    明明賺了錢，明明很愛他們，可要細細想想，她似乎從來沒有關心過他們……

    “我很少會給他們發消息打電話，也很少當面關心他們?！彼行┟悦?，“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明明很簡單說出口的幾個字，我好像很難跨越自己心里的防線?！?/br>
    無關父母家人，其實她對誰都這樣。

    難以把洶涌的愛意和細致的關心說給親近的人。

    反倒是網上不熟悉的陌生人，她可以毫無負擔地說出親昵稱呼，給予熱烈關心。

    舒閑薄輕輕拍打著她的背，慢慢引導，“沒關系寶寶，如果你覺得這些難以啟齒，那我們就從最簡單的問候開始。

    說不出口就不說，這世上很多人都難以表達洶涌的愛意。更何況……愛更多是靠行動，不是只靠說的?！?/br>
    程幸細細聽著他的話，覺得有些道理，心中沒這么難受。

    她靜靜窩在男人懷里，兩人濕熱的呼吸在空氣中交纏。

    夏夜的農村沒有大城市的喧囂，只有知了在樹上鳴叫。

    窗外的景色漆黑，偶爾有風吹動樹葉，伴出沙沙的聲響，一片安寧。

    在這美好的夜晚，床上兩人相擁而眠，一夜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