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中很少產生恨意,真的。
吳安海相當輕松地拿下了第一盤。 仿佛對崔雪寧的難堪一無所知,吳安海向她露出一個微笑后,才慢慢用毛巾擦拭臉上的汗水。 崔雪寧攥緊手中的毛巾。 如果是ACE的話,她還能欺騙自己只是今天狀態不好而已,但吳安海施舍性地陪她玩了幾個回合——讓她誤以為自己有希望,接著又輕巧地將球打到她夠不著的角落——才收下第一分。 第一分之后是第一局,第一局之后是第一盤。 她并不是專業選手,這也不過是一場普通的比賽。一切都沒什么大不了,沒人會在明天記得自己的失敗。是她最近太得意忘形了嗎?上天故意派這么一個人來告訴她……不,她才沒有得意,或者怎樣,她不過是試圖表現得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但為什么要這樣對她? 沒什么大不了的。真的沒什么大不了的。不斷說服自己,目光卻控制不住地向對面那個身影望去。 吳安海正輕松地與同伴交談。見崔雪寧向她望去,還頗為友好地回以微笑:“準備好了?” 溫和而禮貌。 或許是之前深陷在狂熱中的緣故,她居然會以為自己喜歡這種類型。那些表面溫和的人才最可怕,友好的樣子令人誤以為她很享受你的陪伴,忽視那些轉瞬即逝的冷淡,全部歸咎于自己的多心。 吳安海還在微笑。 第二盤由她先發球??赡苁亲詈笠粓霰荣惖木壒?,周圍的人也漸漸多了起來。交談聲雖不多,卻足夠令人心煩意亂。 像之前那樣不好嗎?找個自以為誰都看不見的地方談情說愛,然后被粉絲們罵到分手! 砰。 球劃過一道完美的弧線,穩穩落在發球區的邊緣,再彈起。吳安海奔跑著揮動球拍,卻只能碰到球的邊緣。 1-0,比她想象中的要簡單。她不在乎是否有人看著,可是…… 可是她為什么要露出那種帶著贊賞的笑容? 就像這一分是看她可憐,才讓給她一樣! “因為頭腦中的臆想,就記恨上了我?你這個人……” “我沒有恨你,只是單純討厭你?!?/br> “有什么區別嗎?” 沒有區別。如果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她大概不會產生這么多負面想法,但吳安海她—— 她討厭她的個性,她的笑容,她的一切。 “我就是這種糟糕的人,拜托讓我去死吧?!?/br> “你希望我否定,對嗎?像我這個陌生人撒嬌,來逃避自己的問題?!?/br> “對不起?!?/br> “比起這些,我更希望能解決掉你的自戀……啊,不要急著否定,就是因為太自戀,所以一遇到問題就急著逃跑,試圖維持完美形象。不過恕我直言,你之前的形象也沒好到哪里去吧?” 我一直在努力,想著至少…… “為什么不能接受自己是一個會犯錯的普通人?陰暗的心理,糟糕的生活方式,很多來找我治療的人都遇到過同樣的問題,你很快會好起來的?!?/br> 治療? “說到這個,下周換成周四九點可以嗎?”吳安海的臉逐漸幻化為中年女性,“其余時間已經約滿了?!?/br> 崔雪寧眨了眨眼,看見正對面米色的窗簾隨風擺動,空氣中飄著濃重的香薰味。 “可以嗎?”對面的醫生聲音平靜,“……注意力沒辦法集中?” 原來如此, 她剛才在走神。 剛一入學就飲酒過度,迫不得已尋找心理醫生幫助的崔雪寧大為羞愧:“我剛才好像做了個白日夢?!?/br> “夢到了什么?” 崔雪寧視線望向窗外的樹葉,和她記憶中的顏色一樣。不,她是第一次來這里,為什么會有記憶? 她不再酗酒并成功畢業,在那之后又找了一份工作……她的工作是什么來著?絞盡腦汁也只記得受傷很多,心理也留下不算少的創傷。 她回到了過去,還是看見了未來? 如果能在一切都未發生之前—— “如果一個人能提前看到自己的未來,她會選擇改變嗎?還是說,正是因為想要改變,才會看到這些預兆?” “崔雪寧!” “砰——” 一陣劇痛從右手傳來。手撞上了墻,疼得崔雪寧倒抽一口冷氣。太陽xue一陣鈍痛,眼前一片模糊。 “沒……”試圖從床上爬起,手臂卻在勉強支撐的那一刻軟成面條。 咚。 這一次是真的摔了。慶幸著沒摔到臉部,崔雪寧一邊掙扎著起身,一邊勸阻著試圖闖入的訪客:“我沒穿衣服!” 也許是察覺到了她語氣不善,門外之人的脾氣一點就著:“不是你讓我來叫你起床的嗎!” 顫抖著雙臂脫下睡衣,崔雪寧聲音也跟著發顫:“我說的是臨走的時候再叫我!” “現在就要走了!” 不愿再和梁貍斗嘴,崔雪寧坐在床沿喘氣。雖然她僥幸獲得了最終的勝利,但前天傍晚那場持續叁個多小時的大戰把她折磨得不輕。本以為昨天身體活動自如多虧了平日的運動習慣,誰想運動后的肌rou酸痛只會延遲,從不會缺席! 門外的梁貍倒是頗有精神:“你好慢!” 年輕人到底是幾點鐘的太陽,崔雪寧不知道,但她很確定梁貍絕對是日食發生時的太陽。 等她收拾完畢打開門,門后的梁貍已經不耐到了極點:“太慢了?!?/br> “那還真是不好意思?!?/br> 梁貍猛地湊近,嚇得只硬氣了叁秒不到的崔雪寧不顧雙腿的軟弱往后蹦,誰知對方的目光只是停留在她的衣服上:“你就穿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