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
(七) 六月初,父親的忽然聯系讓我感到意外。 他在電話中問了問我的近況就突然沉默了下來。 我直覺不對,但他很快就掛掉了電話。 edison家里最近好像也出了什么事情,我們見面的次數驟減。 和他在一起的這段時間里,我漸漸對他的家庭有了了解。 越是了解就越是畏懼,越是對這段關系的未來而感到迷茫。 我雖從不妄自菲薄,但在那樣的古老傳承的家族面前也難免心生怯意。 于是我一直回避著我們之間最大的問題,也從不敢問他家里的事情。 與其說這是尊重,不如說是逃避。 我就這樣心神不寧的過了一周。 直到舅舅他忽然回來,并帶來了一個壞消息。 “你mama病重了?!?/br> 我被這個消息轟得六神無主,愣愣得問:“她怎么了?” 舅舅沒有回答,他的臉色已經說明了一切。 怕是非常棘手的病了。 舅舅拍拍我的肩:“你簡單收拾一下,我們現在去布里斯托,我跟你們公司已經說過了?!?/br> 我像個提線木偶一般,舅舅推一下我動一下。 臨到起飛前才想起來忘記給edison發消息了。 剛打開手機,就聽見舅舅問:“在北京的時候,你mama身體怎么樣?” 我被這個問句砸的一愣,慢慢放下手機。 在北京的時候? 曾經的那些回憶上涌,所有我不理解的細節如今重新擺在眼前。 我捂著嘴,眼淚已經失控。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為什么父親那樣急切的處理了在北京的所有資產? 為什么在她負氣離開后甚至沒有打過一通電話? 原來如此。 空乘走過來,小心地問:“小姐怎么了?” 舅舅嘆了口氣,讓空乘拿個毯子過來。 他輕輕將毯子蓋在我身上,沒有說一句責怪我的話。 我卻覺得此時愧疚的情緒像一把開了刃的刀,將我的心片片凌遲…… 下機后,我們直奔醫院。 母親躺在病床上,儀器插滿了全身。 我跪在病床前,握著她的手,她還在昏迷之中。 父親說母親近來頻繁昏睡,所以才叫我來英國,擔心見不上我最后一面了。 我守在病房里兩天兩夜,母親始終沒有醒過來。 第三天清晨。 父親和舅舅在門外交談,說病在北京的時候就檢查出來了,到這里找到了最好的專家,但前段時間癌還是擴散了,醫生說沒有辦法了只能靠機器維持生活。 醫院走廊,舅舅抽了根煙問我:“你都聽到了?你是怎么打算的?” 我深呼吸一口氣,終于做了最后的決定:“我要在這邊照顧mama,順便念書?!?/br> 頓了頓,我又補充:“先得跟公司說一聲?!?/br> 舅舅擺手:“不用了,我來說,你回北京準備手續和資料吧?!?/br> 我點點頭,快速轉身,眼淚已經止不住地流。 臨走前,我握著母親的手,將腕上的菩提手串戴到她手上。 如今我只求她平平安安,什么榮華富貴都和她的健康比不了。 當天的飛機直達北京。 我躺在酒店的床上,想來想去最終還是給edison發了條消息: “我可能要去英國讀書了?!?/br> 過了很久他都沒有回,我只好將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準備材料和出國的事宜上。 我不知道的是,就在我停留北京的這段時間里,阮明徽找到edison。 她說:“我們結婚吧?!?/br> 眼見他要拒絕,阮明徽笑著打斷:“我知道你和應連城的外甥女在一起,但她可是否認了你們的關系,況且你知道的,我不在乎這個,我們家需要叔叔的支持,你也需要一個足夠分量的妻子?!?/br> 他們都是圈子里的人,當然明白這句話里的含義。 大選在即,再計較兒女私情就顯得幼稚和可笑了。 “你盡快考慮?!比蠲骰辗畔略捑碗x開了,她走的毫無負擔。 因為她知道他一定會答應的,因為edison永遠是最對的那一個,從來都是。 半個月后,我處理完所有的事情準備離境時,接到了edison的電話: “我們見一面吧?!?/br> 我心下一沉,突然感覺的心臟一陣刺痛。 或許從他沒有再回消息的那天起,一些事情就悄然改變了。 我抿唇,眼淚已經在眼眶中積蓄,卻還是強行穩定情緒:“edison,我愛你?!?/br> 眼淚從臉頰滑落,我的心已經疼的痙攣。 他沉默了很久:“我也是愛你的?!?/br> 我掛斷電話,捂著臉對著冰冷的酒店房間失聲痛哭。 所有的眼淚,所有的情緒,所有的不甘,都留在了那一晚。 兩天后,我在香港轉機。 他接我去了那家龍景軒。 飯吃到一半,兩人都意興闌珊。 他幾次的欲言又止我看在眼里,傷在心里。 送我去機場的路上,他終于開口:“我不會等你了?!?/br> 望著他那雙曾惹我無限情動的眸子,心臟立時就停止了跳動,話語堵得嗓子疼。 看著他轉身離開的背影,我站在機場門口茫然若失。 明知道我們會是這樣的結局的。 我明知道的。 (八) 新的畢業季當我和老朋友談起他時才知道了他的近況。 聽人說他結婚了,還聽說他爸爸又進了一步,如今在香港正是如日中天。 還聽人說他婚前醉酒對著阮明徽喊了我的名字。 朋友好奇向我打聽,我笑笑只道是別人聽錯了。 朋友又道那晚edison還從手機殼里翻出了我的照片。 我猛地征住,一瞬間的失態已經足以讓人浮想聯翩。 最后只好承認:“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br> 回想起我來布里斯托最開始的那一年,母親的病情、學業的壓力、社交的困境和對他無限的想念讓我的頭發一大把一大把的掉。 多少次想給他打電話想告訴他我依舊愛他,依舊抱守著那些曾經的回憶在這片陌生的土地上拼盡全力,卻最終卻只能含著滿腔痛苦與焦慮奔跑在注定一個人的道路上。 和他的那段的確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 分開了就是分開了,在港島的幾個月,那是我人生中最不可思議的一場幻夢。 是夢,那就注定要清醒。 我們有緣無分,這就是注定的結局。 2018年,春。 友人發來一張截圖,是阮明徽的朋友圈。 和諧有愛的一家三口,我看著他的臉,照片也無法掩蓋他初為人父的喜悅。 我對著這張合照看了良久,仔仔細細去體味每一個細節。 原來他已經和她到了可以共同孕育子女的地步了, 原來我們之間早就沒有了任何羈絆, 原來當初那樣的情深也會隨著時光流逝消失得干干凈凈, 我在微信里查找阮明徽的名字, 點開她的朋友圈,在這條朋友圈下發了兩個字——“祝?!?。 彩色玻璃外,松鼠抱著榛果跑進樹林。 教堂的鐘聲響起,晚禱結束了。 我抱著書本走出教堂,走入人流中。 “該有新的生活了?!?/br> 我聽見自己說。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