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印，印寒?！泵髟落h說，“他工作經驗少，不懂人情世故，您多擔待些?！?/br>
    “放心?！迸讼Ｊ咭谎勖髟落h的辦公桌，“您忙吧，我去當導游了?！?/br>
    “哎，去吧?！泵髟落h看著潘希盛離開，順手關門，繞到辦公桌后坐下，指尖輕點桌面。果然不出他所料，約莫兩三天的時間，印寒是新來總經理好友的小道消息傳遍公司上下。

    明月鋒作為空降的總經理，中層管理者對他的脾性毫無頭緒，正是急需消息輸入的時刻，聽說印寒是明月鋒親自安排的關系戶，紛紛向他示好。這給印寒私下調查辦公樓里盤綜錯雜人際關系的行動，撬開了一個缺口。

    印寒長相英俊，氣質疏冷，比不得明月鋒平易近人，但他有獨特的交往技巧，比如他喜歡坐在茶水間抱著電腦辦公。說是辦公，不過是拿筆記本電腦打掩護，坐在角落支棱耳朵，偷聽員工的吐槽和八卦。

    辦公樓共八層，印寒自下而上，一周一層，逐級觀察。一開始只是聽，發覺這種方式效率不高，印寒主動加入了聊天，在拋出疑問的同時，他也會分享與明月鋒相處的小事，側面塑造小伙伴利益當先、六親不認的形象。

    兩個月，印寒搜集的情報堪比lt;a href= target=_blankgt;宮斗劇本，他坐在明月鋒對面捧著筆記本梳理部門關系：“市場部的經理是個一意孤行的草包，許多員工都懷疑他吃回扣；財務經理愛刁難人，平等地卡每個部門的預算和報銷，還有……”他翻過一頁，“業務和財務有兩對情侶?！?/br>
    “有點意思?！泵髟落h支著下巴，敲敲桌面，“審計師把賬理了一遍，說是沒什么大問題。你結合這些消息，再理一遍合同？”

    “我想進市場部營銷部門看看?！庇『f。

    “可以，明天你去找老楊報道，剩余的事情我來辦?！泵髟落h說，“謝謝，辛苦你了?！?/br>
    “我們之間不說謝謝?！庇『仙瞎P記本，問，“晚上一起吃飯嗎？”

    “ok，我請客?！泵髟落h站起身，路過衣帽架，拿起外套，突然想起來一件事，“你是不是快畢業了？”

    “七月份?！庇『f，“還有一個半月?！?/br>
    “我這不著急，學業要緊?！泵髟落h生怕耽擱印寒畢業，萬一這小子顧此失彼，他就是天大的罪人。

    “我論文終稿過了，下周三答辯?！庇『f，“而且我應聘上了北師大的講師職位，九月報道?！?/br>
    “厲害啊?！泵髟落h與有榮焉，情不自禁地拉起印寒的手腕，“走走走，我請你吃小青龍！”

    明月鋒不習慣開車上下班，他站在路邊等網約車，雙手揣兜，和印寒肩并肩站著，問：“最近想要什么？電腦、手機、腕表？”

    印寒搖頭：“什么都不缺?！?/br>
    “你這讓我沒有發揮的空間啊?！泵髟落h說，瞧見一輛白色比亞迪緩緩停在他面前，抬手拉開車門，“叔叔有什么表示嗎？”

    “他給我掛名了律所顧問?！庇『f，“年底拿分紅?！?/br>
    “嘖，比不起?！泵髟落h坐進車輛后排，報出手機尾號，“我回頭想想?！?/br>
    印寒盯著明月鋒俊逸銳利的眉眼，半晌，面無表情地移開視線。明月鋒用送禮填補愧疚，他真正想要的，說出來明月鋒也不會答應，不如不說。

    北京今年的夏天格外酷熱難耐，明月鋒將辦公室的空調降至十六度，穿上正裝，面對鏡子手指翻飛，打一個規矩的溫莎結，坐在電腦屏幕面前，露出微笑：“bernice女士您好，我是明月鋒?！?/br>
    屏幕里的中年女士黑發黑眼，顯然是位華裔，略施淡妝，身姿清瘦挺拔，脖頸掛一串勻稱圓潤的珍珠項鏈，溫柔的珍珠光澤中和了她眼中的強勢干練。她無意寒暄，開門見山，直達要點：“我看過中國區二季度的財報，你砍掉三筆大額營銷預算，為公司節省了開支，問題是，你打算怎么打開市場呢？”

    “我想做一個實驗?！泵髟落h說，“在我們沒有明星代言、節目冠名的情況下，銷量會跌落多少，從而評估營銷和收入的比值?！?/br>
    “拿公司收入做實驗？你膽子挺大?！倍麻L輕笑，“不怕我指責你將業務當兒戲？”

    “就算戰略保持原樣，中國區也會落得關閉的下場，何不做一場實驗，驗證我的猜想呢？”明月鋒巍然不懼，“我猜銷量降低30%?！?/br>
    “哦？有點意思?！眀ernice說，“我看了你的過往經歷，你畢業于中傳的傳播專業，有扎實的理論基礎。你的上一家公司霧哀，以營銷社會事件發家，其后的每一次產品宣發都備受關注，三年躋身淘寶電商服裝十大品牌?！?/br>
    “我以為你是看重營銷的人?！眀ernice說。

    “霧哀和斯賓塞不一樣?！泵髟落h說，“霧哀自成立起，目標就是成為原創獨立設計品牌，營銷是極其重要的一環。霧哀是紙飛機，乘風而起，隨風飄落，起起落落，皆不由己。斯賓塞有著厚重的品牌歷史，它發源于斯賓塞先生父輩的鞋廠，制鞋起家，經過您的運作發揚光大，制衣和制鞋兩大生產線并行，位列全球正裝奢侈品之首?！?/br>
    “斯賓塞是艘大船，隨意的小風吹不動它，需要找準角度，精準吹風?！泵髟落h說，“恕我直言，這些年中國區的品牌投放過分混亂，不成體系，賬目也雜七雜八，看不明白?！?/br>
    “在遠航之前，我想把貨倉和水手梳理清楚?！泵髟落h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