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染毫不留情地推開他腦袋：“我憑什么要別人不要的？”

    說著又滿臉嫌棄地戳他胳膊：“收回去，離我遠點?！?/br>
    梁稷：“這地兒太小了施展不開，誰讓我胳膊長呢?！?/br>
    倪染：“你還腿長，怎么不放對面去？”

    梁稷：“你漂亮，我雙標唄?！?/br>
    倪染：“滾蛋，不要臉是你們三中的優良傳統是吧？”

    梁稷：“喲，這么了解？想當我們三中媳婦兒？”

    喬落蘇看著他倆插科打諢，搖頭笑了笑，一個人開始看菜單點菜。

    梁稷這人好像跟誰都能打成一片，喬落蘇卻從來看不透他。

    有時候覺得他好像喜歡倪染，總說一些似是而非的話，可又能在倪染和別人談戀愛時滿面春風地調侃。

    當年倪染父母去世，一個人孤苦伶仃，他卻遠赴國外，一去就是好多年。

    *

    陳嘉遇正在體訓館健身，跑步機跑了十公里，還剩一半，突然聽見一道響亮的聲音：“報告教導員，許靖和婁思遠比固滾比了兩小時，誰勸都不聽?！?/br>
    陳嘉遇收斂神色從跑步機上下來：“我去看看?！?/br>
    這里是襄城的航空兵部隊，陳嘉遇調過來半個月，已經基本摸清隊里的情況。

    許靖和婁思遠是改裝機長里最優秀的兩個，加上性格不合，誰也不服誰。

    團長把許靖分給他帶，算是他徒弟，這小子比婁思遠有天賦一些，但也更浮躁一些。

    天早就黑了，兩個二十多歲的大男孩手腳都綁在豎立的滾輪邊緣，一圈又一圈轉著，旁邊還有人幫忙數數。

    “六千一百二十一，六千一百二十二……”

    這是飛行員的基礎訓練，此刻卻被他們當成互相較勁的工具。

    陳嘉遇臉色黑得不行：“都給我下來?！?/br>
    圍觀的飛行員一個個都亂了套，有人手忙腳亂地幫忙把滾輪停住，許靖更是怕他，一解開手腳束縛，差點從上面滾下來。

    一群人整齊地站成一排，陳嘉遇語氣涼颼颼：“都很閑是吧？日子過得太舒服了？想來點兒刺激的？”

    訓練場上鴉雀無聲，誰都不敢開口說話。

    “全體都有?！彼堰@些人從頭到尾掃過，冷聲道，“俯臥撐一百個，機場跑道二十圈，跑不完不許睡覺！”

    解決完這幫熊孩子，才接聽曹振的電話。

    那邊劈頭蓋臉：“干嘛呢？領導電話這么磨磨唧唧?！?/br>
    陳嘉遇笑了聲：“剛才有事兒?！?/br>
    順便把那幫學員胡鬧的事跟他講了。

    “特生氣，特窩火是吧？”曹振在電話里笑，“能理解團長多討厭你了不？”

    陳嘉遇咋舌：“我跟他們能一樣？”

    “是，您是飛行尖子，拿過金飛鏢的，怎么能跟這幫孩子比呢?！辈苷窆室怅庩柟謿?。

    陳嘉遇聽出他埋汰自己，忍不住笑：“有正事兒嗎？沒有我掛了?！?/br>
    “還真有?！辈苷窕謴驼浾Z氣，“咱團長仔細分析了，他覺得你之所以沒定性，是因為個人問題尚未解決。只要成個家，自然就穩重了?！?/br>
    陳嘉遇扶額：“他要給我介紹對象？”

    曹振：“是啊，都在全軍幫你打聽了，哪位首長家有年齡合適的姑娘，文職那邊兒有沒有不錯的女同事。你還真別跟他杠，他就是嘴上討厭你，你的事兒他比自己兒子都上心?！?/br>
    “替我轉告他，謝謝他，真不用這么上心?！蹦X海中一張俏麗的臉龐閃過，他閉了閉眸，“我還沒打算結婚?！?/br>
    “要不說團長了解你呢，他就知道你會拒絕?！辈苷駠@了嘆，“所以那些女孩兒的照片他都給我了，一會兒我發給你，挑一挑，別不當回事兒?！?/br>
    陳嘉遇扯了扯唇：“這是命令嗎？”

    曹振：“是命令?！?/br>
    “行?！标惣斡霭咽植暹M兜里，看向不遠處亮著燈的塔臺，“沒命令必須得看上一個吧？”

    曹振頓了頓：“那倒沒有，只是讓你挑?！?/br>
    “嗯，那我掛了，你隨意?！?/br>
    “小子你——”

    沒聽完數落，陳嘉遇撂了電話。

    還剩十公里沒跑，他正往體訓館走著，手機鈴一聲接一聲，全是曹振發來的女孩照片。

    他任由手機瘋了似的響，一張都沒看。

    相親后，陳嘉遇一直留著喬落蘇的微信，閑暇時經常會刷到她朋友圈。

    她發朋友圈的頻率很高，和大部分女孩一樣，有很旺盛的表達欲，喜歡發自拍和美食。

    今天是周末，她果然又發了一條。

    ——【猜猜誰是青梅竹馬？】

    下面緊跟著一張合照。

    合照上兩女一男，另一個女孩他經常在喬落蘇朋友圈看到，是她閨蜜。

    照片里的男人也似曾相識。

    那男人還搭著喬落蘇肩膀，姿態親密。

    陳嘉遇臉色漸沉，點開一直被他設置成免打擾的高中校友群。

    里面三個人聊得正熱鬧。

    黃一帆：【梁稷你這次是回來結婚的吧？】

    梁稷：【結什么婚？哥還沒玩夠呢?！?/br>
    鄭烈：【我說你積極點兒好不，喬落蘇那種大美女，要我娶我一秒都不耽擱?！?/br>
    梁稷：【你喜歡你去結啊，我可沒那意思?！?/br>
    黃一帆：【那你老爹一句話你還不得乖乖娶？】

    梁稷：【您覺得我是那么乖的人嗎？】

    鄭烈：【唉，可惜嘍，身在福中不知福?！?/br>
    黃一帆：【話說回來，我妹正在追一部電視劇，女主跟男發小聯姻，那男的不喜歡她，過得可慘了，還好男主不是他，后來女主離婚和男主he了。梁稷，你該不會變成男二那種渣渣吧？我會鄙視你的?！?/br>
    梁稷：【……】

    黃一帆：【點什么點，我要有你一半帥我就去解救女神了?！?/br>
    鄭烈：【咱倆加一起行不？一半沒有三分之一也行?！?/br>
    黃一帆：【就你那五短身材沒開玩笑？老子好歹是個健身教練?！?/br>
    鄭烈：【我是沒身高沒身材，可我有錢啊?！?/br>
    黃一帆：【靠，在你梁少面前說有錢？臉呢？】

    梁稷：【別鬧了好吧?！?/br>
    【我有喜歡的人?！?/br>
    【不是喬落蘇?！?/br>
    看著群里的對話，陳嘉遇想起八歲那年除夕，跟著還不太熟悉的養父母去拜訪喬鴻卓夫婦。

    那天家里還有另一位叔叔，姓梁，和喬鴻卓是生意伙伴。

    他們過去時兩人已經喝了不少酒，還借著酒勁給自家兒女定了親事。

    后來他才知道，那位梁叔叔的兒子梁稷和他是校友，從小學到初中，再到高中，喬落蘇經常去學校找他。

    所有人都以為喬落蘇和梁稷會結婚。他們青梅竹馬，門當戶對，連長相也般配。

    在得知自己要和她相親之前，陳嘉遇也那么以為。

    電話忽然響了起來，是曹振。

    陳嘉遇輕嘆著接聽：“喂?！?/br>
    “咋那么久不吭聲？照片你看了嗎？”

    陳嘉遇閉了閉眸：“沒看?！?/br>
    曹振急吼吼道：“趕緊的，別磨嘰，團長那兒等結果呢?！?/br>
    “不用看了?！标惣斡稣f。

    曹振聽出他不太精神，頓了頓：“咋回事兒你？生病了？”

    “沒?！标惣斡鍪掷锬弥鶡?，橫過去再豎過來，心事重重的樣子，“告訴團長，真不用管了，我真心感謝他?！?/br>
    曹振：“你語氣不對，說實話是不是病了？”

    陳嘉遇把煙折成兩半，拇指磋磨著漏下來的一絲絲煙草，唇角淺淺地勾著：“可能吧?！?/br>
    曹振和他同吃同睡多年，連彼此身上幾顆痣幾道疤都清清楚楚，也只會覺得他是病了，而不是有心事。

    所有人都以為他鐵石心腸刀槍不入，就連他自己也以為。

    然而現在，他感覺自己像病了。

    心臟和腦子里像有什么東西要噴薄而出，一陣一陣，沖撞得他快要暈眩。

    耳邊嗡嗡的，全都是梁稷那話——

    我有喜歡的人。

    不是喬落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