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寶（四）
（四）求不得 “哇哇，哇哇…”新生兒的啼哭聲越來越大。 鄭小寶站在一旁看母親從宋家小姐懷里抱過嬰孩，打開襁褓分開亂蹬的小胖腿，笑得合不攏嘴。 “老爺，是男孩?！?/br> “鄭家有了后?！?/br> 母親把嬰孩遞到鄭謙業手里，“抱抱你兒子?！?/br> 鄭謙業接過柔軟可愛的嬰孩，修長的手指捏了捏他rou嘟嘟的臉蛋。 “嘿嘿…嘿…”嬰孩停止了哭泣，小手抓住他的手指咧開嘴笑，噗噗的聲音，像是在叫爸爸。 鄭謙業的心化了，肯定化了。 母親父親宋家小姐都這么想的，這個孩子會留住他人的。 “喬曼?！北澈笥腥私凶×怂?。 “沈愚?！彼剡^頭，見到了對她微笑始終如一的男人。 她淚如決堤，還是堅強地用手背抹干。 “請我吃飯，請我喝酒好不好。我好餓，好渴?！?/br> “好?！?/br> 這是沈愚第一次帶女人回家。 “想吃什么？我給你做?！?/br> “紅燒rou?！彼f。 “好?！?/br> 沈愚是個木訥的人，不夠風趣，不解風情，幸好，他會做飯有廚藝。這樣的男人少，尤其在有錢男人當中，少之又少。 喬曼在他家里閑逛，酒柜擺的許多酒瓶落了灰，茶幾上擺的也只有生意相關的報紙和書籍。墻壁不掛美女畫報，柜子不擺百合花。諾大的別墅簡單單，空蕩蕩，如果沒有她來，那就只有他一個人。 “你不寂寞嗎？” 沈愚搖頭，“每天工作都做不完，哪里有時間寂寞?！?/br> 他把豬rou切好塊，補充，“不，也不是，每天晚上躺在床上，會有點寂寞?！?/br> “想女人？” 呵…呵呵…沈愚傻憨憨地笑。 油鍋下了八角花椒醬油，煸炒帶皮的五花rou，加了熱水，咕嘟咕嘟煮起來。 “要燉一個小時?！?/br> 喬曼拄著下巴，看他。 “他說得沒錯，我就是變態?！?/br> “我知道?！?/br> “知道你還喜歡我？” “因為，我可能也是變態吧?！?/br> “嫁給我，讓我照顧你?！鄙蛴薏皇菃蜗ハ鹿?，而是雙膝，從褲兜掏出一枚花生豆大的火紅鉆戒。 好半天，喬曼沒有開口應還是不應。 他拿起她的左手，把鉆戒套進她的無名指，往他的褲襠摸去。 “行嗎？” 麗天舞廳的白牡丹說得不對，沈愚那地硬得很。 “我叫鄭小寶?！?/br> 沈愚像捧著什么易脆的寶貝，抱著她不敢用力。 “我叫沈愚?！?/br> “鄭謙業是我哥?！?/br> “嗯?！?/br> “我喜歡他，這輩子只喜歡他?！?/br> “我不在乎?！?/br> “我想見他?！?/br> “好?！?/br> 紅燒rou熟了，他盛出來，端在她面前，拿筷子小心夾起一塊，吹了又吹。 “不燙了?！?/br> 她第一次把紅燒rou嚼碎了咽入深喉。 “原來紅燒rou是這個味道，他說，我胖得快抱不動我了?！?/br> 1937年五月，沈愚把聘禮送到了鄭家。 “三年沒回家，現在曉得回來？”鄭老爺不好再說什么，“你親娘去得早，沒人教養，不怪你?！?/br> 宋家小姐頭發也剪短了，從矜持的小姐成了端莊的婦人，她抱著兒子出來。 “小志，叫小姑?！?/br> “小姑?！?/br> 喬曼從手包里掏出個金鐲，套在他的手臂上，學著曾經鄭謙業的手法捏他的臉蛋。 “他是沈愚?！?/br> “謙業才回來，過幾天還要走，小妹，你幫我勸勸他?！?/br> 喬曼注意到了，她的臉頰是憔悴的，眼眸是濕潤的，可她心里還是嫉妒她，至少她曾經得到過，還有了他的孩子。 沈愚陪著鄭老爺聊男人的事，看能不能把鄭家做的布匹生意做到上海。強強聯合，沈老爺自然是喜歡小寶帶來的女婿。 “哥?！眴搪崎_門，看到鄭謙業在收拾行李。 “小寶?！?/br> 鄭謙業回頭，合體的真絲旗袍緊貼在她身上，暗紫色的秋草花枝顯得她成熟了許多。時髦的推云紋卷發別著精致的銀發夾。 “漂亮了，長大了?！?/br> 鄭謙業伸出手臂想抱她繞一圈，最終放下了手。 “他對你好不好？” “哥?！?/br> 他不再抱她了，輪到她主動了。 喬曼撲進他懷里，死死抱住他的腰，貪婪地聞他身上熟悉的味道。 “小寶?！?/br> 他揉著她的頭發，“別這樣，以后?；丶?，哥給你做紅燒rou?！?/br> “你還是這么瘦，在外面吃得不好吧?！?/br> 鄭謙業喜歡小寶的，他或許也需要放縱一把，粗糙的手掌摸她的后背，一把骨頭。 “小寶好想你?！?/br> “哥也是?！?/br> “哥，不要走了，好不好？” 渴望的眼眸望著她朝思暮想的人，他堅韌深邃的眼底也對她生出綿柔，“嫂嫂也不希望你走?！?/br> “小寶，你不懂?！?/br> 她往他懷里縮了又縮，“哥，你要我，好不好?！?/br> “別瞎說，”他的手指比在她的紅唇上，“我們不能，不能?！?/br> 她的淚水染濕了他天藍色的襯衫，熱呼呼，咸苦的味道。鄭謙業的心越來越疼，他就不該回來，孩子生過了，家業有了傳承，他為什么要回來。 ［小寶要嫁人了，回家看看吧…］ 他在軍營收到了父母的家書，小寶…他愛的meimei，要嫁人了，他給不了她要的愛，見一見，這種召喚，他無論無何也拒絕不了。 鄭謙業捏起她的臉蛋，低頭吻起她的嘴角。 “小寶，哥哥的心你知道的?！?/br> “哥，那你要我，好不好？” “又說胡話?！?/br> 鄭謙業的拇指刮掉她眼角的淚珠，“以后嫁人了，要相夫教子?！?/br> 喬曼的手握住他腿間的粗硬，“哥，你想的，是不是?！?/br> “你是我meimei，我們不可以的?！?/br> 他從口袋翻出帕子給她擦臉，整理好她的頭發和衣領。 “不，我要，我就要?！?/br> 她任性，任性了三年，不然也不會叛逆地離家出走。 “小寶，你就當，當我們發生過?！?/br> 鄭謙業閉上眼，她身上的梔子花香從她十歲起就迷了他的心。她哪里知道，他在宋家小姐身上做的時候，心里念念的是小寶呢。 “下輩子，我們不做兄妹?！?/br> 巴掌大小的袖珍手槍塞到她手心，“讓它幫我護著你的后半生?！?/br> 喬曼從房間出來的時候，宋家小姐就在門口候著，手里緊張地攥著帕子。 “他還是要走是不是？” “嗯，我勸不了他?！?/br> 喬曼從她身邊走過去，她聽到了宋家小姐不合身份的抱怨。 “他拋棄我們母子，去當兵就是一心求死?！?/br> 是的，宋家小姐說的沒錯，鄭謙業就是一心求死。 自從鄭謙業從了軍，鄭老爺就當作沒了這個兒子，至少他留下了種，留下了小志。 沈愚看似木訥，可人緣上，他會辦事會說話，不然五洲商行的生意做不了這么大。 “我父母早逝，以后您就是我父親?！?/br> 沈老爺和沈太太歡喜，樂得給他剝橘子吃。 鄭謙業回南京軍區的前一天，喬曼就同沈愚回了上海。 咣啷咣啷的火車頭等花廂，沈愚壓在她身上，揉著她的身體，“怎么不多呆一天，送送他?！?/br> “嫂嫂比我還苦?！?/br> 喬曼摟著沈愚的脖子，主動吻上他的唇，“你是第一個不用哪里像他，我卻心甘情愿被你cao的男人?！?/br> “我知道，沈太太?！?/br> 1937年7月7日，盧溝橋事變，中日戰爭全面爆發。 1937年8月13日，上海淞滬會戰，國軍撤退南京。 1937年12月，南京保衛戰，國軍撤退大后方重慶。同月，日軍實施了慘絕人寰的南京大屠殺。 鄭謙業，戰死。貼著心臟的口袋有方繡了紅豆枝的帕子被風吹揚著。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