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夫證道后翻車了 第17節
容昭抹掉糊住眼睛的汗水,正要開口,忽然目光一凝。 他感覺到有陌生的靈力在靠近溶洞。 很多,很雜,應該有數十人。 剎那間,角落里的繞指柔飛了過來,繃成銳利的細絲,橫七豎八地將孟知凡困在了里面,不得動彈。 容昭手里重新握住了劍。 他微微喘了兩聲,眸中的迷離余韻徹底褪去,冷澈地看向孟知凡。 “你想聽,我就說給你聽?!比菡焉ひ艉芾?,還有些微的沙啞,像被雨水澆透的棉被,將人緊縛,冷得入骨,“本尊者活了這么多年,只求證道無情,飛升仙都。殺你負你,自然……問心無愧?!?/br> “……你當真這樣想?”手腳腕都被捆住,劍尖再度抵上心口,微弱如燭火的殘存的希冀一點點散去。孟知凡又問了一遍,“當真?” “當真,”容昭垂下眸子,聲音也輕了下來,“我送你入輪回,下輩子投個好胎?!?/br> “噗”,輕輕的,是血rou被刺穿的聲音。 洞口閃電劃破漆黑的濃云,雪亮的劍刃上映出孟知凡那漂亮得不似凡人的眼眸。 他唇角有血淌下來,眸光逐漸渙散,卻仿佛感覺不到一劍穿心的痛,仍然看著容昭,像是要記住那張臉。 須臾,斷斷續續地低聲道,“你……你今日負我……” 容昭湊過去聽:“什么?” 孟知凡不說話了,只是看著那張近在咫尺的臉孔。 “為何不繼續說?”容昭抬手拭去他唇邊的血跡,捻了捻殘留在指尖的余溫,“等你入了輪回,還能說給誰聽去?” 他似乎當真毫無悔意,眼里半分痛惜也沒有。 果然無心無情。 孟知凡終于感到了一絲恨,從心底最深的溝壑里開始灼燒,連成火海,越燒越旺,將整顆心活活燒成了灰。 他偏頭,輕輕將臉貼上容昭的手,眼前模糊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了,虛弱得幾乎只剩氣音:“來日……你必受……百倍苦楚、不得……” 忽然頓住,好像有些后悔,卻沒力氣再說更多的話。 容昭勾起嘴角。 這是孟知凡第一次看見容昭笑,也是最后一次。 他聽見容昭扔下一句:“你盡管試試?!?/br> …… 眼前倏忽陷入了寂靜而漫長的黑暗,接著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似乎過了很久,又似乎只有一彈指。他聽見有熟悉的聒噪聲在耳邊響起,吵得要命。 “醒了醒了,他回來了……方九鶴你看啊……” - 孟知凡死了。 容昭散去靈力,細絲重新纏繞回指尖,黏糊糊的,帶著血。 他忽然覺得有些不舒服,心臟像被千根針扎穿了似的,綿密地疼痛起來。 這是孟知凡的血。 沒容他細想,一聲響雷炸裂,接著便是九聲。 飛升的天劫來了。 仙道盟的人也來了。 他拋下凡人的尸身,離開了溶洞。 外頭暴雨澆得天地如洗,閃電如靈蛇狂舞,瘋狂猙獰,撕開濃稠的暗色。 仙道盟眾人在洞口駐足,驚疑不定。 這般異象下,誰也不敢先進去。 容昭緩步走出,手上還沾著血,掃了一眼眾人。 “赤龍山的老東西呢?” 一片死寂。 很快就有人當了這出頭鳥,斥道:“你這惡徒,死到臨頭還敢羞辱鵬尊者,真是死不足惜!赤龍山枉死那么多人,光殺你不足以泄憤,唯有挫骨揚灰……” “不在這?!比菡褯]聽他廢話,確定鵬尊者不在這里以后,略有些失望,隨后又低聲說給自己聽道,“沒關系,本尊者一個個殺過去,總能殺到的?!?/br> 那人遭到無視,更加惱怒:“豎子猖狂——” 話音未落,那人的額頭上猛地爆開一串血花,濺起三尺高,整個人醉酒似的搖晃了幾下,“撲通”一聲,倒在了污濁的泥水里。 容昭收回手。 “別急?!彼坏乜粗@群人,“你們都得給他陪葬,一個也別想逃?!?/br> …… …… …… 那一日發生的事,后來成了仙道盟里不可提起的禁忌。 黑衣黑發的修士提著一柄染血的長劍,身后拖著九道渡劫的天雷,在時不時被閃電照得慘白的雨幕中穿行,神擋殺神佛擋殺佛,殺得鮮血潑天,宛如索命的惡鬼閻羅。 他從山上殺到山下,殺得滿地頭顱斷肢,泥土變成滲著血的rou糜,連黑衣都浸成了骯臟的銹色,劍身上的血跡甚至沒來得及被暴雨沖掉,就已經染上了新血。 樹木傾倒,泥土翻起,整座山毀得幾乎看不出樣子,像被犁過似的,埋葬了不知多少人。 沒人能承受仙君的怒火。 那日,所有前來攻打淬玉山的修士,上至尊者,下至元嬰,俱殞命。 無一幸免。 容昭說要陪葬,誰都別想活命。 作者有話說: 是守寡的小容!陰暗……爬行……(蠕動) 第16章 我要不要去接他 淬玉山成了一座亂葬崗。 鵬尊者死不瞑目的腦袋被挑在仙道盟的旗幟上,一竿子插在山腳下,映著殘陽如血,煞是好看。 只有淬玉居幸免于難,在尸橫遍野的淬玉山看起來就像一塊世外桃源。 容昭靠坐在淬玉居門口,神色茫然而疲憊,呆呆地盯著那株吱吱叫靈草。 渡劫留下的傷很快便恢復如初,靈力轉化成了仙元,在體內生生不息地運轉起來。 明明得到了凡間至高的力量,卻覺得自己什么都沒有了。 他坐了很久。 證道飛升的仙君是不能久留人間的,天道數次來催促,不厭其煩,有一回甚至把登仙的路給他鋪到了門口。 然后被容昭一劍劈了回去。 “別煩我?!彼淅涞?。 按理來說,仙君證道后,被允許留在人間的時間是六個時辰,用于處理未盡的凡塵之事。 六個時辰之后,便不能再干涉塵世。 天道見他也不干別的事,挺老實的樣子,也就不管了。如果容昭繼續妄圖以仙君的力量干涉塵世,那么就會被天道強行拎走。 天海之境的所有規則,天道都以一種特殊的方式告知了容昭。 所以他什么也沒做,也沒殺去仙道盟總壇尋仇,只是靜靜地呆在淬玉居。 從日出待到日落。 最后一次看完淬玉山的日出和日落,容昭起身,進屋找了套衣服,在井邊草草地沖洗了一下,又輕輕割下一縷頭發,用一截白棉繩扎了起來。 他給孟知凡刻了個牌位,放在桌上,然后將那束頭發擺了上去。 聽說凡人若是執念太重,投胎時會不肯喝孟婆湯。 自己把人騙得那么慘,此一世無甚可留戀,孟知凡不會不喝。容昭想。忘得干干凈凈,無牽無掛無一物,再世為人的時候才能平安喜樂。 溶洞里的那具尸體,容昭沒有去收,也不打算收。淬玉山已經變了樣,一來難找,二來既然已入輪回,尸身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眼下最要緊的事,就是去天海之境,看看有沒有什么找尋轉世魂魄的辦法。 等找到孟知凡的轉世,他就遠遠地看著,一世一世地守著。雖說天煞孤星害人害己,但自己離得遠一點,藏得好一點,應該就不會再害到孟知凡。 路過門口的時候,容昭伸手點在的靈草上,留下了一縷仙元。再一揮袖,將整個淬玉居掩藏了起來。 靈草嚇得一個激靈:“?” “替我守好這里?!比菡训?,“誰敢擅闖,殺?!?/br> 靈草怯怯地晃了晃葉子,表示自己知道了。 交代完這件事,容昭又想了想,把廚房的水缸挪了過來,放在它旁邊。 孟知凡說過,院子里的花每隔兩三天都得澆水。 “你會嗎?”他問靈草。 靈草:“……” 半晌,靈草委委屈屈地伸出一枝葉子,卷起浮在水缸里的瓢,舀了一點水,給自己澆了澆。 容昭點頭:“那院子里的花草都交給你了,枯萎一朵我就把你折了?!?/br> 靈草:“…… ……” 凡間之物是不被允許帶去天海之境的,不過剛飛升的仙君可以選擇三樣重要的東西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