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醫院都穿了 第148節
男童的耶娘還有一兒一女,聽了這話氣得要殺馬神婆。 光行坊的坊長怕鬧出人命來,剛好武侯們四處尋找奇怪的病人,坊長早就聽說飛來醫館的好處,就讓妻子陳氏盯著馬神婆送上飛來醫館,看她到底是畜神還是騙子? 所以,陳氏跟在馬神婆身后,聽到季雅說話,才跟進診室打探消息。 崔茗同聲傳譯完畢。 馬神婆吐了嘴里的帕子:“怎么?!他們就是上輩子沒積德,這輩子要死孩子,畜神就是這么說的!我才不是騙子!” 季雅瞥了一眼馬神婆,腦海里閃現一句話:“渾身上下只有嘴最硬?!?/br> 陳氏又向季雅行禮:“醫仙能不能寫一張字條,奴雖然不識字,但有了字條,就可以作為物證遞到京兆府去,由京兆尹大人定論。也為了以后不再有人上她的當?!?/br> 季雅聽完翻譯,拿出病情證明,沙沙寫好給崔茗:“你到一樓前臺找金燕護士長蓋個章?!?/br> 崔茗接過證明,十分鐘來回,把蓋了章的證明交給陳氏。 馬神婆慌了,光行坊的人看到飛來醫館的證明,知道自己畜神上身是個幌子,憤怒之余能把自己活活打死;現在下山,連命都保不住。 偏偏正在這時,季雅又從手機里找出一些額頭皮角的照片,但是經過病理科確定為惡性的,一張又一張讓馬神婆看清楚,同時告訴她: “你作為病人,應該盡快手術,確定良性或是惡性?!彪m然絕大多數都是良性的。 事實上,不學醫的人、或是剛學醫的人,沒幾個能受得了臨床病理照片的“心靈震撼”,馬神婆更是如此,嚇得臉都白了。 崔茗說著陰陽話:“季醫仙,馬神婆是畜神附身,哪里會害怕這些?” 陳氏的視線從照片上移到馬神婆臉上:“也是,不如就讓她現世報,走,跟我下山!” 馬神婆嚇得雙膝直哆嗦,腦子里閃過無數念頭,下山被打死?還是承認自己不是畜神附身?最后決定保命要緊,大不了治好以后逃出飛來醫館,遠離國都城。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主意已定,馬神婆立刻跪在季雅前面,以頭觸地,被崔茗一把揪起來,大喊:“請醫仙救我一命!我愿意手術,什么檢查都可以做!” “我也是苦命人啊,求醫館免我診費藥費!”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 崔茗和陳氏被馬神婆這樣厚顏無恥的樣子驚到了,她怎么能無賴到這種程度?手上戴著鐲子,頭上插著簪子,還自稱苦命人?! 崔茗絕對不會放過她:“你的算盤打得真響啊,在這里哭窮免診費,治好病以后逃去別處,繼續招搖撞騙是不是?” 陳氏指著馬神婆的鼻子罵:“你休想!現在就跟我下山!” 馬神婆一把抱住桌子腿,任她們拖拽也不撒手,只要賴在這里就能被治好,逃出去以后,就憑醫館里的所見所聞,肯定能騙更多的人,以后的日子別說吃喝不愁,說不定還能發大財。 季雅憋了一肚子火進診室就裝聾作啞、沒一句真話、還打著這樣的算盤,把飛來醫館當冤大頭?! 這絕對不能忍,于是她拿起手機,撥通了鄭院長的電話,把馬神婆的事情細說一遍,然后問:“院長……能不能……” 鄭院長停頓半晌,回答得很爽快:“我們尊重大郢的律法,先讓陳氏把她帶下山!”先讓京兆府處置,以后她能不能上山還有兩說。 崔茗翻譯給陳氏聽。 陳氏把證明貼身收好,卻怎么也拽不起馬神婆,反而把桌子拖得嘎嘎響。 季雅打電話找來保安,指著馬神婆:“她是招搖撞騙、沾了人命的神婆,把她送出去?!?/br> 全醫院的保安都是男性,也接受過金老“大郢男女之防”的教育,保安老李靈機一動,拿來了長條鋼叉和繩子。 陳氏和崔茗把馬神婆捆得很結實,任由保安老李拿著鋼叉一路把馬神婆從診室叉到醫院大門外。 等崔茗回到診室,季雅長舒一口氣,不,一口惡氣。 崔茗的臉上帶著不自知的笑意,內心雀躍,從此以后,馬神婆就不能再騙其他人了,也不會再有人上當受騙。 至于馬神婆的皮角是惡性還是良性,就看她的造化了。 第137章 鹽稅制度 門診結束, 季雅的手機不斷有新消息,逐條看完,在“大郢病人”群里輸入:“拒診神婆, 已經強制送下山?!?/br> 群消息瘋狂刷屏, 各種拍手叫好的表情包到處飛。 季雅把手機放進口袋, 腳步輕快地向病房走去,剛走進外科樓一樓,就看到一群異域風的美麗婦人抱著孩子,在譯語人的帶領下, 從電梯里出來。 美麗婦人和孩子們都笑得很開心,身后還跟著婢女和家仆,一起向季雅恭敬行禮,熱情地揮手、打招呼, 然后走出外科樓。 誰都抵擋不了美人萌娃真摯的笑容,季雅也一樣, 心情變得更好。 等季雅走進電梯剛好遇到普外科的王波,才知道這些就是國都城第一商人殷富的妻妾和年幼的兒女,花柳病治療方案的第一階段已經結束,今天出院, 一個月后上山復查。 因為殷富家人丁興旺,他們出院后,之前留在國都城的成年子女們也會上山體檢, 而且會連婢女家仆都帶上山,包括殷家最引以為傲的大兒子殷遙和大女兒殷梨。 季雅有些納悶地望著王波:“你怎么知道這么多?” 王波笑:“監護室的譯語人說,盧家派人找殷富商議運海鹽進山的事情, 殷富說要等大兒子殷遙和大女兒殷梨上山后才能詳談,他要認真減肥?!?/br> “在殷家, 殷遙負責貨運,殷梨負責管帳,兄妹倆處事圓融,合作默契。哦,殷富天天說,我都會背了?!?/br> 無他,純粹是聽太多遍了。 季雅沒見過殷富,但也知道是多科會診的“大肚子孕夫”病人:“據說這病人很有意思,對待醫護們非常恭敬,每見一件新奇事物就問多少銅錢?恨不得買空醫院?!?/br> 王波又說:“自從鄭院長和金老告訴他,飛來醫館施藥救治,連空藥盒都要還回來,什么都不賣。殷富就消停了,天天念叨兒子女兒?!?/br> 對醫院里的人來說,有源源不斷的病人上山,完成系統任務的壓力就小得多。 而殷富惦記的大兒子殷遙與大女兒殷梨上山的速度,比醫護們預計得更快,這邊一腳跨出醫院的藍鐵皮門,那邊就一腳跨進醫院大門。 大郢的習俗里,跪父母是特別尋常的事情。 所以,殷家成年的孩子們都恭敬地向殷富正妻大娘子行禮,聽她溫和的囑咐,仿佛醫院交接班。之后,殷遙跟在譯語人崔樹的身后,帶著弟弟meimei們進入門診大樓開始體檢。 無論是抽血化驗、還是b超檢查,各種各樣,殷家人始終處變不驚。 直到殷遙和殷梨二人被譯語人帶進搶救大廳,看到潤和帝與一干老臣,立刻恭敬行禮,禮畢后也是站在略遠處,根本不敢靠近。 因為大郢商人雖然富裕,但社會地位很低,客氣地說話、急智應對,都是經商必備的能力,有“眼力見”則是保命技能。 殷富的經商之路是用性命鋪就的,殷遙和殷梨自幼就把周遭的冷眼、盤剝和刻薄都記在心里,察言觀色對殷家來說是保命利器。 所以,哪怕是第一次見,在殷氏兄妹眼里,大廳里最和善的是醫護人員,鄭院長和金老,他們的眼神既清澈又溫和。 潤和帝向殷氏兄妹招了招手:“走近前來,孤有事要問你們?!?/br> 殷氏兄妹再次行禮,走近兩步,在潤和帝連連招手之下,最后與他的病床保持五步距離,就再也不肯上前了。 潤和帝打量殷氏兄妹倆,略有些驚訝地發現,比起肥頭大耳的殷富,兄妹倆模樣非常惹眼,充滿了異域的美感。 正在這時,代表潤和帝與太子殿下,去協理文家替文閣老辦喪儀的盧申和盧湛回到了搶救大廳,盧湛把之前貼了畫紙的大白板推出來,向殷氏兄妹示意: “你們看,這是暮山縣的呆小癥病人,得了大脖子病的村民,飛來醫館的醫仙們給出建議,將他們當地的鹽改成海鹽?!?/br> “之前問過你殷富,他說從吃海鹽的地區運鹽到暮山縣,三倍價才能不虧,四倍價才有得賺?!?/br> 大郢的鹽是自由買賣,百姓向來是哪種鹽便宜買哪種,真正貧苦的百姓連鹽都吃不起,殷家有段日子同樣吃不起鹽。 盧湛上次已經在潤和帝面前表示,一定會想辦法解決海鹽進山的問題,所以聯系殷富沒有結果,聽說殷家兄妹上山,就立刻把他們截到搶救大廳。 殷遙緊張得手心出汗,海鹽雨季的折損確實多,但貨運路上繳納的各種稅項才是關鍵,潤和帝就在眼前,這里的老病人都是重臣,他們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 殷梨更加緊張,因為殷家賣貨的價錢是自己核算成本以后定的,敢在水運和陸運兩條路線上隨意增加繳稅的官員,背后都牽扯著無數利益,而搶救大廳的老臣們通常就在利益的盡頭。 世人皆說商人逐利,但商人地位極低,也是大郢官員最喜歡盤剝的肥rou,所有官員們都一樣,潤和帝卻還在問為何運鹽價高?這分明是揣著明白裝糊涂。 但如果殷家什么都不說,到時候運海鹽的事情落在自家頭上,暮山縣那么窮,鹽價還不能賣貴,那樣的話,運鹽折損和繳稅的成本都需要殷家貼補。 生意買賣有賺有賠,運海鹽這事穩賠不賺,一旦開始,殷家再有錢也扛不住日積月累的消耗,多則一年,少則半年就得把家底都貼補進去。 殷遙怎么也不會用自己家去填補運鹽的窟窿,所以,只能絞盡腦汁地說服潤和帝,不讓他把運鹽這樁差事扣在殷家。 殷梨的想法與殷遙一致,盧家這是打算割殷家rou填自家的庫房,所以這樁事情萬萬不能同意,還要想法子推脫。 忽然,殷遙有了主意:“啟稟陛下,奴不敢有半點欺瞞,只因家中未曾做過鹽運的生意,家父只是按照一般路運和水運的成本做的估算,難免有偏差?!?/br> “奴覺得此事關系重大,小心考量才是上策?!?/br> 盧湛收到潤和帝的眼色,問:“何為上策?” 殷遙力持鎮定:“啟稟陛下,奴見識淺薄,著實現丑??梢哉胰嗽诟鳟a鹽地購買一馬車海鹽,試各種盛裝容器,然后分水運和路運、經各條路線運至暮山縣?!?/br> “現在三月,一路過去可能遇到各種狀況,到達后計算折損與成本。每個月運一次,經過反復運輸后,才能算出折損和估價?!?/br> 潤和帝微微點頭:“如此甚好,但第一批鹽還是由盧家與書信同行,盡快送到暮山縣?!?/br> 盧湛恭敬回話:“啟稟陛下,海鹽與家書都已經準備妥當,只是……” “說?!睗櫤偷墼趺磿牪怀鲈捦庖?? 盧湛繼續:“可是一車海鹽該如何分配,那些脖子粗或者不粗的人,是否都要吃海鹽?如果海鹽是藥,那必定要有合適的藥量?!?/br> 簡單來說,遠在暮山縣的盧滿不通醫術,沒法把握這個度。 潤和帝的心里很清楚,飛來醫館的生活用度都太過優越,尤其是盥洗室和沖淋房、食堂等等,所以 醫仙們都不愿下山,更別提坐馬車兩個月到達暮山縣,為那些病人診治、分配鹽量。 但盧湛說的是事實,所以潤和帝只能看著鄭院長,張了張嘴:“鄭院長,海鹽運送不易,還請醫仙們多多指點?!?/br> 鄭院長直接打電話給內分泌科主任張蕾,把運送海鹽去暮山縣的難題說了一遍。 一刻鐘后,張蕾拿著一疊a4紙就來了,走進護士站沙沙寫,然后交給譯語人崔樹:“你逐字逐句翻譯就行,一看就明白?!?/br> 崔樹認認真真地抄寫,改了三稿才算放心,恭敬地交到盧湛手里。 盧湛小心收好,又向潤和帝行禮:“陛下,臣這就將書信送下山?!?/br> 潤和帝一抬手,示意盧湛稍等,環顧四周,最后問鄭院長:“鄭醫仙,不知魏家畫師現在何處?” 魏家畫師柴齊一直在醫院到處畫,找到他可不容易。 鄭院長打電話給監控室:“把魏家畫師柴齊,對,就是背著畫板到處跑的大郢人,讓他到搶救大廳來?!?/br> 監控的力量無比強大,十分鐘后柴齊背著畫本、腰間別著畫筆桶,叮呤當啷地跑進搶救大廳,恭敬地向潤和帝行跪拜禮,因為禮行得特別認真,畫本和畫筆桶掉在地上,發出不小的響動。 夾在畫本里的大幅畫紙掉了一地,把老臣們看得一怔,畫里的動物大熊貓、小熊貓和水池里的金魚都完全寫實,冷不丁一眼過去以為是真的。 柴齊慌張地收拾畫頁,醫護們也替他撿畫紙,然后跪在潤和帝面前:“陛下,請恕奴失儀之罪?!?/br> 潤和帝和顏悅色地問:“你姓柴名齊,行十九,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