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醫院都穿了 第120節
白奉御今晚受到的沖擊和震撼實在太多,再加上長期巨大的精神壓力導致的嗜甜,一塊巧克力下肚以后,對文浩的分享照單全收。 邊吃邊琢磨,飛來醫館究竟是什么樣的地方?怎么會有這樣方便又好吃的東西? 白奉御吃飽喝足以后,精神大振,恭敬地請教:“醫仙,您怎么會說我們的官話?”因為文浩打手機的時候,他一個字都聽不懂。 但文浩給他吃食時,說的分明就是大郢語。 文浩正色道:“請稍等,該給陛下測量了?!闭f完,又是體溫、血壓、脈搏和呼吸一整套下來,然后再照著安主任的要求,編輯成微信發給他。 醫療暫時告一段落時,馬車的顛簸漸漸開始明顯,不止他們感覺到了,昏睡的潤和帝也皺起眉頭、神色有些痛苦。 文浩拿起手機,問安主任:“能不能給一針止痛?”合理懷疑,潤和帝應該有慢性疼痛的病癥在,而疼痛是最容易導致身體變差的原因之一。 安主任有些遲疑,現在對潤和帝的身體評估,全靠自己和文浩的臨床經驗判斷,沒有一項有檢驗科的數據作為支撐,用藥的風險也跟著大幅提升。 以防萬一,文浩拿著手機轉而問白涿:“白奉御,陛下之前有沒有傷痛?” 白涿急忙點頭:“陛下六次親征,受了不少傷,四十五以后時常疼痛難當,湯藥止疼效果不好,只能給予熱敷、針灸……有時能起效,但大多數時候只能忍?!?/br> “自那以后,陛下漸漸急躁又易怒……” 安主任聽了文浩的七拼八湊的翻譯:“給一針止痛,維持到能平穩上山就行?!鄙仙揭院笞匀荒苷业讲「?。 “是,安主任?!蔽暮茝谋嘲锶〕鲎顚こ5闹雇瘁?,給潤和帝打上。 也不知道潤和帝是疼得狠了,還是昏睡,挨針一點反應都沒有。 白奉御出宮前,被皇后囑咐過,大郢百姓安居樂業最重,陛下素來勵精圖志,不論是什么治療方法,只要能好起來,定然不會拒絕。 所以,白奉御也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畢竟,現在的他真是束手無策,想到這些,心情忽然低落。 止疼效果發揮作用后,潤和帝的呼吸和心跳漸趨平穩,有時顛簸得厲害,臉上也不再有痛苦的表情。 白奉御望著文浩格外年輕的臉龐,不由地想捂臉,醫仙們如此年輕,醫術卻如此精湛,說后生可畏雖然不恰當,卻可以反映他的真實內心。 禁軍們惟恐在隘口再次遇襲,出動了不少人手占據攻守之地,等一行馬車順利通過以后,開路的、斷后的,訓練有素地排布,確保上山之路萬無一失。 白奉御知道皇后和太子上山遇襲的事情,潤和帝因此抓了一大批人,從帷裳向外張望,發現馬車已經離開隘口,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氣。 就這樣,在禁軍的護送下,馬車隊比預計的時間還要早兩刻鐘,到達了飛來峰山腳下的桃莊。 禁軍的調度能力非常強,將修建帝陵的能工巧匠和繩索送來后,立刻撤離運送的馬車和牛車隊,騰出空地給護送潤和帝上山的車隊。 漆黑的夜晚,火把再亮,能照亮的區域仍然有限。 對于修復“梯索”的工匠們來說,這樣的夜晚非常危險,一腳踩空就再也再不到明日的太陽。 正在這時,留守在山上的旅賁軍下到半山腰,送下許多“頭燈”和應急手電。 上山的工匠們在旅賁軍的示范下,戴上頭燈,腰間系著繩索,打開頭燈尤其是狼牙手電,打開以后對大郢人來說,簡直是一輪小月亮。 這就是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嗎? 這些能工巧匠們被選入修建帝陵的名單時,就知道帝陵修完之時,就是自己身死之日;臨出發時,家人悲悲切切,以為再也見不到。 萬萬沒想到,竟然收到“帝陵停修”的文書,不僅如此,他們還被送回國都城,好好地睡了一覺,吃飽喝足后又被送到這里。 來的路上他們非常忐忑,生怕這又是一項“有來無回”的修建,但看到從山上送下來的物品,以及禁軍們送來的吃食,種種跡象都說明,這不是他們想象中的修建。 工匠們一個個樂開了花。 修建帝陵的工匠們面對“醫館與崔家軍工匠們合作的梯索”,起初還有些撓頭,聽了旅賁軍的講解以后恍然大悟,妙??! 七道梯索的架構還在,但需要加固,今晚的重要任務是更換所有磨損的繩索,確保潤和帝能萬無一失地上山。 對于潤和帝下令停建帝陵,工匠們心懷感激,很快分工分配繩索,又有照明工具的輔助,只花了兩刻鐘就更換了半山腰向上的第一道梯索。 第一道梯索完成,工匠們上山更加容易,運送繩索也更加方便,就這樣,一道又一道,當更換完畢第四道梯索時,山下一片火把的亮光,潤和帝的馬車到了桃莊。 就在一切準備就緒時,文浩和白奉御同時發現,潤和帝的生命體征不穩,立刻拿出氧氣枕、連接呼吸面罩給他戴上。 白奉御在與安主任通過視頻交流后,給潤和帝扎了針,確保他能度過上梯索的時間。 禁軍們反復試用第一道梯索,再三確定安全無虞以后,才將潤和帝專用的轎籃綁好,文浩緊靠著站好,一起向上。 等潤和帝上到第三道梯索時,工匠們已經將所有磨損的繩索全部更換完畢,站在飛來峰頂俯瞰時,更加確定天亮以后就可以下山見家人了。 一想到家人,工匠們忍不住鼻子發酸。 就這樣,一道又一道梯索,在眾人的齊心協力下,潤和帝的轎籃上到第七道梯索,文浩打電話通知搶救大廳。 凌晨四點半,潤和帝的轎籃停在梯索道口時,醫護們和推車剛好到達馬路和樹林的交界處。 文浩長舒一口氣,對著電話:“鄭院長,安主任,我們到了?!?/br> 醫護們將潤和帝搬上推車,平穩地推進醫院,小心謹慎的程度不亞于搬一尊珍貴的瓷器。 第110章 死亡很公平 搶救大廳里, 從聽到潤和帝要上山的消息開始,太子就睡不著了,一直望著自動門, 等啊盼啊……然后挨了一針鎮靜劑在期盼中沉沉睡去。 這是安主任走進搶救大廳, 一眼就看到“太子鵝”, 果斷下了醫囑,畢竟秦觀作死差點坑慘崔盛的事情,足夠他記到老死。 醫院所有的奇葩規定,背后都是血淋淋的教訓、扣掉的辛苦工資甚至是大額賠償。 安主任這次主要防的是太子, 以防他看到潤和帝進來,一激動就下床恭敬地行那勞什子的拜首禮,行完以后還要叉著手站成一根竹竿,再磨磨唧唧地閑話家常。 這樣除了影響太子休息, 妨礙潤和帝的搶救,沒半點好處;順帶的, 安主任開完醫囑停了筆,又看到眼巴巴的張醫師,隨手又開了一針鎮定。 這下,搶救大廳徹底安靜了。 凌晨五點, 潤和帝被送進搶救大廳,放在搶1床,床簾拉上, 護士到床邊建靜脈通路、抽血常規,裝心電導聯……評估生命體征,忙作一團。 文浩拖著腳步走進搶救大廳, 坐在護士站里,把一路上的病程記錄加在病歷本里, 任務完成!然后望著搶1床蔚藍色床簾里忙碌的身影,大腦漸漸放空。 想著想著,猛的想起來,咦,說好的下山過巳水節,順便找病人……折騰了好幾天,什么也沒做,就這么回來了? 這叫休年假?! 比上班還累好嗎? 掀桌! 國都城的鐘鼓聲響起,傳到醫院,沒多久,早睡早起的鄭院長和金老進入大廳,就看到一臉郁悶外加發懵的文浩。 鄭院長非常親切地問:“文浩,其他人呢?” 文浩從進永樂宮就一直是精神高壓的狀態,剛才坐在椅子上的瞬間,透支的精神力反噬,整個人的反應遲鈍了許多,沒聽明白鄭院長的意思:“???什么人?” 鄭院長以保護全院人的生命財產安全為己任,被文浩這慢吞吞的反問驚了:“唐彬彬、莫然、王強和一一呢?他們怎么沒回醫院?” 文浩努力睜開圓溜溜的眼睛:“他們啊……他們去六公主府出診了……我們有分工……” 鄭院長這才放心:“累了吧,趕緊去休息?!边@幾天純趕路了,再年輕也吃不消。 “餓嗎?食堂開著呢,你想吃什么都有?!?/br> 文浩機械地點了點頭,走出搶救大廳,晃晃悠悠地穿過走廊,點著頭走進食堂。 食堂大廚很熱情地招呼:“哎喲,文醫生回來啦?想吃什么?” 文浩撐著雙眼:“豆腐湯,多放香菜和榨菜,加一點醋,再要一根炸油條,一個茶葉蛋?!?/br> “好嘞,馬上就來,”大廚動作迅速地準備,體恤文浩辛苦,都裝在餐盤里端給他,“文醫生……”自動消音。 文浩已經趴在餐桌上睡著了。 穿越以前,大廚并不是醫院食堂的職工,而是有名餐廳的主廚,對醫護人員的印象受某些網絡平臺的影響,觀感極差。 穿越以后,大廚從閑著無聊當志愿者,到經過一路選拔成為大廚,見到了生動鮮明的醫護人員,好幾次都看到他們拖著疲憊的身體走進食堂,剛坐下扒兩口飯,就被人喊走。 最早的時候食物緊缺,他們會把餐盤放到一旁,說好等忙完再來吃;但通常等他們忙完,可能已經半夜,飯菜早就凍硬了,熱了再吃也不是剛做好的味道。 但即使如此,大廚還是第一次看到等餐兩分鐘就睡倒的醫生,一時猶豫著是叫醒他,還是直接給他蓋個毯子? 正在這時,其他早班的醫護人員也走進食堂,看到熟睡的文浩,不約而同切換靜音狀態,之后進食堂的也都一樣,連“早啊”都換成點頭微笑。 早晨的食堂,前所未有的安靜。 文浩睡完沖鋒覺睜眼的瞬間,手邊餐盤里的食物帶著剛好的溫度,散發誘人的香氣。 食堂大廚微笑地招呼:“趁熱吃,不夠還有?!?/br> 文浩大快朵頤,吃完后將餐具放到回收處,轉身離開食堂。 食堂大廚們樂呵可地看著。 …… 潤和帝做了個悠長的夢,夢很長,把此生的喜怒哀樂重新過了一遍,惟一不同的是,折磨自己多年的疼痛不見了,愈發沉重的身體仿佛年輕了四十歲。 明知是夢,也希望這個夢能長一些,再長一些,或者干脆就此不醒。 奇怪的是,夢里始終能聽到馬車聲,尚藥局白奉御的聲音,以及聽不懂的對話…… 白奉御那個老家伙帶自己坐馬車,大概是潤和帝聽過最扯的笑話,就自己現在的身體,只怕離開寢殿就會斷氣。 更奇怪的是,潤和帝感覺自己不僅坐了馬車,似乎還上了天,說不清楚的覺得身體一直向上,除了夢里再無其他可能。 或許……自己已經死了吧?不然,怎么會不疼呢? 忽然,潤和帝心頭一顫,自己死了,皇后瑜兒和太子可怎么辦? 太子是做了剖心手術的,自己一死,那些心懷鬼胎的閣老們會不會欺上瞞下?文武百官能不能對他唯命是從? 還有,吐蕃和突厥一直對大郢虎視眈眈,自己的死訊傳到邊關,大郢危矣。 潤和帝不自覺地咬緊牙關,不能死,絕對不能死,大小般若寺還沒肅清,文武的貪腐還沒查完,不能留個爛攤子給需要靜養的太子。 就算死,也要把那些欺上瞞下的老東西們一起帶走! 潤和帝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握緊雙拳,努力呼吸,用力睜開雙眼,雖然只睜開一條很小的縫,但好歹是醒了。 直到眼睛能完全睜開時,潤和帝望著帶花紋的屋頂、以及周遭的蔚藍色布簾,胸口貼著奇怪的東西,臉上罩著透明的物什,一條透明的的管狀物連著自己的胳膊…… 身下是柔軟又有支撐的床褥,綠白條紋的被子,身旁有個方方正正的箱子,箱子的一面各種顏色的線正在起起伏伏。 這里是……是飛來醫館,潤和帝想起來了,這些都在魏家畫師的畫里見過。 守在床旁的尚藥局白奉御又驚又喜:“陛下,您醒了?有沒有哪里不適?餓不餓,要不要傳膳?” 潤和帝就算經歷過腥風血雨,也被眼前的一切震驚了:“白奉御,孤記得你暈馬車?不是,你們是如何把孤運上飛來峰頂,孤還能活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