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醫院都穿了 第51節
潤和帝接過書信,去掉沾血的信封,沒想到里面的信紙也洇了血跡,一目十行地看完,將信丟到張天師的身上:“天師,給孤一個解釋?!?/br> 張天師撿起書信,飛快看完,心里又咯噔一下,人贓并獲可怎樣開脫? “來人,帶兇嫌?!碧臃愿赖?。 很快,大般若寺六護法和僧人們都被帶進寢殿,跪在潤和帝面前,既不稱貧僧,也不稱草民,行完大禮也只是低頭跪著,一個字都不說。 潤和帝的視線落在張天師身上:“天師,這可是你大般若寺下落不明的六護法?” 張天師不假思索地搖頭:“回陛下,他們不是般若寺僧眾,都是第一次見?!?/br> 太子微笑著戳破:“張天師,去年重陽登高,在大般若寺的藏經閣內,我親眼見了每一位護法,我的記憶力很好,尤其是對人,我不可能記錯?!?/br> 張天師簡直不敢相信,太子竟然這樣開門見山,不停地向太子使眼色。 太子佯裝不明白:“天師,你的眼睛不舒服么?可以去飛來醫館瞧一瞧。還是說,你在質疑本太子?” 張天師忽然又鎮定起來:“陛下,以貧僧之見,太子殿下的身體似乎又有不適,唇指發紺,眼神恍惚……” 太子也不是第一次被人當面指責身體,不慌不忙:“天師,之前你似乎也對陛下如此說,陛下的身體衰老之相越發明顯,記事漸漸模糊……” “天師,你不解釋一下么?” 潤和帝慢慢從榻上起身,背靠軟枕看太子與張天師針鋒相對,沒多久又滿臉厭煩:“天師,孤也見過大般若寺的六護法,瞧著也是他,沒錯?!?/br> 張天師頓時像受了莫大冤屈:“陛下,太子殿下……請聽貧僧詳說?!?/br> 太子好不容易等到這個當場戳破的機會,怎么可能放過,向潤和帝行禮:“陛下,兒還有事細稟?!?/br> 潤和帝垮了臉:“太子,你可知孤甚是倚重張天師?” 太子毫不畏懼潤和帝:“陛下,正因為倚重,所以今日兒不得不說?!?/br> 潤和帝微微皺眉:“太子,抑或九皇子,甚至于大郢平民,只在孤的一念之間。你可要想清楚了?!?/br> 太子恭身行禮:“陛下,兒想得非常清楚,準備得也很充足?!?/br> 張天師慌了,平日處變不驚的淡定從容少了幾分。 潤和帝微一點頭:“你說?!?/br> 太子自幼出口成章:“除夕夜飛來峰頂落下一座仙宮,陛下與文武百官都見到了,國都城百姓們也見到了?!?/br> “仙宮一直是陛下所求,也是張天師信誓旦旦說一定能引來的??墒沁@座仙宮與他無關,里面的一切都與般若寺不同?!?/br> “張天師慌了,先后派出兩撥人手去查探虛實,先是半路設伏襲擊桃莊百姓;再是潛伏在半山腰,一箭射中魏家小郎君魏勤;最后派出六護法和僧人自殘成病人,混入醫館……” “醫館的醫仙們對病人一視同仁,卻在救治時遇襲,若沒有崔家五娘率女婢們拼死阻擋,醫仙們很可能被突襲身亡?!?/br> “一而再,再而三,縱火未遂,射傷魏家子弟,意圖暗殺大醫仙;此等惡毒用心,還說什么佛心慈愛,護佑眾生?!” 張天師立刻跪倒:“陛下,大郢律令講究的是真憑實據,貧僧一心為大郢渡佛法護眾生,不知太子殿下為何對貧僧惡意揣測?” 太子知道大小般若寺的勢力盤根錯節,今日一擊不中,以后必受反噬,面對張天師的質問,仍然不緊不慢:“前兩批兇嫌共六人,被魏家收押,需要傳來當作人證么?” 張天師頓時噎住,三秒后才回答:“陛下,大小般若寺上到護法,下到普通僧人,都心懷慈悲,佛門清靜地,不可能做出此事!” 太子讓大管家把大包袱解開,將大小錦盒抖落滿地:“陛下,張天師自稱為您練制獨一無二的丹藥,同時也替文武百官練制丹藥,包括兒臣我?!?/br> “張天師,是不是很奇怪,我為何服了這么多丹藥,仍然沒對你言聽計從?” 張天師望著大小錦盒有些茫然,太子明明吃了的,怎么可能? 太子命令婢女們打開大小錦盒:“陛下請過目,張天師每次呈上的丹藥都色彩艷麗,每次都說獨得一顆……陛下您的獨得,兒臣這里也有……” 潤和帝慢慢起身,在婢女們的簇擁中下了榻,看著每個錦盒中似曾相識的藥丸,越看臉上笑容越多:“張天師,你用心良苦啊,練制這么多份,不知熬掉多少貴重藥材?” 太子一語中的:“張天師,你這是欺君之罪!” 張天師怎么也沒想到,太子會把丹藥的事情直接捅出來,不可能的,人性就是如此,最是無情帝五家,太子一定每天想登基想瘋了,怎么可能據實以告?! 太子這個隨時會斷氣的,怎么可能不服丹藥?他不想活得更久嗎? 張天師混亂了,眼前時而清楚時而模糊,怎么可能? 太子下意識攔在潤和帝前面: “張天師,陛下戎馬一生,戰功赫赫,為大郢定下長達三十年的安寧,我尊他敬他,他是我心中頂天立地的英雄男兒?!?/br> “從母后懷我開始,沒有陛下的堅持和全力守護,我就不能出生;我出生后,如果沒有陛下傾盡全力救治,我也不可能活到現在?!?/br> “我衷心希望陛下身體安康,也真心希望大郢繁榮昌盛?!?/br> “張天師,你利用丹藥與佛法,收買文武百官,排除異己,謀害忠良……這兩年我搜集到了許多證據,你若不認,可以繼續對峙?!?/br> 張天師臉上的表情從茫然到憤怒,最后佛相莊嚴的臉漸漸猙獰,雙眼布滿血絲,惡狠狠地盯著太子和潤和帝。 太子大喝一聲:“旅賁軍,還不速速拿下?!” 旅賁軍迅速把張天師反剪胳膊,摁倒在地。 張天師的臉緊貼在地上,忽然哈哈大笑:“一個兩個的都活不了多久,還如此猖狂?” “陛下,您這么多日沒吃丹藥是不是覺得越來越無力了?沒有婢女們的攙扶,你還站得住嗎?” 潤和帝下意識推開婢女攙扶的手,雙腿一軟,幸好婢女們扶得快才沒有摔倒,這時才意識到丹藥的危害,實在太晚了。 張天師繼續大笑: “太子殿下,一口氣說這么多話,胸口是不是憋悶得厲害,你的唇色和指甲發紺又明顯了,撐不了兩刻鐘就要暈過去,是不是?” “以前硬撐,有太子妃在旁邊替你遮掩,可惜今日她不在,誰替你支撐這副破爛身體?” “一個快老死的潤和帝,一個隨時能斷氣的太子,還希望大郢繁榮昌盛?!真是癡人說夢!” 潤和帝向內侍官明鏡使了個眼色。 明鏡立刻找了帕子牢牢堵住張天師的嘴,任他嗚嗚有聲卻什么都說不出來。 旅賁軍士一記手刀把張天師打暈,免得他再橫生枝節,然后因著職業習慣迅速搜身,發現不少顏色奇怪的小藥瓶,都歸置在一個空盒中。 潤和帝仿佛耗完了所有力氣,跌跌撞撞地躺回榻上,眼情悲涼而凄楚。 太子捂著胸口極緩慢地蹲下來,努力呼吸。 是的,張天師說得沒錯,他倆的身體都如此不堪一擊,還怎么指望大郢繁榮昌盛?! 唇槍舌劍,仿佛一把致命無形無影的刀,直插他們的胸口,頓時疼得渾身發抖。 內侍官明鏡注視父子倆,心疼難當。 太子是從不輕意言棄的人,但稍稍緩和以后看向潤和帝:“陛下,我想去飛來醫館,醫仙們醫術高超,我想再試一試?!?/br> 潤和帝擺了擺手:“你這樣怎么上得去?” 太子笑瞇了眼,像個撒嬌的孩子:“只要陛下允許,兒定能上得了飛來醫館?!?/br> 潤和帝仍然擔心,但出口卻是另外的樣子:“你捅了這么大簍子,就想去飛來醫館躲事?想得美!” 太子還是笑:“陛下,您寶刀未老,對付張天師可太合適了?!?/br> 正在這時,錦王殿下的聲音在寢殿外響起:“陛下,太子殿下,處置張天師之事,不如交給本王。你們確實該好好休息,調養生息,何必如此cao勞呢?” 不等內侍官明鏡通傳,也不等潤和帝宣,錦王殿下推開寢殿大門,一身戎裝腰佩長劍,走了進來,帶著一身耀眼的銀色光芒。 第54章 逼宮 錦王身后是同樣全身鎧甲的私軍, 手持刀劍,身背劍囊,將寢殿圍了個水泄不通, 鎧甲折射陽光照進寢殿, 房梁上泛著層層波光。 寒風陣陣吹寢殿, 驅散溫暖,還帶著隱約的血腥味。 潤和帝瞇起眼睛思量,本該守護在寢殿周圍的千牛衛不見蹤影,應該都已殉職了, 有多久沒聞過這樣濃烈的血腥味了?兩年?五年? 哦,時光荏苒,上次已是十年前。 錦王大步走到潤和帝面前:“陛下,身體如此疲憊, 早該頤養天年了,當太上皇不好么?” 潤和帝閉上眼睛又睜開, 一副耳背的樣子,仿佛什么都沒聽見。 錦王凌厲之氣仿佛打在絲麻上,沒有半點回應,實在掃興。 太子也閉著眼睛, 根據外面叛軍的裝備、面容神情,在腦海中模擬出他們闖宮的路線、必經之地、可能的打斗。 今日是正月十三,潤和帝有口諭, 文武百官今日上朝后就可以連休三日,十七再早朝?,F在,他們應該都在放松地吃“廊下食?!?/br> 也不知道叛軍沖去廊下時, 百官們是什么反應? 錦王只打算逼宮,沒打算殺掉潤和帝, 轉而居高臨下地打量太子,眼神像在看死去很久的人,厭惡又憤懣:“九弟,你都這樣了,不安穩待在東宮,還這樣拼命做什么?” “非也,九弟時常命懸一線,拼不了??杀就醪幻靼?,既然隨時會死,還要死不死地鬧了這么多次,何不給個痛快?” “早死早超生,換個好好的身體,何不快哉?” 太子毫不在意,難得反唇相譏:“錦王殿下,如此說來,不如你重新投胎成太子或陛下?” “你!”錦王生生被噎著了,這個病秧子平日里溫文爾雅,不曾想牙尖嘴利到這個程度,嗖的拔出長劍架在太子的頸項上,“聽說喜怒憂思悲恐驚,哪一樣都能讓你咆呼?” 太子的眼神投在遠處,仿佛被利劍割rou的另有其人,連呼吸節律都沒變。 潤和帝是歷經過無數次生死的人,自己的鎧甲就有十套之多,仿佛沒聽到錦王忤逆之言,詫異地問:“怎么?這是打算親自披掛上陣在朱雀大街當街舞《秦王破陣樂》?” 錦王從未覺得這樣屈辱,籌謀兩年多的逼宮,今日一朝得逞,卻被如此蔑視!真是豈有此理! 太子立刻領會潤和帝的意思:“錦王殿下,舞伎的戎裝更輕便合身,你這身太過沉重,還是回去換了吧?!毕M\王好自為之。 潤和帝與太子說得稀松平常,仿佛錦王殿下只是應召入宮顯擺戎裝,然后湊趣說兩句俏皮話彩衣娛親。 錦王出奇憤怒后明白,這是潤和帝與太子的警告,也是最后一次提醒,進退只在一念之間。 進?張天師事發,已被拿下,現成的替罪肥羊;潤和帝和太子正是最虛弱的時候,而他就是護父弟心切的孝子兄長。 上元節前后三日,禁軍十六衛都用在維護燈會游覽的安全上,也是國都城尤其是長樂宮防守最薄弱的時候,更是每年為數不多可以動手的好時機。 怎么可以輕易錯過? 可潤和帝與太子一唱一和,生性多疑的錦王戎裝闖寢殿仿佛是個耍百戲的,他們是不是早有準備?或者還有后招等著自己? 不然,他們兩根快燒完的蠟燭,怎么能如此淡定? 一時間,錦王有些進退兩難,選刀口舔血的進?花費這么多心血布置的逼宮怎么能輕易放棄?還是選彩衣娛親的退?這個退也只是緩兵之計! 內侍官明鏡和寢殿的婢女們,內里驚恐,臉上眼中不顯半分,連叉手禮角度都沒變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