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工作打堆，年會要籌備，總結要做，計劃也要捋，其中還有最重要的一項工作，就是績效面談。

    十幾個月的周期，考核能揭示的不僅是結果，打出來的也不止是一個分數，還會應用到其它的決策上，比如人員調整，或者優化。

    花了半個多月的時間門，蘇婷把店里從上到下的考核都整理了一遍，再跟店長朱麗開會加探討，列出需要斟酌的人員名單，以管理層為主，當中就有蔡彩。

    但不等找到她頭上，蔡彩先把辭職書遞了過來，和店長談過后，又和蘇婷聊了一回。

    同事幾年，于公于私彼此都很熟悉了，她們是老鄉，關系也一直不算差，到決定要離開的時候，已經可以很坦誠地去聊一些事。

    面對蘇婷，蔡彩是尷尬過的，畢竟曾經想借老鄉的身份和私下關系讓她幫忙，后來回想，確實也不應該。

    而且當初在老店蘇婷雖然拒絕過她，但后來其實又跟她聊過一回，建議她直接去找章雪揚，不要害怕被拒絕或者被否認，如果真的想要新店的機會，覺得是事業上一個好的轉折，更應該自己去爭取，才更能顯示誠意只是她當時沒聽。

    “阿婷，我其實后悔過的，好多次都想如果不是調到新店，可能還不會覺得這么吃力?！钡彩堑搅诵碌?，和更多優秀的人在一起才看到差距。挨了兩年多，她不停在質疑自己的能力，也終于慢慢認清自己的限制在哪里。

    一番感嘆后蔡彩問“我是不是很差勁”

    蘇婷不這樣想“沒有的蔡彩姐，你別這樣想，盧琪之前還說你很厲害，越來越佩服你，她都覺得是你一手培養出來的?！?/br>
    “太夸張了?！辈滩市α讼隆笆潜R琪聰明，我沒教她什么?！庇窒氲疆敃r在老店的事，一嘆氣，更覺得自己不應該“那時候真的就是兩只眼睛盯著業績，想不到別的?！?/br>
    兩人坐在辦公室聊了會，蘇婷想起章雪揚說過的話“那蔡彩姐，你以后是打算自己做嗎”

    蔡彩點點頭“我幾個孩子現在都在上學，要接要送的其實也顧不過來，我們自己做的話時間門自由一點，還能多帶帶他們?！?/br>
    工作只是人生的一部分，能在某個行業某個領域干到老的只是少數人，也許有時候出現的另一條路，才是更好的選擇。

    送別宴那天來了很多人，老店的戴玉蘭忠哥，舊同事都來歡送蔡彩。

    盧琪也出現了，給蔡彩獻一束花，很真情實感地對蔡彩道謝，最后提了杯酒敬她“蔡彩姐以后是老板娘了，別賺大錢就看不起我們這班工仔啊?！?/br>
    昔日關系緊張的上下級，現在已經亦師亦友，是可以開玩笑的關系。

    那天吃吃喝喝到很晚，各自坐車回家的時候蘇婷忽然想起一句話，聚散終有時。

    后來蔡彩的公寓開業，蘇婷和章雪揚一起過去送花籃和開業禮。

    蔡彩雙胞胎女兒都記得蘇婷，對小瑤瑤也很好奇，都蹲在地上研究她，握個手指摸摸臉什么的。

    瑤瑤第一次看到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左看看右看看，指著她們嗚哇嗚哇地說話，蘇婷教女兒“是jiejie，叫jiejie?！?/br>
    八個多月的孩子已經會學一些簡單的發音，比如aa。雖然不知道她在叫mama還是麥麥，但蘇婷已經很滿足，有空就教她講話，按長輩說的，要刺激寶寶學語。

    這一點上，章茹有無窮精力。

    年三十到老房子吃飯，章茹那點過敏癥已經好全了，地上撿起瑤瑤的3d襪子還放鼻子下面聞了聞，完全無意識也無法解釋的動作。

    蘇婷給女兒穿襪子，章茹接過來抱，看她吊帶加紙尿褲，好時髦的穿搭，又抱著掂了掂“小卷毛還挺沉?！?/br>
    章茹本來就愛講話，每次見到瑤瑤都要抱著聊好久，這會指著瑤瑤的嘴唇跟蘇婷說“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叫嘴唇有珠，吵架不輸?！?/br>
    “好像沒聽過?！钡K婷認真看了看，女兒唇珠是比較明顯。

    正好瑤瑤打呵欠，章茹沿著她嘴唇畫了一個o，輕輕敲那兩顆大板牙“你女兒以后肯定很會說，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你講不贏她的，要叫我哥上?！?/br>
    “你跟人學看相了嗎”蘇婷笑著給女兒換紙尿褲，又把外套給她包上。就這么點時間門，瑤瑤開始咬章茹的胳膊肘，幾顆牙利得跟什么一樣，咬到rou就往外面扯。

    章茹手臂一圈牙印，把她臉捏開“你吃饅頭呢”說完摸她旺盛又有點刺刺的一團卷毛，堆在腦袋中間門像戴了頂喇嘛帽“怪可愛的?！?/br>
    沒東西咬了，瑤瑤歪著腦袋去摸沙發靠背，蘇婷護著她的腰讓她摸索著站起來，踮起腳抓住沙發頭枕，一仰一仰像在蹦迪。

    章茹在旁邊笑慘“好苗子啊，以后跟我混?！?/br>
    “吃飯了?！睏瞽偠酥媵~蛋羹出來，她現在有孫成事足，把孫女抱到腿上喂輔食，笑得皺紋都滿臉跑“瑤瑤吃多點，好乖啊崽崽?！?/br>
    又是一年除夕夜，家里所有人圍著餐桌吃飯聊天，中間門說起工作上的事，章雪揚看眼章茹“你不是要辭職”

    蘇婷也記得她說要辭職，當時連散水糖都買好了，但這會又聽章茹說改變想法，覺得這公司還能再待“在哪打工不是打工，反正天下烏鴉一般黑?！?/br>
    章雪揚對她們公司大概有些了解“你們子公司打算獨立上市”

    “好像是吧?！闭氯阏须urou，回答得含糊不清。

    話題到她身上，長輩少不了又關心一下私人問題，老阿嫲問“嘉陶是不是也結婚”

    說的是黃嘉陶，章茹前男友。

    章茹眼睛都不眨一下“結就結唄，找人結婚還不容易嗎我有空也結?！?/br>
    老阿嫲問“是有合適的男仔嗎幾時帶回來看一下，認認臉?！?/br>
    “她說話一半都不可信，阿嫲聽過就算了，不要當真?！闭卵P替老人家把蟹拆好，又換上新的骨碟。

    章茹也不解釋，自己悶頭笑起來，沖蘇婷眨了下眼。

    吃完飯有附近街坊過來坐，瑤瑤被爺爺抱在手里，又給好幾位老人家圍著，一直懵懵地拱手，提前逗利是學拜年。

    這小孩有點人來瘋，越聽人夸越帶勁，在一聲聲的叻女里面笑成瞇瞇眼。

    蘇婷被章茹拉著去找東西，在后面倉庫翻半天，最后翻出一堆老夫子。

    是好久以前的漫畫，蘇婷也看過，很有年代感了。

    她跟章茹蹲在地上，一冊冊地整理，中間門章茹回了幾次微信，表情古古怪怪。

    她發完消息手機就放在地上，蘇婷看到界面上的備注yyy。

    這個yyy蘇婷之前也看到過，曾經問過一句，據章茹所說，是個上茅房都要穿三件套的逼王。

    “男朋友嗎”蘇婷有點好奇。

    “不算，十劃都沒有一撇?！闭氯阕趫蠹埳?，把漫畫冊子一本本摞好“這個現在好貴的，原版外面要賣幾千塊一套，還不一定能找得全?！钡荒贸鋈ベu，打算傳給瑤瑤，分享童年“現在的動畫漫畫都沒意思，小孩子都沒這種好東西看?！?/br>
    姑嫂兩個在倉庫貓了好久，出去的時候瑤瑤又在吃東西，手里拿著個香蕉軟餅，兩邊胖臉一動一動，腳后跟也不停在敲凳子。

    本來很快活的姿勢，突然她嚼也不嚼了，兩只眼睛定定地，臉也開始有脹紅的跡象。

    章茹眼皮一跳，以為她被噎到了，跑過去準備海姆立克，結果瑤瑤打出一個特別響亮的噴嚏，嚇得旁邊的ion都彈開了，驚恐地汪汪兩聲，又把她逗笑。

    蘇婷把女兒抱起來，看章茹臉上有唾沫星子，默默遞了張紙巾給她。

    滿屋子都是小孩滾動的笑聲，莫名其妙又可可愛愛，有孩子后的第一個春節，確實要熱鬧些。

    年后返崗上班，蘇婷工作上有了一些變動。

    年底開店長會的時候章雪揚對酒樓進行組織調整，設了個餐飲總部，把幾大職能部門單獨提出來，比如財務采購，還有新成立的營銷和人力資源部，蘇婷就被調到人資部門。

    工作內容差不太多，負責招聘和績效，但調職后她需要對接全部店面，所以經常跑來跑去的，也經常加班。

    這天回到家女兒差不多要睡了，抱著奶瓶坐在章雪揚腿上喝睡前最后一次奶。她長指甲了，幾根手指在抓章雪揚的褲子，喝著喝著，又把奶瓶遞給章雪揚。

    章雪揚撇開臉“自己喝?！?/br>
    好心沒人領，瑤瑤也不生氣，自己咕咚咕咚把最后那點喝完，看見章雪揚也在喝東西，扒了他一下。

    章雪揚低頭看她“想喝”

    瑤瑤不會回答，但張大了嘴。

    章雪揚也沒拒絕，用她手指在杯子里蘸了一點再放到嘴里，過幾秒，瑤瑤整張臉都皺起來，很委屈地朝蘇婷伸手“aa”現在已經能很清楚地辨別，就是在喊mama。

    蘇婷剛好換完衣服，聽女兒哭了，接過來時不由嗔一句“你怎么什么都給她喝”

    小孩會演戲，章雪揚一眼就看出來“假哭?！?/br>
    他靠在桌子旁邊繼續喝那杯東西，蘇婷湊過去看了眼，黑糊糊的“涼茶嗎”

    “癍痧?！?/br>
    蘇婷聽他聲音稍微有點沙沙的“感冒了嗎”

    “預防一下?！闭卵P把杯子遞過去“你也試試”

    涼茶蘇婷偶爾也喝，但這個癍痧還沒試過。

    她就著章雪揚的手喝了一口，剛喝下去沒什么，最要命的是回喉那一陣中藥味，能濃到打冷顫的地步“好苦?！闭f完看章雪揚，他幾口把剩下的喝完，全程面不改色，仿佛在喝涼水。

    蘇婷奇怪“你沒味覺嗎”

    章雪揚放下杯子過來跟她接吻，蘇婷被他嘴里那點苦味逼得一直想退，瑤瑤大概以為她被欺負了，著急地去咬章雪揚的耳朵也掰章雪揚的臉，指甲在他臉上劃了一道，還沖他叫兩聲，兇巴巴的。

    蘇婷連忙抱著女兒進房間門，躲開這個可能會發作的夜行動物。

    女兒一天天長大，頭發已經長到可以扎辮子，兩只眼睛也很靈活，只是困得在打呵欠，但又一直盯著她不肯閉眼，奶聲奶氣叫mama。

    蘇婷感受到女兒的依戀，在嬰兒房里坐很久，等瑤瑤完全睡著了，才輕手輕腳地離開。

    回到自己房間門，章雪揚已經躺在床上，蘇婷過去摸他臉上的傷。

    章雪揚睜開眼“睡了”

    “嗯?！碧K婷按了按那道紅痕“痛嗎”

    小孩子力氣能有多大，章雪揚淡淡看她一眼“都有痕了你說痛不痛”

    “那你活該?！?/br>
    “我是活該，我一天抱她幾個小時，也比不過你和她親近?！?/br>
    蘇婷憋笑，對女兒的陪伴上面確實章雪揚做得比她多，她跨過去要親他，被章雪揚避開“我沒刷牙?！?/br>
    騙人，明明有牙膏味，蘇婷捧住他的臉“我不介意?！闭f完主動親了下去，床墊響動，章雪揚托著她的背翻過去，把她包進被子里專心辦事。

    他運動量一直很多，經常抱孩子臂力也更足，雖然不至于生吞活剝，但力氣也大到蘇婷感覺自己身上都有他的手指印。

    一直到后半夜，蘇婷起來清理自己，剛進浴室就隱約聽到女兒在哭，準備過去的時候章雪揚下床穿衣服“你洗吧，我去?！?/br>
    瑤瑤可能快進入分離焦慮期，這時候阿姨有點哄不住，蘇婷簡單沖洗，出去就見章雪揚抱著女兒在客廳轉。

    大月齡的孩子鬧起來只會更磨人，瑤瑤牙齒在啃章雪揚的肩，手指又在扯他耳朵，完全把他當大型玩偶。兩條狗也被吵醒了，匍匐在后面看著，都有點犯愁的樣子。

    所以孩子真的不好帶，半夜一醒全家都別想睡。

    過會章雪揚帶著她去坐搖搖馬，章茹買的大件玩具，比較高，憑她自己小短腿是跨不上去的。

    但瑤瑤很有安全意識，知道坐這個還要戴頭盔，指著那個讓章雪揚給戴好，又想開上面的音樂。

    太晚，章雪揚巴掌蓋住不給開，父女兩個因為這個僵持好久，正好ion經過，瑤瑤伸手就在ion背上抓了一把毛，ion嗷一聲，馬上找章雪揚告狀，氣得不行。

    章雪揚沒什么表情地看了眼ion，兩秒后直接把整個搖搖馬都抬起來，連人帶車都抬到半空，全家也就他有這種力氣了。

    瑤瑤先是被嚇到，很快又興奮得嘻嘻笑，腦袋靠在他懷里樂個不停，以為就是在跟她玩。

    蘇婷過去安慰ion，它在瑤瑤這里真的沒少受委屈，也可能是名字不好叫，所以瑤瑤會一長串地喊麥麥麥麥，但對著它就是拔毛或者提耳朵，用比較粗魯的方法表達親密。

    混到今時今日還被個小孩子欺負，ion接受不到，但蘇婷過來摸它，幫它順毛又摸它脖子，它舒服得直哼哼，暫時把那點恩怨拋到腦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