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府愛情故事 第24節
明顯被帶野了,才多久,已經好到要跟人穿一條褲子。 微微一哂,他轉身往樓上走。 樓下蘇婷剛進辦公室,喘了口氣,開始投入工作。 她也有月報要做,但前天已經發出去了,少東家還沒說什么,應該暫時安全。 忙完上午,蘇婷跟著去做例行的衛生檢查,前廳后廚包括倉庫都查了一遍,下午把情況公布并存了檔,再全心忙起匯報會的事。 打開新建的群,里面全是各店店助,消息已經99+。 雖然都是章記,但先前各店之間其實沒多少接觸,一直是各自為政的感覺,現在因為匯報會的事才結識。 都是相同崗位,每天有聊不完的話題,聊多了有種神交已久的感覺,居然還會暗暗期待那一天快點來。 當然,對于要當主持人這件事,蘇婷還得想辦法克服緊張。 這事上章茹給了她很大幫助,又是陪著去包廂演練,又是鼓勵讓她不要怯場。 但也有不太靠譜的時候,比如這會吃飯她建議蘇婷:“其實你們上去不都是怕我哥嗎?這事好辦啊,把他照片打印出來,每天對著念幾回,看多了就不怵了?!?/br> 桌上幾人紛紛面部扭曲,為她的損招。 但章茹卻認為這是個絕世好技,回辦公室鼓搗半天,最后帶了張a4紙去包廂找蘇婷,紙往自己臉上一拍:“來,把我當他,對著我念?!?/br> 蘇婷沉默好久,幽幽地問了句:“你覺不覺得……這樣有點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章茹扒下來看了看,腦子轉過來一點,好像確實有點不對勁。 她使勁盯著,等腦子里終于有吹嗩吶的聲音時,手機也響了。 見遲遲不接,蘇婷問她:“怎么了?” “一個白癡仔?!闭氯氵@才滑開接聽鍵,但那邊不知道說了什么,她冷笑了下,開口就是一段粵韻風華:“撲你個街?。?我頂你個肺!頂到你花開又富貴!*¥#……” 罵著罵著,她舉手機跑出去了,留蘇婷一個人茫茫然。 章雪揚的照片飄在地上,蘇婷撿起來放在桌上。 還好打的是彩印,不然黑白照…… 紙被抓過,邊角有點皺了,這東西不好留,但碎掉又很奇怪,蘇婷放在桌上,慢慢撫平。 照片不知道哪里找的,截了章雪揚上半身,跟身份證一樣直視鏡頭但下巴微抬,痞痞的,一雙眼深邃有神,黑色皮衣領子上,是顯眼的喉結。 為追求真實,章茹打印前還費心排了版,所以這張臉哪怕占據整一張a4紙也沒變形。 只是看得越久,蘇婷越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回過神的時候發現指腹無意識壓在他唇上,心里更是一陣急跳,忙把照片收進文件夾。 第22章 加更 夜里下班, 坐戴玉蘭的車去吃飯。 路上戴玉蘭問起:“三樓那個男孩子是不是在追你?我都看到幾次你們在一起?!?/br> “沒,他就是來借打印機……”蘇婷解釋說。 “是沒有還是不喜歡?”戴玉蘭瞟她:“阿茹也這么講,說出去玩,人家盡照顧你了?!?/br> 見蘇婷臉紅, 又笑笑:“沒事, 你還年輕,戀愛大把時間談, 記住多處幾個男仔, 別著急結婚。像我們啊就是結婚結太早,戀愛都沒談夠就被抓來當媽了?!彼^來人的語氣, 滿滿感嘆。 車子一路堵一路開,終于到了地方。 蔡彩新家在番禺,新交付的樓盤,小區很大,位置也挺好。 今晚請的都是同事,章茹大概跟誰掰頭去了,沒跟著過來。 客廳擺的兩圍臺熱熱鬧鬧吃完,蘇婷留下聽他們聊天。 耳邊有斷斷續續的音樂聲, 是忠哥梁忠在彈蔡彩老公的吉他, 怕吵到鄰居,弦撥得很輕很克制。 當初的二把手現在已經頂上總廚的位,但沒什么官架子;他是很本分的人,平時不怎么說話, 可誰要講他是潮汕人, 他馬上能跟你科普到半夜。 忠哥喜歡音樂, 會說五條人是他們海豐的驕傲,也會在老同事們聊得興起的時候撥弄兩下, 悠悠地伴和。 “別彈了忠哥,來喝點茶?!辈滩收泻羲?,也叫蘇婷:“婷婷啊,過來這里坐?!?/br> “蔡彩姐,我就坐這里可以了?!碧K婷正在沙發跟她家雙胞胎搓黏土,剛脫尿布濕的年紀,跟她當時帶過的小班孩子差不多大。 客廳不算寬,茶臺就在沙發旁邊,聲音飄過來,聽到戴玉蘭說梁忠長胖了:“比以前結實不少?!?/br> “是吧?現在出去再不會被人抓了?!辈滩式o幾個人添茶,也沒忘記給蘇婷端一杯:“婷婷不知道吧?忠哥以前瘦得嚇人,跟烏骨雞一樣?!?/br> 眾人看過去,梁忠有些不好意思,解釋說自己年輕時候又黑又瘦,所以出門總被查身份證,有一次還被治安帶回隊里,理由是懷疑他吸毒。 “后來還是榮叔出面把他?;貋淼?,不然得在里面過夜?!贝蠹引R齊笑開。 丟臉的過往誰都有,比如干練如蔡彩,當年接的第一場宴會就寫錯菜單,最后賠掉兩個月工資,晚晚回去就哭,但又怕給同事發現,只好蓋著被子默默流眼淚。 還有戴玉蘭剛出來的時候勞動力還沒飽和,她因為短頭發被派到酒店后廚傳菜,幾十公分的冬瓜盅自己拿托盤端去包間,中途摔了,滾湯直接潑在她腿上,留下半個巴掌那么大的燙疤。 “我當時就想,死嘍,我這么漂亮一條腿留個疤,以后裙子都不敢穿?!贝饔裉m拍拍那條腿,哈哈大笑:“現在長胖了疤也撐開了,那個地方反而最白最嫩!” 提起這些,個個都樂不可支。 人總在無限接近幸福的時候最幸福,他們沒有高學歷也沒有好的背景,也許現在都還沒站到足夠高的位置,但跟以前的自己比,方方面面都成熟很多,成熟到可以把經歷過的苦難當玩笑。 上一代廣漂身上有著踏實的生存哲學,蘇婷覺得很敬佩,坐旁邊老老實實地聽著,從回憶聽到感嘆,都是重感情的人,但隱隱間,有一種要分別的感覺。 蘇婷這才想起來,蔡彩好像有一張辭職申請壓在辦公室。 正出神,忽然有手機伸過來:“jiejie你掃一下我微信?!?/br> 是戴玉蘭兒子聞仔,初中生正處在變聲期,聲音有點粗嘎。 “衰仔,又有你的事?”戴玉蘭伸手過來打他腦殼。 “人家會畫畫,我請教一下怎么了?”聞仔納悶地摸摸頭,等蘇婷加了他,自己一本正經坐在椅子上改備注:“我是為了學習好不好?你不是希望你兒子當文藝仔嘛?” “聞仔這么有追求???”蔡彩笑著調侃一句,順手接了個電話,章雪揚來了。 她驚訝地跑下去接,把章雪揚帶到家里時,聞仔聲音最快:“雪揚叔!” 輩份一下給抬上去了,蘇婷對這個稱呼還挺陌生,見章雪揚拍了拍聞仔后腦勺:“明天不用上學?” “上啊,不過還能挺?!甭勛醒鲱^看他:“你什么時候去天體打球?帶我一個啊?!?/br> “帶你當啦啦隊?” “女孩子才當啦啦隊,我可以做替補?!甭勛写笱圆粦M,且非常功利地拍出一句馬屁:“雪揚叔又帥了?!?/br> “屎忽鬼(馬屁精)?!贝饔裉m笑罵他一句,招呼章雪揚:“雪揚總來,坐這里?!?/br> 章雪揚坐過去,目光平移,看見蘇婷坐在沙發前的墊子上,正跟兩個娃娃玩泥巴,桌面擺了幾個卡通人物,搓得像模像樣。 感受到視線,蘇婷也抬了下頭,卻只看見章雪揚的側臉。 他坐在忠哥旁邊,說剛從佛山回來。 其實已經很晚了,聽著那邊聊天聲陣陣,年紀小的雙胞胎開始打瞌睡,蔡彩家婆把倆小孩帶去睡覺。 蘇婷順手收拾桌面,旁邊,聞仔正在章雪揚面前表演空投,神氣活現的。 章雪揚垂眼睇他:“有這勁放學習上,你現在連籃板都摸不到,過去同人提褲子還是接尾氣?” 聞仔呲牙:“我當你的帶刀侍衛,掩護你蓋球?!闭f著做了個變向運球的動作,手臂大弧擺動間,不小心把蘇婷剛收好的擺件給碰掉。 擺件很輕,有一個滴溜溜滾到章雪揚腳邊,他撿起來看了看:“這什么?” 蘇婷說:“超輕粘土?!蓖τ字傻?,捏了個悲傷蛙,在他手里綠油油的。 章雪揚盯著這張蛙臉上的香腸嘴研究了會,把東西遞回給她,轉頭見聞仔嘿嘿一笑,單臂給他夾住,兩邊胖臉捏得變了形:“還不老實?” “嗚……嗚!”聞仔撅起屁股像河蟹一樣撲騰。 他們打鬧,蘇婷去上了趟洗手間。 出來的時候,外面正準備散。 章雪揚仿佛只是順路來喝口茶,也沒說太多話。 聞仔還在纏著他,兩腿試圖騰空,幾乎整個人都掛在他胳膊上,像在試他的臂力,一大一小好得像哥們。 蔡彩送他們下去,電梯里蘇婷站最里面,拿出手機在看微信的未讀。 消息是王斯喬發的,約她下周去大學城看滑板比賽。 大概是上回約得太急,所以這回提前很久就向她確認時間。 對話框里還有關于這個活動的鏈接,但電梯里信息不太好,蘇婷點進去一直在加載。 她有點困,打著呵欠抬頭,無意間從轎廂門的反光板上,捕捉到章雪揚的目光。 但很快他閑閑地別開眼,似乎只是無意之舉。 電梯門開,各上各的車。 蘇婷還是坐戴玉蘭的車,上去前跟蔡彩揮別。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夜色中的蔡彩好像眼睛有點紅。 車子開出小區,順順當當。 聞仔一上去就睡了,應該今天玩得太累,微微打鼾。 蘇婷找到車里毯子給他蓋上,前排的梁忠忽然開口:“雪揚總給了蔡彩紅包,說是榮叔他們封的?!?/br> 十字路口,車子停下。 車內安靜好久,戴玉蘭嘆了口氣。 蔡彩在章記年頭不短,客源旺人也很利索,做業績能力是很強的,所以一直有人挖她。 至于想走的事她說過很多回了,從去年到今年,但也只限于口頭。 當管理的都知道,這其實是希望東家挽留的意思,而蔡彩的心結,在于章記這幾年開的新店一直是另招管理,沒提過要把她調過去,大概是覺得她在管理能力上欠缺,擔不起大任。 這事戴玉蘭跟章雪揚也說過不止一回,提議給她加薪或者調店,章雪揚卻從沒表示過要留,可在蔡彩快要下定決心的當口又特地來送紅包,還是替長輩給的。 “咱們東家啊,都是懂攻心的?!?/br> 戴玉蘭的感慨里,蘇婷轉頭看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