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鶴 第6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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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楚河今兒并無?特殊日子,倒也冷清,路上商販稀稀落落。偶有三三兩兩的孩子結伴耍著游戲,給街巷帶來點熱鬧。 宋錦安同謝硯書隔得遠,安安靜靜看著外?頭景色,心?底盤算著過了多久時辰。 車輿慢悠悠停在河畔,宋錦安本?能僵住下身子。 謝硯書佯裝不知,反倒是露出?未離宋府時那股子面?上冷傲手卻實誠的別扭樣,語調也顯得輕松些,“不是你說要?年年看河燈么,來?!?/br> 宋錦安看著謝硯書遞上的右手,半晌沒動。謝硯書再抬抬手,面?上不見波瀾,“一個時辰而已,換你后半生順心?,拿出?你從前?騙我?時半分的力道便成?!?/br> 聞言,宋錦安深吸口氣,在對方半分未變的神情里終是忍住抗拒,手只隔空虛虛懸在謝硯書掌上。 誰料謝硯書倒是直接握住她手,頭也不回拉著她向前?,“人多,會散?!?/br> 宋錦安猝不及防跟著他踏出?車輿,外?頭的河燈五彩繽紛,煞是好看,點點火光落在謝硯書背上不斷跳躍?;秀钡囊暰€里,宋錦安有瞬間忘卻今夕是何年,只覺身前?那青衣少年同阿蘊像極。到底失神不過兩步路,秋風灌在她袖口里叫她回想起這幾載走過的每一寸。才?欲抽手,謝硯書說,“喜歡哪個?” 話?落,謝硯書停住腳步,對著商販欲掏出?銅錢,左手要?動彈時他身子稍愣,隨即松開宋錦安換右手去?袖口里摸索銅板。 宋錦安便順勢將手攏在袖口。 謝硯書握著銅板,對掛了一架子的面?具挑著,有的是狐貍,有的是老虎,他們都?畫的夸張,雖然做工粗糙,但也可愛得緊。這些個小玩意都?是老人自個在家搗鼓出?來的,因要?收攤故而賣的便宜些。畫的最好看的是十二生肖,特意加了皮毛貼上去?,活靈活現。里頭差個鼠和豬,其余的動物都?齊全。 “拿只老虎和兔子罷?!敝x硯書選定,遞上銅板。 商販利落地將東西給他們包好。謝硯書眉眼柔柔,看著兩只面?具,遞上手中的老虎給宋錦安。 宋錦安愣下,方才?她還以為謝硯書會將兔子給她。 “你不是說想做只威風凜凜的老虎?”謝硯書見她不動,便直接上手將面?具扣在她臉上,只是拿不出?手去?系帶子。 宋錦安反應過來,后退步,自個系上帶子,只露出?對杏眼鑲嵌在老虎面?下。 謝硯書竟頷首,“不錯?!?/br> 說罷,他單手系著帶子,面?上不顯,旁人瞧得卻艱難。指尖挑了許久才?將兩條粗麻繩擰到一處,謝硯書將系好帶子的面?具從上向下戴好。 素來冷臉的謝硯書帶上這種乖巧可愛的面?具倒是出?戲得很,商販捂嘴偷笑,夸兩人郎才?女貌,“最前?頭有投壺的游戲,小郎君要?不要?帶你家娘子去?瞧瞧?” “我?——” 宋錦安的話?還未說完,謝硯書便邁步,“可?!?/br> 眼見謝硯書已走出?一大截,宋錦安只得沖商販丟下句我?們不是夫妻才?追上。 宋錦安走兩步又懶得去?追他,慢悠悠放下腳步,隨眼去?瞧河面?擱淺的竹舟,蓑葉似的耷拉在水面?。本?想著若跟丟那大可磨蹭掉大把時辰,未曾想宋錦安一個抬眸,便看得謝硯書立在她前?方幾步處候著她。 “走得很快?!泵?具下的謝硯書語氣染上分笑意,稀罕的緊。 宋錦安對這不知是否反諷的話?只輕飄飄回句,“嗯?!?/br> “你說那邊兩人誰能勝出??”謝硯書抬手指著遠處兩個小兒比劃拳。 宋錦安茫然,看不出?門道,搖頭,“不知?!?/br> “左邊的?!敝x硯書耐心?給她解釋,“右邊那位連出?了三次拳?!闭f著說著,他默不作聲拽住宋錦安的衣擺一角防止人走丟。 天楚河最不缺的就是愛玩鬧的孩子,圍在飛不起的河燈前?苦哈哈拆著木架子。謝硯書示意宋錦安跟上他,往小孩中央一站。那群小不點傻眼看著高大的男人。 “我?給你們修?!敝x硯書半蹲在地上,僅一只手也在竹片中穿梭的快,三下兩下拆掉多余的木板。 最大的位孩子雙手托著腮幫子,滿是崇拜看著謝硯書,“大哥哥,你好生厲害,怎么這都?會?” “我?不僅會這些,還會做許多木制品?!?/br> “哇,怎么練出?來的?” “這個問題——”謝硯書頓了頓,不留痕跡看眼宋錦安,輕聲湊到小孩耳邊道,”給心?愛姑娘練出?來的?!?/br> 一眾人在起哄,宋錦安不明白他們在笑甚么,獨自欣賞著夜晚的天楚河。 訴情 “在投壺前?, 你還想去哪?“謝硯書起身,墨色眸子定定看向宋錦安。 宋錦安挽起一縷碎發,“我并無想去的地方?!?/br> “那就去看看糖炒栗子的攤還在不在罷?!敝x硯書恍若未覺她話?里?的神游, 只循著記憶朝七拐八拐的小?巷子內去。 里?頭住著的都是些做生意的平頭百姓, 窗柩口?支起個爐子攤著些小?燒餅和饃饃。天楚河夜玩的人多,這里?便也未全收攤,留出幾家供路過的游人吃食。 原在這處的糖炒栗子早已人去樓空。宋錦安看眼?便收回?眼?,靜待謝硯書離開。 謝硯書卻未走,反倒問起周遭人那老嫗去向何處。 阿婆嘆口?氣,“秀麗前?年就去了,你們想吃那一手糖炒栗子再也吃不?著啰?!?/br> 聞言, 謝硯書沉默兩息,忽道, “您的爐子邊也有板栗,可否將爐子借我片刻?” “我這爐子可沒做過糖炒板栗,你做不?出莫賴我?!闭f著,阿婆讓開點道。 謝硯書挽起袖子,右手倒進板栗同糖, 黏糊糊的一團粘在鍋底。隨他翻炒,竟也飄點香氣, 只是摻許澀意。 阿婆笑?瞇瞇走到宋錦安身側,問句, “他是你——?” “不?甚熟絡?!毖院喴赓W四個字婉拒了阿婆的打探。 阿婆遂若有所思點點頭, “是我誤會了?!?/br> “嘗嘗?!敝x硯書捧著紙新炒出來的栗子遞到宋錦安跟前?。 顆顆飽滿裹著淡黃色糖漿, 煞是誘人。宋錦安看兩眼?, 道,“晚膳我用的多??!?/br> 謝硯書沒強求, 同她一道走出巷子。懷中的板栗走得久了便會涼,按照謝硯書單手剝殼的動作,沒吃幾顆便該都涼透。他仍是費力剝著,不?多?時他說句,“不?及她做的甜?!?/br> 宋錦安心下想著此事正常。人本就是專賣糖炒栗子的,若謝硯書隨便做做同她一般好吃那也枉對招牌。 沿河畔而行,波光粼粼。沒有特殊節日的天楚河只能算得好看,卻決計無法?在晚上逛那般久。 宋錦安走到街頭,已是瞧到先前?商販說的投壺所在,正聚集著不?少人,都是互相比試著誰也不?服誰。老板歷來知曉如何吊起大伙的興趣,特設彩頭,說是能投百發百中者可暢玩今夜。宋錦安站在拉起的紅線外?,安靜等著謝硯書去同老板說著甚么。 老板忙不?迭收銀子,揚聲?,“您要想贏可不?容易。"說罷,將一籮筐的箭矢抬到二?人跟前?。 謝硯書輕巧地勾起一支箭矢,于宋錦安側目中信手投出,贏得一片喝彩。 同孔雀開屏般,他問道,“阿錦,你覺著我能贏么?” 宋錦安垂下眸子,“不?知曉?!?/br> 謝硯書頷首,“我覺著能贏?!?/br> 另側的男子氣勢洶洶同謝硯書較上勁,鄙夷,“你個弱不?禁風的還同我比?”話?語間一支支跟上,扔的是哐當作響,只晃得壺顫顫巍巍。 周圍人拍手稱快,笑?稱遇著對手了,各個看熱鬧不?嫌事大地起哄要謝硯書多?拿出些能耐。 宋錦安站在嘈雜人群里?,看壺中的箭矢愈攢愈多?,尤其是謝硯書前?頭的壺堆得滿滿當當。 “是這位公子贏了!”老板笑?嘻嘻給謝硯書遞上彩頭,漂亮的手工木雕栩栩如生,“接下來贏家隨意玩,玩到我們收攤為止?!?/br> 謝硯書接過東西,從容任行人自發讓出塊場地,只余他同宋錦安。 兔子面具后的眸子好似破冰逢春,須臾閃過到不?真實。堆起的花燈琉璃色在謝硯書青衣上折射著絢麗的剪影。 宋錦安偏頭看向攤子后的刻漏,話?語不?自覺輕快些,“時辰到了?!?/br> “還差一炷香?!敝x硯書保持那投壺的姿勢不?變,卻足以留住宋錦安的腳步。 宋錦安耐下性子,重新站回?原地看他不?厭其煩投著壺。謝硯書兀朝她遞上箭矢,“臨別前?最后煩你回?,替我扔幾支?” 箭矢的木材很是粗糙,擱在掌心也輕飄飄。宋錦安隨手一擲,便是穩中。 商販喝彩著,見對面二?人是真有本事,也存心想看看他們能扔到何地步,索性換上更細的壺口?。 見狀,謝硯書眉眼?染上極淺極淺的笑?意,忽從后抬起宋錦安的胳膊,在她下意識的反抗中道,“放低些?!?/br> 宋錦安見他只是拿指尖示意高度并不?再靠近,遂按耐住甩手的欲望去瞧那壺口?。周遭人起哄說她該是投不?進的,兩人都未理會,只耐心對準。 “知曉為何我來投壺么?”又是進了一支,謝硯書問道。 宋錦安想也不?想,“不?知?!?/br> “我的投壺,還是你教的?!敝x硯書握著兩支箭矢向從前?宋錦安教他那般將東西放在宋錦安掌心,“你說旁的少爺小?姐們玩鬧,我不?能一個人傻站著。你還問我為什么不?參加投壺。我那時明?明?不?會卻不?想認,覺得你煩了才說句沒學過。后來你便抱著東西傻乎乎來教我?!?/br> 隨著宋錦安的手舉起,那箭矢于她掌心沉甸甸。 “我其實不?耐煩學這些,但是我看你投的那么好教的那么認真,我就一直學一直學。直到你夸我青出于藍而勝于藍?!?/br> 哐當下,是兩支箭矢齊中的聲?兒。周圍不?斷喝彩,謝硯書又拿出一支塞到她掌心,“你說我不?如晏霽川溫潤有禮,可阿錦。倘若我雙親皆在,我想我未必會比他差。那我會是和他一樣家人疼愛高朋滿座,燕京青年才俊里?我大概也能有資格同你并肩罷?!?/br> 宋錦安喉口?發出半個音,謝硯書卻道,“不?過我又想,那樣該錯過許多?同你有關的相處?!?/br> 說罷,謝硯書指尖比劃著到壺的距離,調整著宋錦安的位置,“有個秘密我一直想告知你。你及笄那天穿的綠色裙子其實可難看,我第一眼?就覺著是人家誆你的。但是你穿著它?從樹下含笑?朝我走來,問我討要生辰禮時,我又覺得那真是好看極了?!?/br> “阿錦?!敝x硯書握住她的手,嘴角淡淡笑?意顯雨后初霽,“你送我的第一件生辰禮,你還記得么?” 宋錦安指尖稍緊,“這些都不?重要?!?/br> “我記得。當年是我第一次不?在謝家過生辰,沒有人在乎我的生辰,從早到晚,我一直期盼我爹娘可以突然出現帶我走,可是我甚么都等不?到。我的手腳可真冷,分明?不?是最寒的天卻叫我難受極,后來我抱著自己昏過去前?,我想這輩子都不?會去期待有人的出現?!?/br> 宋錦安心沒來由顫一下,她聽到謝硯書說—— “你遞給我的九連環。我知曉是你隨手從桌上帶來的,因為你事先也不?知那日是我生辰。它?的款式我在燕京大街小?巷看到過無數次??捎谀强涕_始,我有了新的期盼和等待?!?/br> 謝硯書抬起宋錦安的手臂,直到箭矢尖端同壺相對,隔著薄薄的衣衫,謝硯書兩指的力卡在宋錦安小?臂上,像兩枚磕著肌膚的碎石子。 “后來我收到的每一件賀禮都比這珍貴,然我卻只記得那時天寒地凍,你拽著我說,祝阿蘊平安喜樂?!?/br> 可是如今他并不?平安,也無喜樂。只剩日復一日的懊悔與折磨,委實太苦。強求所愛好似刻舟求劍,雖歲歲年年,卻不?復舊年。 所以—— “阿錦,愿你平安喜樂,也愿你得償所愿?!?/br> 箭矢劃破,尖銳寒光射出的光影恍于眼?。影影綽綽,也斑斑駁駁。 錦盒輕輕橫在她身前?,來人贈句,“阿錦,大婚歡愉?!?/br> 天楚河沒有動,月亮也沒有動,可是水面的倒影在動,愈來愈凌亂。 宋錦安伸手,接過錦盒,里?頭擺放的鮮參尚散發濃郁藥香。 “收攤收攤!”商販興高采烈點著收工字樣的大燈籠,那登時亮起的五彩斑斕照在每個人臉上。眾人都在笑?鬧又忙了一天工總算能回?去輕快輕快,唯帶著滑稽面具的雙人隔尺而立。 在這日的最后一刻,他們都默契沒有再問明?兒的事,許是比起反反復復的追問,一個神情更足以說道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