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鶴 第5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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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轎 宋錦安坐在轎子里, 垂著眸子看?著手上漂漂亮亮的紅珊瑚手串。 外頭車夫忽抱怨聲,“要落雨?” “怎么搞的,今兒下雨?” 宋錦安便側耳, 聽得三三兩兩的人忙去晏府報信, 心下明了,當?真?是趕上雨。 明是算好的黃道吉日,不?知?緣何飄起小雨。鬧得晏家眾人急急忙忙將露天的臺面拆去換個地兒。 宋錦安坐在轎子里淋不?到雨,只能從車夫的腳速中?判斷雨落得大不?大。哼哼唧唧的嗩吶聲吹得分?外賣力,宋錦安聽著覺耳熟,才憶到燕京人家娶妻都吹的這曲子,她當?年難產時也聽到過。 曲子忽高忽低, 吹的人該是中?氣十足,一口氣不?曾斷, 真?叫宋錦安聽出其中?的調調,不?禁凝神去細聽著。 先是有人唱到“天搭鵲橋人間巧奇,一對鴛鴦恰逢新禧”,后?是“葭月欣逢合巹時,關雎賦就共熙熙” 宋錦安聽著聽著, 轎子兀的顫一下,她便坐直想不?起方才唱到哪里。 外頭?一干人大眼瞪小眼, 如?遭雷擊般看?向打?橫冒出來的謝硯書,嚇得各個不?吭聲。還是喜娘膽子大些, 擰著眉頭?喝道, “莫擋道, 這是晏家新娘子的花轎?!?/br> 謝硯書沒急著說話, 反倒是朝這邊又走近些。 “你——你要干甚么?以為這段路沒有路人就可?以為所欲為,我告訴你, 我們這一行送嫁的人可?都不?是好惹的?!?/br> 那奇怪的動靜總算叫宋錦安反應過來,是有人劫轎子,會是誰?須臾,一個名字就跳出來,在她腦海里不?斷翻著。 “謝硯書?!彼五\安在荒謬過后?覺著以他的性子做出如?此行徑委實?意料之中?。 喜娘大喝聲,拍著大腿不?住囔囔,“殺千刀的,你個浪蕩子,這花轎你也敢動!” 后?頭?的話喜娘還未說完,宋錦安已覺著一點涼氣撲進轎子中?。隔著蓋頭?,宋錦安沒有動彈,只捏緊手指。 謝硯書神情恍惚瞧著宋錦安身著喜服的模樣。不?合時宜的,他覺著自?個訂的這套喜服同阿錦的并不?完全匹配。袖口處的花樣不?是同一株,倒是有些扎眼。 “你給我滾出來!你再這樣莫逼我——”喜娘的話僵住。 一柄陰森森的大刀抵在她腰間,喜娘忙掛上笑意,“哎呀,有話好好說,動刀動槍做甚么?” 風影將喜娘捆著往前走,只扔下句,“接著起轎?!?/br> 動也動不?得叫也無處叫的喜娘幾乎要嚇暈過去。再往前幾里路,邁過這處無人的小山脈便是朱雀街,若是晏家看?到花轎子里坐著一男一女,不?得將她這個喜娘罵死。各種念頭?閃了又閃,喜娘恨不?得這雨再大些,直接將今兒的路全堵死才好。 轎內謝硯書睫羽發梢上都掛著雨珠子,隨他顫睫便晃晃悠悠地抖著。他寬大的身子塞進來也并不?逼仄,反倒是驅散了幾分?轎子內的濕氣。不?請自?來的,謝硯書遞上枚錦盒,“上次一別后?,你連遞信的機會也不?許我???今兒你大婚,我該來送份賀禮?!?/br> 宋錦安從蓋頭?里吐出兩個字,“出去?!?/br> 謝硯書垂著眸子,輕聲哄騙,“雖說先前我的提議你不?允,然我較之晏霽川姿色更甚,將我一同收下并不?吃虧?!?/br> “謝硯書?!彼五\安掀開罩得發悶的紅蓋頭?,一雙點著淡粉色胭脂的杏眼清清冷冷,與那一身的紅些許不?符,“你一定?要這樣么?當?年你娶妻我可?是未有過一句話?!?/br> 驟一聽這話,謝硯書抬眸,定?定?看?著宋錦安漂亮不?像話的面,“那當?年你醋么?” “你——”宋錦安的話同做派一時間卡頓,深吸口氣,復道,“曾經你高高在上而?我一無所有之時你尚且逼迫不?了我的心意,如?今淪為一無所有的是你,你又憑什么覺得我還能再看?你一眼?” “阿錦,我并非一無所有,我還有一條命?!?/br> “所以呢,你想叫我親手殺了你,還是留你這條賤命為我效力?”宋錦安淡漠一笑,再不?欲同他多說,“你的命在我這并不?值錢?!?/br> “可?是這條命可?以任你驅使?!敝x硯書猛出手,執拽住宋錦安,迫使她伸手掀開錦盒,露出里頭?張薄薄的紙。 上頭?寫著的賣身契幾字驚心動魄。 謝硯書在宋錦安不?可?置信的眼里慢慢道,“既然側夫你不?愿意允我,那做你的侍衛或家仆呢?” “癡人說夢?!彼五\安擠出幾個字,覺叫他拽著的肌膚guntang無比,欲用力抽回。卻未料到謝硯書的力道如?此之大,她強拽不?開便扭身要推,然一下因反力跌倒謝硯書懷中?。 明是突然的碰撞磕得他舊傷口崩裂,謝硯書竟死死圈住宋錦安,單右手扣住她后?頸。 “讓我待在你身邊,冷落也好,折辱也罷,阿錦,你不?是很恨我厭惡我么?那你打?我,罵我,罰我做個奴隸日日伺候你們,只要不?是這般無視我?!?/br> 宋錦安忽覺她所說種種不?過是在對牛彈琴,半分?也進不?到謝硯書腦里,厭倦地,“我不?像你那般無恥,做出上述變態的行徑。我也最后?次勸你自?重,往后?我絕不?再留情面?!?/br> 聞言,謝硯書卻眼尾發顫,那本就叫紅色喜服照應得泛紅的眼更是觸目驚心,他字字含冰,壓著宋錦安朝車壁上靠,“甚么叫做不?出那些事?,那是因著你不?夠厭惡我?!?/br> “怎——” 猝不?及防,宋錦安只覺眼前一晃,謝硯書的唇便覆在她面,堵住她所有的話頭?。夾雜著試探,舌尖一點點描繪,謝硯書小心而?虔誠地吻去宋錦安唇角的口脂。 宋錦安反應過來時驚怒交加,奮力推開他。 未等她出口,謝硯書竟眉眼稍松,蒼白面上帶粉,“現在可?以收下我的賣身契了么?” “病的不?輕?!鼻а匀f語只匯成這四?個字,宋錦安仰面貼在車壁上,惡狠狠擦著唇瓣,干脆抽出發間步搖惡狠狠扎在他肩頭?。細密的一道傷滲出的血在大紅色喜服中?瞧不?清,宋錦安雙手握著步搖往下摁,話又快又急,“謝硯書,我告訴你,不?論是奴隸還是丈夫,你都不?配,我這輩子最不?想看?見的人便是你?!?/br> “為甚么?” “我說的還不?夠清楚么?我對于?你的不?懂裝懂和死纏爛打?已經厭倦到了極致?!彼五\安垂著眸子,那步搖在她手心已卡住骨頭?,不?能更往下。 謝硯書以右手擦去宋錦安嘴邊暈開的口脂卻叫她扭頭?躲去,手便橫在半空。他稍啞聲著動動唇,“你當?真?不?能,再歡喜我一點點么,哪怕一點點?” “你要我如?何去歡喜你?” “像從前一樣,只要你回頭?看?我眼?!?/br> 宋錦安累極,閉上眼,低喃,“謝硯書,你是不?是永遠也學不?會甚么叫愛?當?時我說你不?配愛也不?懂愛,現下看?來你仍是不?會,不?管過去多久你永遠都是這副一意孤行的模樣?!?/br> “我懂的,我知?曉愛的滋味,我也知?曉摧心剖肝的感覺,我在佛前許愿只盼有朝一日能同你再見,若我不?懂愛焉能打?動神佛——” “可?是謝硯書——”宋錦安打?斷他的話,頭?遭這般失望仰面看?著謝硯書,杏眼里掛著明晃晃的水光,“我不?是這般教你的?!?/br> 少女細微的水光于?紅艷的喜服里很是顯眼,像塊瑪瑙石。 宋錦安長嘆口氣,諷刺又悲憫笑道,“謝硯書,你究竟要怎樣才能明白,我不?可?能再愛你了。既然你當?初沒有辦法放下家族仇恨而?折辱我,那你要我如?何能放下前世我們間的恩怨去接受你。謝硯書,我花了那么久的功夫逃離你,你究竟為何窮追不?舍,究竟為何妄想再拉我進泥潭?”說道后?頭?,宋錦安閉上眼,忍著酸澀輕嘲,“是我做的不?夠好么?是我的拒絕還不?夠清晰么?” 謝硯書登時渾身僵硬,不?知?所措看?眼前人的不?忿。 宋錦安便睜開眼,于?他的忐忑不?安里開口,“謝硯書,若你當?真?是來賀我,那我唯一想要的賀禮便是,你放過我?!?/br> ——也放過你自?己。 字字誅心。 謝硯書的右手忽就慢慢收回,靜靜看?向宋錦安???她努力喘著氣平息心中?難受,看?她雙眸含淚時的疲倦,也看?她瞳孔中?的自?己再難強裝鎮定?。 其實?摧心剖肝一詞,每每體會都會更痛。謝硯書如?是想到,便拾起那張賣身契,復看?兩眼。 “阿錦,你所求便是叫我放過你么?” “是?!?/br> 謝硯書惘然地嚼著這話,不?識字般復問,“你所求——” “謝硯書?!彼五\安顫著手放下簪子,打?斷他翻來覆去的那句問,極輕極輕,“你知?不?知?曉我也在佛前許過愿?!?/br> 好似有種預感,謝硯書抿緊唇。 “謝硯書,我曾在佛前許愿,愿同你生生不?復見?!?/br> 生生陌路,再不?相見。 隔著一拳的距離,他們倆的呼吸都撲在彼此面上,一冷一燙。 謝硯書露出茫然的神情,像第一次來到宋家因進錯院子而?鬧笑話的孤兒。他一點點找回自?己的理智與聲音,語氣哀求道,“可?不?可?以,至少不?要是生生。下輩子我們重新來過,我只是你的阿蘊好不?好?” 二十又四?的男人委屈地像個找不?到家的孩子,睫羽上的雨隨著它的顫抖匯成一滴很咸很咸的雨珠,滾到他眼尾下,流淌成條彎彎曲曲的水痕。 宋錦安沒有責罵也沒有生氣,同那時的溫柔一般。只是說的再不?是跟我回家,而?是——“謝硯書,遇見你太苦了,下輩子下下輩子,我都不?想再嘗一遍?!?/br> ‘可?是阿錦,沒有你的我也好苦?!x硯書在心底慢慢笑著念到,面上卻全是苦澀,墨發梢濕噠噠粘在紅色喜服上,像是件不?合身的肩披。 不?知?何時瓢潑的雨一下下撞著花轎的蓋子,那積著的水便滲下來,滲到謝硯書眼里,又酸又痛。然待他抬眸時,卻看?得分?明,這花轎并無漏水。謝硯書卷起那薄薄的賣身契,一點點塞回錦盒,于?嗩吶和雨勢里極為勉強地勾起唇,“好?!?/br> 驚變 宋錦安抬眸, 先是不解,隨即想明白對方在說甚么,面上點點驚喜稍綻開。 謝硯書站起身, 倒退著往外, 看她眸里的喜同紅色蓋頭相輝映,“今兒大婚之后,我?便放過你,再不糾纏?!?/br> 花轎抖一抖,高大的?身影從上略踉蹌地踏出。風影訝異看著提前出來的?謝硯書,暗暗道,“離到街上還有段距離, 家主?可是已經商量妥當了?” “是?!?/br> “阿錦小姐怎么說的?” 謝硯書抬手,擦去唇角邊沾到的?一點點口脂, 雨珠刀子?似刮在他面上,又冷又疼的?。他稍稍用力,那點口脂的?紅便消失在指尖。 “我?打算放過她了?!?/br> “您——”風影分不清謝硯書眼角的?是雨還是旁的?東西,只沉默松開喜娘。 花轎再次平穩朝前,喜娘甩著帕子?做出喜氣?洋洋的?模樣, 努力不去想著隊伍最后混進兩個不倫不類的?人。一眾師傅嗩吶高歌,吹得更加賣力。謝硯書目送那轎子?, 一下下顛在他心頭。 說來也怪,邁出這山頭, 雨勢莫名見小, 除去朦朦朧朧紗一樣蓋在人面, 倒也不顯得瓢潑難行。 花轎穩穩當當來到朱雀街頭, 從南街帶來的?十里紅妝一直鋪陳到此,到處是討要喜糖的?孩子?, 紅綢子?系著的?駿馬開路,將歡快的?氛圍直鬧足一道街。喜娘余光瞥不見謝硯書幾人才松口氣?,笑盈盈道,“新娘子?來啰?!?/br> 原定來接親的?新郎官卻?不在,迎親隊伍更是沒有。 喜娘的?表情凝固,心里不住暗罵。她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接這門生意,要是晏家再出個好歹她可?以改行作白事去。 “晏家怎么?回?事,別不是要反悔?” “哪有轎子?到了家門才反悔的?呀?” “宋五當真是個風云人物,身上的?事沒一樁簡單的??!?/br> 跟著看熱鬧的?路人瞧出晏家的?不對付,各自?揣摩著,顯得淅淅瀝瀝雨點里的?花轎孤零零。 宋錦安擰起眉頭,心知晏家不會無緣無故耽誤時辰,憂心里頭出了甚么?亂子?。 其?實花轎也就是停了片刻的?功夫,車夫已經上前去問話。晏家大門那里亂糟糟,到處是人,不少莫名被送客的?達官貴人更是沒好氣?地要個說法。 宋錦安沉得住氣?,摒棄周遭的?嘈雜,只安心候著。隊伍后頭以帷帽蓋住上身的?謝硯書下意識往前一步,卻?已經有人從晏家里跑出, 阿九臉色蒼白,踉踉蹌蹌撲在宋錦安轎子?跟前,“出事了,公子?他——” 一句話斷斷續續,說的?宋錦安猛然站起。 喜娘見事態不對,先叫人將轎子?配合缺了新郎官的?隊伍抬進去,杜絕外頭人看笑話。那載有宋錦安的?轎子?離開街頭,路上的?紅燈籠晃悠著吱呀吱呀,一地的?紅花瓣有些陷入泥水中?變得破爛。前頭人也不管晏府到底有沒有席面,總歸還是笑著的?往里頭去。襯得隊伍后落下的?兩人莫名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