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錯啦”

    她正看得苦大仇深呢，也不知道旁邊什么時候多了個小崽子，坐在高板凳上，晃著腳丫子，用著小胖手?給她指著錯誤的點

    “你要這樣，這樣”小崽子聲音還奶乎乎的呢，但是邏輯那是相當清楚了，沒兩下就給困住‘齊婉婉’許久的題解了出來

    她怔怔地看著題，又看看旁邊小小的小崽子，好一會兒，有些懊惱地趴在桌子上

    “我?是不是很笨啊，做了好多次了還不會”

    “不是呀”魚魚拍拍她的肩膀安慰人，“你很厲害了，初中生看高中題呀，等你后面就可以上高中啦”

    “我?真的可以嗎？我?都這么大了”‘齊婉婉’泄氣

    “你多少歲啦？”魚魚看她

    “十五啊”‘齊婉婉’繼續嘆氣，這在大隊生活了快一年了，她也沒有怎么掩藏自己就不是齊婉婉的事實了，畢竟，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怎么都不像個十八九歲的人咧

    “還小嘛，你要相信自己”魚魚拍拍她的胳膊，眼?睛彎彎，然后湊了過?去?奶聲奶氣說道，“你不相信自己，也要相信我?二哥呀”

    “你，你說什么呀”‘齊婉婉’咻的一下直起身子，紅著臉，帶著些緊張地看著這個小崽子

    “嘻嘻”魚魚露出小白牙，拍拍胸口，雄赳赳道，“我?都知道噠”

    她可是超厲害的小崽子的

    “你知道什么啊”‘齊婉婉’緊張得一下子拉著魚魚蹲在了地上，那是手?在地上亂扣，眼?睛亂晃，那叫一個做賊心虛

    “你是我?二嫂噠”魚魚歪歪腦袋，奶聲奶氣童言無忌

    “我?，我?不是，你別亂說話”‘齊婉婉’慌張了，趕緊解釋，“我?沒有，我?，我?就是，虞二哥教我?看書，我?們不是”

    “哦”

    魚魚睜著大眼?睛聽她胡掰，那大眼?睛清澈的，齊婉婉自己說著說著都心虛了起來，低下個腦袋，最后紅著一張臉，帶著些祈求

    “魚魚啊，你別和嬸子他們說好不好？求求你了”

    “好呀”魚魚那是半點猶豫都沒有的點了點頭，晃著腦瓜子，喜滋滋地想，因為他們都知道啊，不用她小崽子說

    齊婉婉哪想得到這么多哦，見她點頭就松了口氣，然后還有些不放心的，誘哄著小崽子跟她勾手?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歐耶，齊婉婉徹底放下心來

    魚魚也彎著眼?睛跟看小傻子似的看著這個大jiejie，真的好傻好傻哦，但是她二哥喜歡，魚魚撓撓腦袋，想不明□□明的二哥怎么想的，但是想想

    跟她也沒關系啊

    魚魚又樂咯咯地笑了起來，無憂無慮的小模樣看得‘齊婉婉’很是羨慕

    她深深地嘆了口氣，想到自己小時候，其實也挺樂呵的，就是后面，想著她又深深嘆了嘆氣，也不著急站起來了，一屁股坐在地上，突然就來了話茬

    “你們應該也都知道我?不是‘齊婉婉’了吧？確實，她比我?大四歲呢，哪能看不出來啊，但是沒辦法。哼，你們都說城里好城里好，那是人日子好過?的人家，那不好過?的，那還不如?鄉下呢，好歹有塊地能種”

    “像我?家，我?爸死得早，呸那沒良心的，死了還欠了一屁股的賭債，我?媽起早貪黑好不容易還完錢，發?現房子也是別人的了，一時想不通也沒了，就我?一個。我?想想，我?那會兒才七歲？八歲？反正就那樣了”

    “再后面我?就去?了我?叔家，他們家五個孩子呢，那日子也不好過?，還把我?供到了初中”

    ‘齊婉婉’說著忍不住有些惆悵

    “但是高中不可能的，我?又還小，也找不到工作的，仔細想想不如?下鄉了，剛好我?五姐不想下鄉，我?就和她換了，反正這兩年光景好餓不死我?的，還白得一筆錢”

    “哦對了，我?其實叫齊文文，我?媽當初希望我?有文化，但是她也沒看到我?有文化的時候，現在恢復高考了，我?一個初中生也沒法考”

    “哦說起來，你還記得吧？我?之前和你們說過?的，那和林悠悠不對付的，和她吵了架最后被逼到退學的，那是齊巧巧，我?三姐。她脾氣是不好，人也爭強好勝，還喜歡罵我?，但是真不至于，她本來成績很好的，就算上不了大學也能考招工，后面都沒了”

    ‘齊婉婉’也是齊文文有些悶悶的，抱著膝蓋，孩子氣的小聲嘟囔

    “這都是命，一點也不公平，她們都不是什么好東西?，但是一個過?得比一個好，真不公平”

    魚魚就坐在她旁邊，聽著她這里一句那里一句，小小腦瓜子理清楚了其中的關系，但是作為一個從小被幸福包圍的小崽子又有些難以理解齊文文這種從小漂泊吃夠了苦頭的人的心情

    但是

    “寧英也在大隊吃苦噠，她jiejie壞林被趕走啦，她是騙子”魚魚和齊文文有同樣的討厭的人哎，她眨巴眨巴大眼?睛，軟呼呼鼓勵

    “你很厲害噠，很堅強，能吃苦，還聰明，好好學習，你以后一定棒棒噠”

    “真的？”齊文文睜大眼?睛，“林悠悠被趕出家門了？”

    “我?看到了噠”魚魚拍拍胸口，非常確定了，“壞人有報應了，你要加油呀”

    “那我?馬上給我?三姐寫?信告訴她這個好消息，她肯定也很高興，到時候說不定會給我?寄點錢來，到時候給你買糖吃”齊文文立馬興奮了起來，也不萎靡了，坐回了位置，拿出一張紙就開始寫?了起來

    她的字跡非常漂亮，學習能力也很強，還非常能吃苦，下鄉以后再苦再累基本沒有請過?假，能多賺一分公分那就不少一分的，平日一有時間就去?山里找也才撿菌子這些，整天?穿的破破爛爛，但是身上閃耀著滿滿的生命力

    魚魚坐在地上看著她，歪歪小腦袋，好像又能理解二哥怎么會喜歡這個破破爛爛一身倔強的小知青了

    她在這里面轉了兩圈，又輕手?輕腳跑出去?外面了

    外面，虞聽寒坐在屋檐下，手?里拿著一本書在那里看著

    魚魚眼?珠子轉了轉，弓著肩，躡手?躡腳偷偷摸摸朝她走了過?去?，然后一跳

    虞聽寒非常輕松地側了側身子，接過?小崽子就往腿上一趴，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拿著書就放到她身上繼續看

    她的學神?咖位不能掉

    誰也不能打擾她最后的沖刺

    魚魚：……

    第75章

    高考的消息像是一陣大風一樣突然刮來, 刮得人措手?不及，又只能硬著頭皮往前走去?

    要說高考影響最大的，除了那些要參與高考的人員, 那就是那些個和知青結婚的鄉下人了, 男男女女, 有娃沒娃，那大部分人家都鬧了一場, 從高考消息下來到高考，甚至到考完了

    這有的鬧劇結束, 這有的鬧劇也才剛開始

    南山大隊其實還好，他們大隊知青就來得晚，這大隊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挨著山水的原因，這大隊的小年輕都長得好看, 家?里也?管得嚴, 還真?沒有和知青看對眼的人

    這一場高考下來, 大家?還真?沒覺得日子有什么個不一樣的

    也?不能這么說, 區別還是有一些的，比如說，他們公社家?具廠磚廠又要開始招人啦，這加起來總共快五十個名額了，這不比高考香？

    他們這鄉下, 還能高考時沒出兩個大學生，后面又?？剂?，現在再次恢復, 大部分對于高考的意義也?不太了解

    那高考出來還不是一樣是為了工作啊, 他們這要是被選上了，那不是還領先大學生一步呢, 秉持著這種想法，除了那幾家?真?的要高考的人家?，公社人家?對高考的新奇倒是少了許多，一門心就放在了公社招工上

    這家?家?戶戶出門逢人問的也?是

    “你家?選上了嗎？”

    “你們打算報哪個廠？”

    ……

    在這樣的氛圍下，那些本來都高考生激動的心情?也?都淡定了不少，一個個按部就班考完試，就幾個該干嘛就干嘛了，好些剛高考完了的人，那回頭也?是報了廠里招工的

    這兩頭都抓，可能性才多一點咧

    在這一些忙忙碌碌之中，那最引人注目的那必須得是大隊磚廠廠長虞聽?堯了

    他要參加高考的消息傳出去?時候可是震驚了一大片人，那可是廠長啊，廠長，這還高考什么啊

    但是大家?也?只能震驚一下，因為從頭到尾，他除了傳出去?高考這個消息之外，其余時間該上班上班，中途還帶著建筑隊又去?承包了個項目，幫著公社添了輛拖拉機，盡職盡責

    呃，完全看不出要高考的模樣

    要不是他高考那兩天確實請了假，大家?都會?懷疑是有人亂傳消息，不過就算這樣，大家?也?只覺得，他就是去?走了個過場，體驗一下沒有體驗過的高考

    畢竟誰家?高考人不抓緊時間學習啊，就他沒事?人一樣每天跑上跑下的工作一點不落的

    時間就在這樣的猜疑下過去?，一直到了快要過年的時候，這其他地方陸陸續續已經有了消息，倒是他們公社這邊，可是一點動靜都沒有，大家?其他人是不關注的，那目光卻是有意無?意投到了臺上負責這次招工的男人身上

    就算是大家?見慣了他每天在公社來來往往，這每次看到人的時候也?不得不感嘆一句真?俊啊

    這正面側面，哪面看過去?都俊得很，濃眉大眼五官深邃，氣質沉穩，那個頭在公社就沒兩個比他還高的，站在那里就跟棵青松一般，好看得很

    就是再好看，看來這次高考了也?落榜了哦，雖然不影響他繼續是廠長，但是這總歸給大家?找了些談資，跟什么把柄一樣，大家?這段時間沒少談論

    倒是作為當事?人的虞聽?堯就跟什么都沒發生一樣，站在臺上，和公社老百姓‘述職’

    這是他之前提出的，公社的廠子能建起來完全是因為最開始公社還有各大隊的人的支持和信任，以后也?少不了大家?齊心協力，這述職會?讓大家?有參與感，增強凝聚力，更主?要的事?，能更好讓各個廠透明化?

    這也?是他能為公社廠辦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等到把今年的磚廠情?況，還有明年的發展都說了，虞聽?堯頓了一會?兒，目光在底下掠過，很快就看到人群邊邊上的母女倆

    魚魚穿著毛茸茸的兔子毛領棉襖，坐在虞聽?寒的肩膀上，母女倆揚著同款的笑容，笑得人什么煩惱憂愁都沒有了，只管往前看

    虞聽?堯揚了揚嘴角，心里那些許的惆悵徹底消失，他再次看向臺下的鄉親們，神色坦蕩

    “這一年多以來，公社先后建立起了磚廠、沙場、水泥廠、家?具廠，養豬場，規?；虼蠡蛐?，都已經走上了正軌，這些，少不了公社所有人的幫襯，給咱們公社增添了總計兩百零三個正式崗位，臨時幫襯的也?有一百多人”

    “我相信，咱們公社以后幾年定會?越來越好，家?家?戶戶都能過上吃飽飯，買新衣服的日子?！闭f著，他話音一轉，聲音低沉又帶著些遺憾

    “不過這些，我作為磚廠上任廠長，是沒有機會?參與了”

    這話一出，下面的人紛紛睜大了眼睛，很是不可置信，紛紛懷疑自己的耳朵。好在虞聽?堯也?沒有讓他們猜測的意思，緊急著就繼續了

    “今天一過，我就離開磚廠，年一過就和我愛人孩子一起去?首都上大學，磚廠就交給下一任廠長，希望大家?繼續監督，讓公社所有廠都越建越好?！?/br>
    這話可就更讓人震驚了

    真?，真?考上了??？有人問了出來

    “考上了，不只是我，我愛人，我姐，我家?老二老三都考上了，等一開年，都會?去?讀大學了”現在結果都出來了，虞聽?堯也?沒有掩藏的意思，笑了笑，直接宣布了這個大好消息

    他們一家?，現在已經五個準大學生了

    當初報志愿的時候就統一的都報的首都那邊的，雖然不是所有人都是第一志愿，但是也?全都上了，可是再厲害不過了

    一門五個大學生啊，下面的人腦袋都有些晃，不懂這個概念

    “現在高考放開了，讀書?對咱們來說是個很好的出路，無?論男男女女，大家?還是送孩子去?讀讀書?，多認幾個字，這總比當文盲好”虞聽?堯又接著道

    “你們看我們這次五個大學生，可能大家?不懂這個概念，意思就是，等到四?年后我們畢業了，各個都會?分配城里的工作，是城里戶口。并且，在這四?年間，在校期間每個月都有生活補貼，比咱們廠里普通工人工資高，都不用家?里出錢”

    這個不用細說了，對于他們鄉下人來說，這再多的遠大抱負再多的未來，哪都比不上工作，還有不花錢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