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敖愣了：“誰？”

    “他說要找隊長?！?/br>
    宋淮時微微斂眸，輕笑了聲，將手機上的畫面關掉，走了出去。

    后面兩人想要跟上，祁敖吞吞吐吐：“不會是發現你的齷齪……”

    宋淮時涼涼道：“不想死就把嘴巴閉上?！?/br>
    又說：“都別過來?！?/br>
    他走下樓，看到了衣服都沒換還是視頻里那一身的洛予齊。

    后者抬起眼，眸里暗色洶涌，語氣發沉，一針見血且一字一頓：“你、文禾嘉、那棵樹，怎么回事？”

    作者有話說：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哥？你怎么來了？◎

    “祁經理, 洛洛哥哥真的不會把咱隊長的頭給擰下來嗎？這表情我只在電視上看過啊?！?/br>
    “你平時看宋淮時那張狗臉看得少了？”

    郁丘和祁敖躲在三樓樓梯口，就差把自己腦袋塞出去了。

    雖然平時訓練的時候也會被隊長罵得狗血淋頭，但那還是可控的，現在看到洛總哥哥, 郁丘卻有種下一秒腦袋就要不保的感覺。

    好嚇人。

    “他們在談什么？”

    祁敖默了兩秒, 覺得以現在的情況來看, 要是宋淮時真的被對方發現了那點不可告人的心思。

    別人還好, 宋淮時從小時候就惦記到現在那可不是一般的執念, 說不準就會血濺當場，噼咻噼咻！

    “我的冠軍苗苗啊?！逼畎酵葱募彩? “好好看著，一會兒要是打起來，我抱宋淮時, 你抱洛總哥哥, 注意，一定不能打到手?！?/br>
    郁丘眼神幽幽：“為什么不是您去抱洛總哥哥？”

    祁敖：“……哪有那么多為什么！”

    他哪里敢??！這可是開著車就敢撞歹徒的人！

    兩人這邊緊張兮兮，而樓下的兩人對無聲對視了很久。

    “宋淮時?！甭逵椠R語調冷然，“我沒什么耐心?！?/br>
    宋淮時眸色動了動。

    心里卻已經考量了很久，洛予齊能走到今天這一步, 他的腦子一定會比一般人轉得快, 一點蛛絲馬跡都會被他放大, 更何況如今苗苗是他放在心上的人。

    這話說出來, 好像自己那一點點可以藏私的過去都要被分享了。

    可再一想到那天岑栩的車前洛予齊橫在前面的車，宋淮時卻又釋然。

    她該得的。

    如今他羽翼尚未豐滿，洛予齊才是那個可以隨心所欲護住小苗苗的人。

    片刻之間宋淮時已經有了自己的決斷, 或許也是他早就想得到會有這一天, 他轉身：“換個地方說吧?！?/br>
    那棵從孤兒院移過來的樹至今都還在熟營養液, 但好歹是活過來了，而且看著還生機勃勃的，冒出了不少翠綠枝葉。

    洛予齊在看到那棵樹的一瞬間就有種強烈的預感，這棵樹一定跟小蘿卜有關。

    可是這棵樹的高度和寬度，不是一年兩年就可以長成的。

    如果按照小蘿卜說的，那她豈不是很多年前就在這里？

    但在他聽到的那些聲音中，小蘿卜覺得自己是在一個新的世界活下來了，畢竟跟過去告別。

    好多問題埋在心里，卻一個都問不出口。

    只能沉默地站在那里。

    終于，宋淮時抬手碰了一下樹干：“時間太遠，并不是很多事都能記清，這棵樹是我跟她在植樹節那天一起在孤兒院種下的，或許十三年，又或許是十二年?！?/br>
    洛予齊驟然抬眸。

    十三年？那是他從未敢想的一個數字。

    宋淮時是宋家才找回來沒多久的孩子，所以那些年……

    洛予齊喉嚨動了動，問：“她呢？”

    “她是孤兒院里最孤單的小孩?！彼位磿r轉過頭，笑了下，“就像她說的，是最笨的小孩，所以就算是同齡人也不愿意帶她一起，我最開始見到她的時候她就是一個人了，不愛說話不愛參加大家的活動，只會一個人坐在人群外，在那之后的很多年，我都是她唯一的玩伴?！?/br>
    “的確很笨，一旦有人給了她一點甜頭，她就能不予余力的給對方所有的好?！?/br>
    “種了這棵樹后，她說自己能跟這棵樹一樣長高長大，所以她叫自己苗苗，畢竟沒有人能有自己的名字，她或許也在等著有人來領養她，給她一個名字?！?/br>
    洛予齊不由抬頭看著這棵樹，小蘿卜一定不知道自己種下的樹已經長了這么高：“然后？”

    “然后？”宋淮時在旁邊坐下來，微微頷首，“然后因為她生過病，并沒有人來領養她，直到九歲那年才被領走，她以為自己有了新生活?！?/br>
    卻沒想到陷入的是一個根本走不出來的循環。

    洛予齊也知道，小蘿卜一定過得不好，如果她過得好，就不會有現在的情形。

    “九歲到十五歲，六年時間，她被輾轉了十個人家，每次還沒習慣自己的新名字，就又要接受下一個，這期間的很多事，你應該知道?！?/br>
    洛予齊想說不知道，可小蘿卜的那些心聲里處處都是細節，不用去細想就能知道當初發生了什么。

    這一瞬間他忽然明白了為什么當初小蘿卜會一次又一次地討好自己，深怕哪里做不好自己把她丟下。

    為什么第一次將她接回來時，她開口第一句就說自己很笨，不聰明。

    在過去的那些經歷里，她已經習慣了被別人挑選，所以要做最不好的打算，要把自己貶到塵埃里，才不至于以后會讓人失望，因為已經沒有下限了。

    他啞聲問：“僅僅因為生過??？”

    小蘿卜反應的確會遲鈍一些，可離癡傻還遠，更何況還那么誠摯的對別人。

    “當然不是?！彼位磿r嗤笑了聲，“那只是不喜歡的借口，那些人對她外貌的期待有多高自然就會對她其他條件要求有多高，如果達不到，就算是優點也只能成為缺點的累贅?！?/br>
    所以她的善良和心軟都會被別人認為是懦弱可欺，她的外貌只能成為她的罪惡。

    洛予齊的手覆蓋在樹干的那些溝壑里，像是在觸碰小蘿卜過去受到的一次又一次拋棄。

    或許小蘿卜在接受自己的那一天，心里的那一個“想”字，同樣也對收養她的每一個家庭說過，她每一次都會自己的未來抱有無限的期望。

    只是她的期待不能換來同等的親情。

    她不是不接受自己，只是一直都做好了會被拋棄的準備，這讓她習以為常。

    洛予齊眼前像是浮現出當初小孩坐在自己面前，十分膽怯地說出那句：如果您需要一個meimei，那應該不是我。

    不是我，不是我這樣的人。

    他緩緩閉了閉眼：“文禾嘉呢？”

    “跟她不熟?！彼位磿r簡單直接地說，“如果沒有苗苗，我跟她不會有交集，苗苗第一次被收養時跟文禾嘉是鄰居?！?/br>
    “父親不是個好人，常常對她拳打腳踢，那些時間都是苗苗在她身邊，后來……”宋淮時其實不是很喜歡文禾嘉，從頭到尾都是，以前甚至想過，如果不是文禾嘉或許小孩也不會流離那么多次。

    他眸色淡淡：“后來她要被打死的時候，苗苗從防盜窗爬進去給她擋住了，因為這個苗苗在醫院里住了一段時間，只是住到一半就被帶回了家，那些人要的是一個省心的孩子，可他們覺得苗苗不僅不省心，還不省錢，所以苗苗從那個時候開始就被陸續送給了其他人，也是那時候就開始落下病根?！?/br>
    “起初還在寧陽的時候，苗苗還會時?；厝フ椅暮碳?，后來她被送離開了寧陽，跟文禾嘉就沒見過了?！彼位磿r沒什么情緒地說，“對于文禾嘉來說，苗苗是她的救命恩人，或許也是唯一的親人?！?/br>
    他看著樹根，那里已經看不出來什么被填埋的痕跡了：“我后來遇到過她，應該是想來接苗苗?！?/br>
    話說到這里，他沒在繼續說下去。

    可洛予齊卻預感到了什么：“為什么沒接到?！?/br>
    宋淮時視線轉過來，幽深沉沉：“你不是都知道了？她為什么突然出現，為什么會消失五年?！?/br>
    許久后，洛予齊幾可不察的聲音才想起：“怎么死的?！?/br>
    宋淮時笑了下：“車禍?！?/br>
    “都說是車禍?！彼凵裼行┛?，“所有人都知道，她死在了空無一人的雪地里?！?/br>
    那么拼命爬，都沒能爬到一個可以活下來的地方。

    沒有一個心軟的神明眷顧，給她指一條生路。

    “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彼位磿r坐在那里，背著基地里映出來的光，看不太清表情，“沒什么值得說的，也不知道要從什么地方開始說，就是這樣?！?/br>
    一次又一次的重復，其實他自己也很厭倦，不愿回想。

    他覺得如今苗苗能走到這一步，或許也是上天眷顧，知道過去對她的虧欠了。

    卻沒想到洛予齊忽然問：“你呢？”

    宋淮時眸色凝了凝：“什么意思？”

    洛予齊看著他，像是要把他看穿一般：“在這些故事里，你扮演什么樣的角色?！?/br>
    兩人無聲幾較量，最后宋淮時短促笑了一聲：“我？”

    “樹苗樹苗，她是苗，那我只能做那顆樹了?！彼f，“她原本說過，要跟我一起長大?！?/br>
    這話說得模棱兩可，可洛予齊何其敏銳，怎么可能會被糊弄過去。

    不知情的網友尚且知道宋淮時對小蘿卜的不同，沒道理洛予齊不懂。

    如今加上這些前塵往事，他有心要阻攔，可話到了嘴邊卻覺得自己無力阻攔，因為在那些過往里他沒有任何發言權。

    “你跟她五年不見了?！甭逵椠R說。

    “嗯?！?/br>
    “她不是當年的小孩?！甭逵椠R靜靜地看著他，“你也不是?！?/br>
    宋淮時微微一笑：“這一點不需要洛總提醒，只不過……”

    他抬眸：“我想我跟苗苗以前的那些事，洛總也無權干涉，畢竟這也不是一朝一夕難道不是嗎？洛總跟她接觸尚且只有幾個月就能護她如此，那我跟她認識了那么多年呢？”

    “就像今天，這些是我可以永遠都藏著，也可以不告訴你，但你是她認可的哥哥，所以我接受她的選擇?！彼位磿r說，“希望洛總也能像我一樣，接受我們的過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