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邵云重擺了擺手,讓護工忙去了。 他湊到病房門玻璃那兒往里看了看,只瞧見一個躺著的側影,怪單薄的,越看越可憐。 “老板?!?/br> 殷勝天手里提著一個紙袋過來,看到邵云重在門外弓著腰往里看,在他身后喊了一聲。 邵云重轉過頭,擰著眉看她手里的kfc紙袋,“你這拿的什么?我警告你,你別亂喂他東西?!?/br> “是冰可樂和薯條。他自己跟我說的,想喝冷飲。我覺得光喝可樂多沒意思,就給他買了一份薯條…”殷勝天說著說著,才注意到邵云重的額頭青了一塊,嘴角也破了,連忙問:“你這是怎么回事?這是讓人給打了?” 她吃了一驚,誰敢打邵云重? “沒什么?!鄙墼浦仄似^,一臉不爽地說:“我爹打的?!?/br> 殷勝天更震驚了,她見過邵懷崢,雖說不是溫文爾雅的那一掛,但都人到中年了,脾氣竟然還這么爆烈,下手那么重。她猜測老板挨打跟裴雪意的事有關,但也沒有追問,只說:“你怎么不進去?” 邵云重說:“不想讓裴雪意看見?!?/br> 殷勝天說:“真沒看出來,你還這么愛面子呢?!?/br> 邵云重說:“廢話?!?/br> 邵云重就這么在裴雪意面前消失了兩天。 他不在的時候,裴雪意覺得很好。 護工照顧人比邵云重有分寸,至少不會非要抱著他去洗手間,也不會非要在他尿尿的時候幫他扶著。 他只是傷了一只手,右手打著石膏,是不太方便,但還不至于連上廁所都要人幫忙。他覺得邵云重就是故意的。 傍晚,裴雪意滿頭冷汗從睡夢中醒來,他剛做了噩夢,胸口急促喘息著,有些心悸。 有人扶著他起來,喂他喝了兩口溫水。 裴雪意這才徹底清醒,看清床前的人是誰。 “怎么是你?” 理查德在他身后墊了個枕頭,“護工在休息室,要叫她過來嗎?” “不用?!迸嵫┮饴曇粲行┨撊?,突然驚醒時的那一陣心悸到現在都沒過去,他疲憊地閉上眼睛,“你怎么在這里?邵云重呢?” “他不在,去外地了?!?/br> “所以你才敢偷偷溜進我的病房?” “不…不是?!崩聿榈逻B忙替自己辯解,“我是來保護你的?!?/br> 邵云重離開前,確實把他調到了病房這邊來。 裴雪意似乎是笑了,唇角彎了彎,“保護我?也包括趁我睡著,來我床前守著?” “……” 理查德張了張嘴巴,最終還是放棄了狡辯,這確實超出他的職責范圍了。 裴雪意卻突然轉過頭去,不再看他。 此時外面天色已經有些暗了,晚霞滿天,裴雪意望著窗外,神態安靜,看上去有些孤伶伶的。 住院這許多天,他又瘦了。 理查德說:“為什么要做傻事?” 裴雪意就那么望著窗外,許久才遲緩地搖了搖頭,不知道是不想說,還是不知道,或者是,不知道怎么說。 為什么?為什么呢? 只是那天晚上,當他拖著被邵云重弄臟的身體躺進浴缸里,被溫暖的水流包裹著,就像回到了母親zigong里,那一刻對疼痛沒那么敏感了,對死亡也沒那么恐懼了,就突然想永遠睡去了。 兩天后的傍晚,家里傭人照常來送飯。 裴雪意晚餐不食葷腥,所以送來的幾樣小菜都是素的,做法清淡。 傭人和護工將飯菜端出來,他嘗了其中一道,從擺盤到味道都十分熟悉,但卻不是家里廚子的手藝。 來送飯的傭人還未離開。 裴雪意問她:“家里來了什么人嗎?” 傭人愣了一下,隨即笑了笑,還沒等她開口回答,就有人推門進來。 中年女人梳著整齊的低低的盤發,臉上的表情似開心又似難過。她徑直走到病床前,紅著眼睛說:“阿季少爺?!?/br> 傭人看她進來,向護工使了個眼色,兩人便都出去了。 裴雪意卻從來人進門的那一刻就完全呆住了,他看著面前的人,還有些不敢相信,“斕姨,真的是你?!?/br> “是我,沒想到你還記得我做的菜?!睌桃陶J真打量他的模樣,看他臉色蒼白的不成樣子,臉上也清瘦的一點rou都沒有,就捂著嘴巴哭起來,“阿季少爺,你怎么弄成這個樣子的?” 她看著他受傷的那只手,想碰也不敢碰,流著眼淚說:“你怎么那么想不開,要做這種傻事呀?你怎么能這么傷害自己的身體?” 來這里之前,她已經從邵云重那里知道了裴雪意的情況。邵云重也跟她說了,裴雪意現在很不好,精神不好,胃口也差,整天吃不下飯,但她怎么都沒想到,自己一手帶大的孩子,瘦的就只剩一副骨頭架子了。 裴雪意被斕姨小心翼翼地抱住,在對方懷里閉了閉眼睛,酸澀的眼眶頓時濕潤,“斕姨,你過得好嗎?這些年,我一直很掛念你…邵云重有沒有為難你?我在國外很想跟你聯系,但是都沒辦法…” 他說著話,眼淚掉下來,幾乎泣不成聲。他甚少有這樣真情流露的時候。 “我知道,我都知道?!睌桃梯p輕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沒事的,這幾年我過得很好?!?/br> “離開邵家后,我就沒有繼續工作了。少爺也沒有為難我,這幾年他每個月都定期給我匯款?!?/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