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6節
徐應憐站在洞府之中。 她依舊一襲白衣,青絲如瀑,不著珠釵,不施粉黛。 絕美無暇的臉上,是蒼白麻木的表情,呆呆地看著銅鏡中的自己。 在天門殿遇襲的數日之后,長庚長老已經從昆侖宗門譜系之中秘密除名。 這個名字,一瞬間便從宗門炙手可熱的新星,墮落到了連提都不能提的地步。 赤松仙人當日便從外面趕回昆侖,對天門殿秘境進行了檢查之后,便和紫薇掌教迅速溝通完畢,達成了一致共識。 長庚長老,怕是已經背叛昆侖了。 徐應憐拒絕接受這個結論,但她接不接受其實也無關緊要。畢竟她結嬰不久,在昆侖無論是聲望、人脈還是地位,都沒有完全積蓄起來,因此只能坐視留言在宗門內部迅速發酵。 師兄…… 你究竟,去哪里了? 在洞府里站了好幾個時辰,徐應憐呆若木人,直到外面傳來呼喊的聲音,她才緩緩地動了起來。 離開洞府,她便看到紫薇掌教和赤松仙人正站在外面,目光嚴肅地看著自己。 “瓊英?!弊限闭平坛谅曊f道,“宗門已經決定了,就由你來做下任掌教?!?/br> 徐應憐神情毫無動容之色,只是淡淡問道: “那師兄怎么辦呢?” “瓊英?!背嗨上扇藙裎克?,“不管你相不相信,你師兄……終歸是這么多日,都未曾露面,對不對?” “再說了,當日在天門殿秘境之中,你和掌教都是親眼看到他,出手竊取了宗門秘寶,是不是?” “我只看到師兄站在那里?!毙鞈獞z冷冷說道,“劍光將棋簍卷回?!?/br> “但那劍光,并非天元一氣劍的劍光,也不是我印象里師兄曾用過的任何飛劍,誰知道是什么人的飛劍呢?” “再者,師兄能從天門殿秘境之中突然消失,明顯是動用了某種空間類的術法?!?/br> “我和師兄朝夕相處,師兄會什么術法,有無修煉過,我能不知道嗎?” “師尊,仙人?!彼俅斡掳?,咬牙說道,“晚輩并非是為師兄開脫,只是懇請宗門再寬限一段時日,讓晚輩查明真相?!?/br> “若師兄只是遭到jian人脅迫,被偽裝成背叛宗門然后擄走,貿然下此定論,豈不是讓親者痛、仇者快?” 紫薇掌教和赤松仙人面面相覷,彼此臉色都難堪得很。 以長庚的實力和智謀,這世間能擊殺他的已是屈指可數。 闖入天門殿秘境,脅迫他,還要用空間類法術將他帶走? 且不論有沒有這樣的大能,問題是人家為啥要這樣做? 如果只是和昆侖敵對,一刀剁了長庚豈不更簡單? 雖然以兩人的老謀深算,都已經猜到長庚大概率就是叛門了,但如今元嬰境界的修士里頭,潛力前途最高的只有瓊英長老,沒有之一。 長庚沒有俗世親屬,所以身份來歷沒法詳查,而瓊英卻是親人滿堂,盡在天南徐家之中。 天門殿秘境失竊后的這段時間,紫薇掌教和赤松仙人除了追查叛徒長庚的下落外,同時也在和天南徐家進行接洽,詳細調查徐應憐的身世問題。 結果顯示,徐應憐是血脈純正的徐家人,甚至從小就在家族駐地里長大,極少外出,也沒有被人掉包的可能性。 絕對不可能叛變昆侖。 既然不會叛變,那下任掌教的候選人,自然要從長庚轉到瓊英身上……結果瓊英沉溺在舊情之中,根本不愿相信長庚背叛的事實,這該如何是好? “應憐啊?!弊限闭平炭嚥蛔×?,只能委婉勸道,“宗門也沒說長庚肯定是叛徒,但這……他如今下落不明,也不和宗門聯系,那未來的掌教繼承人丟了,找不著了,這在外面肯定是要鬧出笑話的?!?/br> “沒錯?!背嗨上扇诵南霝榻裰?,也只能哄騙小姑娘了,“哪天長庚若是歸派,說明緣由,你再將掌教繼承人的位置還給他便是?!?/br> “當然?!弊限闭平谈胶驼f道,“這段時間,宗門也會發動人手資源,去尋找長庚的下落?!?/br> “多謝師尊、仙人?!毙鞈獞z再三拜倒在地,果然不再回絕掌教候選之事。 等紫薇掌教和赤松仙人離開后,徐應憐才默默回了洞府,繼續陷入呆若木雞的狀態。 以她七竅玲瓏心的聰明才智,掌教仙人都能看出的事情,她如何能看不出來呢? 只是,哪怕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她也不愿接受自家師兄叛出昆侖的事實! 又過了不知多少時辰,徐應憐看著銅鏡里形容憔悴的自己,終于顫抖著開口道: “此中蹊蹺,實在太多?!?/br> “師兄若是叛徒,潛入昆侖,所圖為何?” “他是下任掌教候選,派內一應資源秘寶,予取予求?!?/br> “退一萬步說,假以時日,羽化登仙,以師兄之位階實力,話語權甚至在赤松仙人之上?!?/br> “他為何要叛門,他何必要叛門?” “這說不通,這說不通!我必查明真相,弄清原由,我要為師兄挽回清白……” 她那絕美無暇的臉上,忽地便流下了兩行清淚,將她顫抖的話語聲掩蓋下去。 徐應憐緩緩低頭,任憑眼淚落在她的手背上,順著她攥緊的拳頭而淌下,仿佛一連串的小珍珠。 “我不接受,我不接受……” “師兄,師兄,師兄……” “我的,夫君……” …… 東皇界。 自從諸侯停戰一來,較大的戰爭動作已經平息,小范圍的沖突仍舊連綿不斷。 值得一提的便是幾年前,西州對北州發動的軍事突襲。 雙方可以說是互有勝敗,最后以西州撤軍而告終,但北州也損失慘重,無力再去進攻中州。 如今凡是諸侯中的有識之士,都能看出天下大局已定,北州陣營再無反抗之力了。 原因也很簡單:祁喬松在位越久,對麒麟一族的統治也越發根深蒂固。 只要祁喬松能徹底掌握麒麟一族,加上母族白虎一族的力量,中州陣營坐擁兩大諸侯,便是穩如泰山。 東州蒼龍向來是墻頭草,在沒有足夠把握的情況下,絕對不會主動進攻中州。 如此一來,北州即便是和南州聯合,強攻中州,也斷然沒有打進帝都,另立新君的能力了。 北州已無回天之力! 祁巍洪注定只是前朝親王,麒麟和白虎的友誼仍然長存! 伴隨著這樣的結論越來越深入人心,北州內部諸多昆族之中,呼吁要將祁巍洪獻給中州,與麒麟重修舊好的呼聲也高昂起來。 就在昨日,玄龜連續誅滅三個反叛妖族,將類似的聲音壓下去了一點——但誰都知道這不是長久之計。 大勢所趨,連底下妖族都能看出來,玄龜內部更不可能是鐵板一塊,族長桂巖已經忙得焦頭爛額,桂鈴兒更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好在玄龜老祖暫時還沒有轉向的意思,但這樣下去的話,改變主意也只是時間問題了…… 就在她憂心忡忡的時候,忽然收到了一份托人轉交的信函。 看到信函上的名字,桂鈴兒的表情立刻呆滯了。 第五章 玄武之盟 龍狐站在玄龜家族的會客廳里,龍棲、龍源長老則是站在她的身旁。 若時間是在幾年前,她敢出現在這里的話,絕對會立刻被玄龜修士抓起來,送到蒼龍那里去加深兩族關系。 只是如今,玄龜一族的情況,相較幾年前已經大大惡化,因此反而沒有迫切的、和蒼龍交好的需要了。 龍狐在會客廳里等候片刻,很快便有人從內室轉了出來。 正是族長桂巖和玄龜老祖。 龍狐略微有些意外。在她原本的預想中,族長桂巖肯定會出面接待自己,但按理不應該驚動老祖才是。 不過她很快就平復情緒,淡淡行禮: “竟是老祖來迎,不勝榮幸?!?/br> “免禮?!毙斃献鏀[了擺手,“龍狐啊,你失蹤了這么多年,如今卻突然來我北州,可是有什么要事嗎?” 言下之意,就是你有要事就快點講,若是沒有……那咱們該干嘛就干嘛。 龍狐便微微一笑,說道: “聽聞最近老盟友過的很不好,所以特來慰問一番?!?/br> 聽得這個回答,兩人的心里都略有不快。 曾幾何時,玄武向來是麒麟一族的親密盟友。 只可惜在祁巍煥橫死之后,玄武一族押錯了寶,如今祁巍洪即將在這場權力之爭中徹底出局,玄武一族哪怕掉頭選擇屈服,也不可能和麒麟一族恢復到昔日那般親密無間的關系了。 這一句“老盟友”,倒是確確實實地扎心。 不過無論是桂巖族長,還是玄龜老祖,都不是什么性情急躁之輩,很快便意識到這稱呼有個問題。 老盟友?誰的老盟友? 麒麟一族確實和玄龜一族是老盟友了,但你龍狐又不是麒麟出身,如何能稱得上“盟友”一說? 等他們再次注意到旁邊的龍棲和龍源,以及他們背后代表的勢力時,某種極其荒謬的情緒,才從族長和老祖的心底生了出來。 難道是……蛟龍? 若說是蛟龍,那倒確確實實算得上是老盟友了——比麒麟一族結盟還要早。 如果當年沒有應龍皇帝失陷人界,蛟龍一族后續昏招迭出的話,玄龜和蛟龍說不定至今都維持著結盟關系。 可惜了,正是因為玄龜一族在關鍵時刻倒戈,才導致蛟龍皇族失去了阻止麒麟滲透的能力,并且最終丟失了代代相傳的皇權,以及家族賴以生存的中州。 想到這里,族長桂巖迅速瞥向玄龜老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