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的?！币娦哉f道，“都這個時間點了，你再不去探上一探，我還真以為你是出家研習佛法來了呢?！?/br>
    “只要不是露出什么破綻，被窺見了就好?！泵髦潜闼闪丝跉?。

    “后殿里頭是什么景象？”見性繼續問道。

    “你沒探過？”明智反問他道。

    “探過?！币娦哉f道，“我之所以修煉這門遮掩氣息的秘術，就是為了避過寺內耳目，探那后殿?！?/br>
    “只是后殿里的奧秘沒探清楚，反而搞得自己氣息薄弱……且不提這個，九號你在后殿見了什么？咱們倆將見到的互相印證，查漏補缺，也好盡快分析出個子丑寅卯來?！?/br>
    這二號細作，正常說話時結結巴巴，傳音入密里倒是能說會道。明智心中暗暗一笑，嘴上說道：

    “既然如此，我便先說了?！?/br>
    “我去那后殿，看到許多檀木棺材?！?/br>
    “正是?！币娦愿胶驼f道，“而且棺材之中，都躺著寺內僧人的尸身！”

    “不錯！”明智繼續說道，“但只見成年僧人，卻無孩童沙彌，另外方丈主持的尸身也不在其中?！?/br>
    “和我看到的一樣?！币娦哉Z氣陰沉地道，“偌大的金蟬寺，卻早已被鳩占鵲巢，真是奇異！”

    “雖是如此，但其中仍有許多疑點?！泵髦蔷従徴f道，“其一，既然殺人頂替，就應該毀尸滅跡才對。卻為何要將這些尸身保存起來，還故意明晃晃地陳列后殿，不做任何掩飾？”

    “想來是故意給我們看的?！币娦哉f道，“狡兔三窟，層層障眼。不許你看是第一層，你看到的是第二層，真正的第三層還藏在下面呢！”

    “其二，便是數量問題?！泵髦抢^續說道，“若是殺人頂替，為何只殺成年僧人，不殺孩童？另外方丈尸身未見，那究竟是未死，還是被單獨藏匿？”

    “此事我倒是略知一二?！币娦曰卮鹫f道，“寺內的成年僧人，均是在這洞天內部出生的；而諸多孩童沙彌，卻都是從外界抱養而來?！?/br>
    “哦？”明智聞言詫異問道，“佛門不許嫁娶，怎么還能生育？”

    “九號你有所不知?！币娦試@息回答說道，“尋常佛門，確實不許嫁娶，而是在外廣收佛徒，入寺修行。若年歲已至，坐化減員，便再從外頭招人，如此維持寺內僧人數量穩定?！?/br>
    “但這金蟬寺卻有所不同，僧人乃是父傳子，子繼父。孩童出生后，由其母親在山下小鎮撫養長大?！?/br>
    “待其年滿二十，便要娶妻生子。年滿三十，便離開小鎮上山，來寺內落發為僧，出家修行?！?/br>
    “如此往復，代代亦然，便使得金蟬寺無需和外界交流，也能保證寺內新老僧人的正常更替?！?/br>
    “但不知為何，大約在七八年前，這洞天之中突然發生了地震?！?/br>
    “地震？”明智驚異問道。

    你這洞天都已經隔絕神州，成一方獨立世界了，怎么會還有地震的？

    “嗯，具體情況我不知曉?！币娦杂挠恼f道，“總之，那場地震幾乎將山下小鎮全部毀去，其中居民無一人生還?！?/br>
    “不僅沒了僧人來源，連諸多物資供應也全部斷絕。金蟬寺才不得不打開洞天之門，向外頭的佛門宗派求援，又從外界抱養孩童進寺撫養，充作沙彌……咱們宗門也是從那時起，才發現了這金蟬寺的蹤跡，讓我混入其中刺探情報的?！?/br>
    “原來如此?！泵髦穷D時心中了然。

    也就是說，這金蟬寺內的僧人，其實是分了兩撥的。

    一部分是成年僧人，也就是擺在后殿里被殺的這些僧人，都是在此處洞天中出生長大。

    另一部份則是未成年小沙彌，全都是從外界抱養而來。

    想到這里，便有一個很自然的答案，從內心深處浮現出來。

    七八年前的那場地震，其中似乎另有隱情，不僅奪去了山下小鎮的居民性命，也將金蟬寺內的僧人們一并殺死了。

    然后……不知道什么原因，來了這么一大批鳩占鵲巢的家伙，冒充那些已死的僧人，將這金蟬寺繼續開了下去。

    “話說，二號啊?！泵髦呛鋈婚_口問道，“你有沒有發現，外頭的這些僧人，個個都長得很不對勁的樣子?！?/br>
    “你是說沒有血氣是吧？”見性說道，“確實，我還以為他們在練枯木禪，但練到這種一點血氣都沒有的，也是奇怪?！?/br>
    枯木禪？明智略微思索，隨后便否定了這個可能。

    枯木禪是將rou體練到枯竭，但神魂本源卻是越發壯大的，屬于以rou體反哺神魂的一種偏門。

    而金蟬寺內的這些假冒僧人，不僅rou體形銷骨立，連神魂也非常衰微，若是枯木禪能練到這個份上，那建議改名叫“自盡禪”比較合適。

    看來……還得找個機會，去山下的廢棄小鎮探個究竟了。

    第四十三章 流浪天球是吧

    金蟬寺建于山腰之上，離山頂大約還有百來丈高。

    往上便是山頂，頂上有泉眼一汪，寺內眾僧每天都要派人上山打水。

    往下乃是蜿蜒山路，穿過云海，不知通往何處。

    如今看來，倒是需得探上一探。

    寺內僧人每日有早課、晚課。早課結束大家各自散去，在寺內到處走動，不方便掩蓋痕跡，因此還是挑在晚課時分出發，照例讓阿鏡上了幻術，遮蔽視聽。

    沿著山路向下而去，周圍云霧越發濃稠，讓人有置身深海之感。

    不知走了多久，霧氣終于漸漸散去。

    明智左右四顧，便發現自己正置身于一片廢墟之上，想來大抵就是見性所說的小鎮原址。

    倒是毀了個干凈。

    明智面無表情地望去，只見到處都是殘磚碎瓦，凹凸起伏，連一塊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在瓦礫和碎石之間，依稀可以看見木制家具的碎片、灶臺鐵鍋的殘骸等等，同樣也是碎得不成樣子，和滿地的建筑垃圾混在一起。

    他忽然彎下腰去，盯著地上的瓦礫猛看。

    “怎么了？”素鳴劍好奇問道。

    “碎得太厲害了?！泵髦腔卮鹫f道，“這不像是什么地震的手筆?！?/br>
    “若是地震所為，建筑多半是橫截斷裂，不大可能會變成這么細碎的樣子……打個比方，如果將地震比作廚子晃鍋，那么看此處殘骸的破碎情況，更像是被很用力地翻炒、顛炒了一番?！?/br>
    “說得不錯?！崩鲧R補充說道，“我說一下，這個其實是空間震蕩造成的?！?/br>
    “空間震蕩？”明智好奇問道，“那是什么？”

    “就跟你打的比方差不多?！崩鲧R回答說道，“鐵鍋翻炒……只不過翻炒的是空間而已?！?/br>
    “怎么樣的情況下，才會出現空間震蕩？”明智皺眉問道。

    他感覺自己已經隱約接近了事實真相。

    “很少的情況?！崩鲧R回答說道，“如果將這片洞天比作成一個皮球，那么什么樣的情況下，皮球內部才會受到震蕩呢？”

    “自然是有人在外面拍打皮球了?！泵秩粲兴嫉氐?，“你的意思是，有人在外頭用法術攻擊這個洞天？”

    “并不是?！崩鲧R否定說道，“你想想，即便是你見過的排山倒海、規模浩大的法術，和整個世界的大小比起來，也不過是滄海一粟罷了?！?/br>
    “以皮球作比喻，這些法術就像是皮球內的一些灰塵，如何能撼動得了皮球本身？”

    “你說的沒錯，但這里是洞天?！泵髦敲掳驼f道，“洞天的規模當然比不上修真界，因此是可以被整個撼動的。再加上那個以金蟬寺為中心，遍布整個洞天內部的陣法……我已經大概明白了?！?/br>
    “應該是有人驅動了那個陣法，導致整個洞天發生了空間震蕩，所以才將小鎮居民和寺內僧人全部殺死?！?/br>
    說到這里，明智又覺得這個猜測有些不對勁。

    動機呢？

    發動一個陣法，引動空間震蕩，將洞天內部的修士全部殺死，對陣法cao縱者有什么好處嗎？

    不對，再想想……首先，這種遍布整個洞天的陣法，不可能是什么人偷偷布置的，多半是金蟬寺勢力本身的手筆。

    問題來了：為什么寺里要布下這種可以產生空間震蕩的、近乎于自殺的巨型陣法呢？

    “依我猜測，這陣法應該另有目的?！泵髦浅烈髁季?，緩緩說道，“空間震蕩只是它的副作用而已?！?/br>
    “還是得從金蟬寺大陣入手，進一步研究?！?/br>
    “嗯?！崩鲧R附和說道，“我也幫你掃描看看?！?/br>
    明智再次開啟掃描模式，他看到陣法的紋路沿著山體延綿不絕而下，幾乎貫穿了每一塊巖石。

    抵達山腳之后，便朝著四面八方延伸開來，果然是遍布整個洞天的巨型陣法，其復雜程度也是非同尋?！?？

    明智忽然靈光一閃，在心中驚叫起來：

    “我知道在哪里見過類似的陣法了！”

    “嗯？”昆侖鏡和素鳴劍同時問道。

    “補天大陣！”明智極為篤定地說道，“昔日萬象仙人給我的竹簡里提到過的，當年女媧氏為了補天所設計的，便是這樣的陣法！”

    一鏡一劍頓時愕然，而明智此時已經思維沸騰，腦海里敏銳到了極點，盯著周圍的陣法急速說道：

    “果然不錯！這不是什么監視全寺的大陣，也不是空間震蕩的大陣，這是一個天穹大陣！它將整個洞天都包裹在了一個人造的天穹之中，即便外面的修真界被徹底毀滅，也不會殃及到這個洞天！”

    “這就是萬象仙人原本設想的，能將整個宗門在滅世大厄里保護起來的天穹大陣！”

    ……

    良久的無言。

    “你們為什么不說話？”明智皺眉疑惑問道。

    “看劍主大人發現真相后如此激動，我們不敢打擾您的興致?！彼伉Q劍打個哈哈。

    “有話說話！”明智不耐煩地說道，“我剛才分析的，可有問題？”

    “沒什么問題?！崩鲧R不解問道，“不過若是如此……為什么這天穹大陣會引發空間震蕩，從而殺死空間內的生命呢？”

    “劍主大人剛才說過了?！彼伉Q劍淡定說道，“這大陣并非為了引發空間震蕩而設。準確地說，空間震蕩只是某種代價而已?！?/br>
    “什么代價？”昆侖鏡問道。

    “拍皮球啊?！彼伉Q劍笑著說道，“我問你們：如果你們知道即將發生滅世大厄，所以要營造這樣一個天穹大陣來保護宗門。那么，等大陣終于被造好之后，你們下一步會想要做什么？”

    要做什么……一人一鏡也沉思起來。

    被補天石修補的天穹，都沒辦法在滅世大厄里長期支撐下去。

    像這種小型洞天，在勉強能做到滅世茍活之后，下一步肯定想著要如何逃出生天吧……

    “難道說？”明智再次靈光一閃，想起了以前看過的某部電影，“金蟬寺是打算將帶著整個天穹，全派飛升到最近的仙界去？”

    昆侖鏡聞言也是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