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不等路崢回答,頓沙又換了一副如釋重負的神情,真誠道:“說實話,今天對麗龍主來說是很特殊的日子,而送花冠選搭襟就更重要了,他這一陣一直為這件事發愁呢。因為他打十五歲起就很少出木樓,也沒有什么同齡人,我還擔心他真的會把花冠給那個塔木小子——不過還好,他很快就在人群中找到了你?!?/br> 頓沙是相信一見鐘情的,他和初戀就是這樣。 當時麗龍主問他如何找搭襟,他也沒辦法給出確切的回答。 就是一種感覺,第一眼看到就發現這個人如此特別的感覺。 看樣子麗龍主是明白了。 麗龍人只有在經歷一段感情后,才會徹底成人,畢竟懂得愛、付出愛,是人生中尤為重要的一課,頓沙為麗龍主走上人生新旅程而感到由衷的欣慰。 “你們要好好的?!钡诌_阿祖的院子,喋喋不休的頓沙送上真摯祝福,“你往母屋去就好?!?/br> 院子里都是吃喝的年輕人,熱鬧圍著篝火跳舞,而上些年紀的,都已經進了母屋,包括陪阿祖聊天的麗龍主。 今夜所有的麗龍年輕人都認得這個拿到花冠的男人,路崢一出現在院子里,嘈雜的聲音翻了個倍兒。 有說他看起來身板就好,是個能干活的。 也有說他是外鄉人,干活也不長久,遲早要走。 還有說看面相是個能干的,麗龍主夜里要享福了。 這話一出,坐在院井邊的普爾薩心堵了,他不滿的繞了繞小辮,“胡說八道什么,能不能成還不一定?!?/br> “當然能成,我們麗龍主的頭個搭襟,一定是幸福美滿的?!鳖D沙聽不得普爾薩這賭咒麗龍主的話。 母屋里一邊聽阿姆們講如何馴服搭襟,將人治的服服帖帖,聽話乖順,一邊肚子餓咕咕努力夾烤豬rou吃的麗龍主兩腮鼓鼓。 如何馴服他是沒聽多少,但這烤rou好香。 但一聽清門外的sao動,蘇和便率先丟下筷子,一撩衣擺,噔噔噔跑到了門口,低頭找自己的布鞋穿。 門邊的鞋子太多,不知道誰把他一只藍布鞋踢到了門外,想接個搭襟,還要單腳跳出去。 路崢遠遠就看到那穿的白花花,腦袋上也滿是花花的神子像個兔子似的從門縫鉆出來,而后一路蹦蹦跳跳。 以為這也是什么儀式的路崢上前了幾步,卻并沒有打斷神子的動作。 直到他看清那小年輕是滿地找鞋穿,才在那身板清瘦的人一邊扶著沉重的腦瓜,一邊低頭穿鞋費力不已的時候走過去,輕輕幫他拖起腦袋上的華麗裝飾。 接受好意的麗龍主只看面前這泥點子斑駁的土黃色褲子和皮靴子,就知道來人是他的搭襟。 果然,有個搭襟就是好,穿鞋都有人幫忙扶腦袋了。 “謝謝?!碧K和仰頭,站起來時順勢牽起了路崢的手,相當自來熟,相當名正言順,“你來了,我帶你去見阿祖?!?/br> 路崢沒動,看著他們交握的手,又看看這在夜里都白的發光的神子,他這才發現,兩人之間無論是身形還是年紀,差的都有些多。 “怎么了?”蘇和握著路崢格外寬大的手,捏了捏,有些擔憂的看著自己挑選的搭襟,“你不會不能說話吧?”難道是個啞巴? “……我有事想和你說?!?/br> 路崢是獨子,家里也沒什么直系小輩,他不知道怎么和蘇和一般大的少年人相處,尤其,這還是要抱著和他談戀愛心思的少年,“我是來還你的頭冠的,我不知道收下是這樣的意思,對不起——” 路崢話沒說完,小神子的臉色變得唰白,眼眶也漸漸泛紅,好似站在他面前的路崢真是個負心漢似的。 說實在的,路崢這個搞植物的沉悶老學究,他不懂這麗龍奇怪且彪悍的愛情傳統,也不明白這明明是第一次見面的人,怎么就對他好像有海誓山盟的深情般。 不過路崢清楚,他沒資格評判眼前這個就要落淚的年輕人對他的感情是否真心,眼下的境況,也叫他沒辦法繼續說下去。 而在路崢未盡的沉默中,蘇和心都擰巴成一團了。 那吃了不少烤豬rou因而浸的油潤的唇瓣被他潔白的貝齒咬了又咬,上面殘余那一點點口紅都被吃進肚子里了,剩下的紅,都是他咬后的充血,下一刻就要咬破了。 如果是方才在人前被拒絕,或許他不會像現在這樣緊張又難堪,因為阿姆和頓沙都說過,是有可能被拒絕的,但他們誰都沒說過,送出去的花冠還會在背地里被退回,一點不光明正大。 要是有了搭襟,白天他也可以自由離開木樓,說不定還能走遠點,到鎮上去看一看,而現在他要被自己的搭襟拋下了,甚至又要回到木樓里,一日復一日等待日落了。 所以路崢在蘇和眼里,就是未來的希望,眼下這個掌握他未來的男人,當眾收下了他的花冠,背地里卻又要棄他而去。 眼看蘇和真要掉淚,路崢沒由來有種欺負孩子的錯覺,他放輕了聲音,拿出跟家里蘭花講話的耐心來,“你先別哭?!?/br> “你要拒絕我,是我哪里不好惹你討厭了嗎?” “……不是?!彼麄冎g的相處還沒到這個份上。 “那是我丑,你不喜歡?” 路崢憑良心道:“你不丑?!?/br> 蘇和抓路崢的手緊了些,將眼底的淚憋了回去,“那你為什么要拒絕我?連試試都不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