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節
徐清川來找明黛的時候,正好和他碰上,見他一身風塵仆仆的,不禁有些意外。 徐清川:“你這是去了哪兒?” 明黛:“先進來再說吧?!?/br> 江淮聲點點頭,側身進屋。 明黛給兩人都倒了一杯茶,江淮聲這次沒再拘謹,端起杯子抿了幾口,很快便進入了正題。 原來,趁著昨日全城祭祀之際,他重新回了一趟地宮,將其洞內洞外都仔細搜查了一遍。 徐清川聞言,神色立刻認真起來,關切地問:“可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江淮聲點頭,卻轉頭看向明黛:“小姐可記得,之前我曾與你提過,我曾在中洲邊境發現有人在飼養魔物?!?/br> 明黛:“記得?!?/br> 江淮聲:“我原以為那些魔物都是服用魔種之后魔化失敗的結果,可后來三界城中□□之時,親眼目睹了許多修士與靈獸墮魔之后,我才發覺不對勁?!?/br> “極少部分人成了魔修,大部分人則失去理智成為了魔物——但即便是這樣,他們仍舊保留著原本的形態?!?/br> “換句話說,無論魔化成功也好,失敗也好,區別只在于是否失去自我控制的意識,而不會將其徹底變成另一個物種?!?/br> 徐清川:“……等等,你慢些說?!?/br> 這些句子拆開來他都能聽得懂,怎么合在一起就變成了天書? 江淮聲沉默了一瞬,換了個直白的說法:“我的意思是,魔種雖然會使生靈魔化,但并不會使人變成真正的魔物,比如天魔和地魔?!?/br> 徐清川:“我明白了。不過這和那個地宮又有什么關系?” 江淮聲:“壁畫?!?/br> 先前因為犽的出現,他們并未來得及將壁畫上的內容仔細研究,昨晚他特意折返,第一件事便是將那些壁畫都用靈識拓了一遍。 他取出一張卷軸攤開,靈光浮現于空中,漸漸勾勒出圖案:“墻上還殘留了一部分禁制,所以拓印的壁畫并不是很完整,只能將就看看了?!?/br> 明黛當時在查看祭臺上的畫卷,根本就沒來得及去瞧那壁畫,這會兒才瞇著眼睛打量:“這是……不同的時代記錄?” 江淮聲頷首:“我也是這么想的?!?/br> 畫上的內容有些抽象,但結合“魔宮”與“祭祀”這兩個關鍵詞以后,理解便容易了許多。 起初只有兩三個人,朝著同一個方向跪著,像是在乞求著什么,轉眼間,天上下起了黑色的顆粒,看起來像是雨,又像是其他什么東西。 緊接著便出現了屋舍、耕牛、為數不多的小人在田間地頭勞作著,看起來像是過上了好日子。 可下一幅畫面中,又有人登上了山,朝著同一個方向跪下……漸漸的,人越來越多,畫面雖然缺失了不少,卻不難想象出,每一次乞求之后,人們都會有所收獲。 可直到再后來,災難發生,一切付諸東流。大水退去之后,只剩下了極少部分的人與一道龐大的黑影。 明黛:“這是……魔物起源?” 江淮聲:“目前來看,應該是的?!?/br> 徐清川嘆氣道:“有所求便有所欲,正是不斷蓬勃的欲望才導致了靈泉衰亡,邪魔滋長?!?/br> 明黛:“那后面這些又是什么意思?他們在召喚魔物?” 江淮聲點頭:“這個地宮,應該就是他們用來召喚魔物的地方——不過有一點很奇怪?!?/br> “最后的畫面斷在了祭祀之處,再往后到的內容,似乎被人給刻意抹掉了,從禁制的痕跡來判斷,少說也有幾百年了?!?/br> 明黛思索道:“幾百年前,似乎正是魔靈之爭開始頻繁發生的時候。從那以后,幾乎每隔幾十年便會發生一次動蕩?!?/br> 江淮聲:“是?!?/br> 明黛:“可既然那時候的魔已經開始繁榮了起來,相關的記載應當會更多才對,為什么之后就戛然而止了?” 江淮聲搖頭。 信息實在有限,他們的每一句話都只是猜測,隨時都有被推翻的可能。 但能肯定的是,這一段當中一定藏著什么秘密。 就在兩人探討之際,徐清川一直盯著空中那幾道靈光的走向,忽然發現一處不對勁:“等等,你們看看,這里好像還有幾筆?!?/br> “哪兒?” “這里,最下面?!?/br> 明黛順著他所指的方向望過去,片卻只看見了幾道劃痕:“會不會是流水腐蝕的痕跡?” 這些壁畫的年代實在是太過久遠,前面的畫面當中也有不少亂七八糟的痕跡,多半都是流水或者其他什么自然原因造成的。 徐清川:“是嗎?我倒覺得挺像個小孩的……” 他頓了頓,突發奇想地問:“魔眼既然能夠孕育出魔物,那有沒有可能孕育出個人來?” 明黛聞言瞬間愣住。 她正要說些什么,門口的卻突然響起一道敲門聲。江淮聲抬手撤了結界,門外傳來先前那只大妖的聲音。 “諸位道長,王上有請?!?/br> 第188章 ◎人性之病,藥石無解◎ 主殿。 戒備森嚴。 三人抵達的時候,謝驚安與空蓮都已經到了。犽穿著半截裘衣,露出傷疤遍布的臂膀,大馬金刀地跨坐在主位上,好似已恭候多時。 “坐?!?/br> “昨日忙著祭祀的事情,招待不周,還請諸位見諒?!痹掚m這么說,但犽的態度卻不見得有多客氣。 他抬起下巴,直截了當地說:“不過話又說回來,聽聞諸位都是性情中人,不拘小節。既然如此,本座便也就有話直說了——” “我知道你們在查什么,也知道你們想要什么?!?/br> “你們想的沒錯,天雨果的事情,本座的確參與其中?!?/br> 殿中幾人聞言俱是一怔,有些意外。 他們原以為今日面談必定要多費口舌,沒想到犽竟然就這么直截了當地承認了。 還沒等他們開口說話,犽又自顧自地往下說道:“不過此物并非我伯都所有,也并非我伯都所產?!?/br> “幾年前,飛星盟的人找上門來,將此物奉上,我們只不過是將其種下了而已,至于其真實來歷,本座也不知曉?!?/br> “只不過?”明黛覺得這話有些刺耳。 她目光緊盯著犽,同時沉聲道:“前輩這話說得未免也太不負責了些?!?/br> “先不提天雨果樹成長初期需要大量靈力培育,絕非容易之事;就說這天雨果中所蘊含的魔種,即便你起初并不知情,總不可能這么多年來也都一直被蒙在鼓里吧?” “若非天雨果大量流出,又何至于魔種泛濫成災?怎么到了你這里,這些事就變成了‘只不過’?” 謝驚安頷首表示贊同:“伯都境內天雨果樹無數,據某所知,過去幾年市面上至少有一半的天雨果都產自伯都,也就是近半年來才逐漸轉向其他地方,要論此事,伯都的確難辭其咎?!?/br> 犽聞言也不惱,微微瞇起眼:“所以,你們認為如今的境況是天雨果、是我伯都所導致的結果?” 江淮聲:“難道不是嗎?” 犽嗤笑一聲,忽然轉頭看向一旁的空蓮:“如果本座沒有記錯的話,這位法師應當是來自梵剎?” 空蓮:“如前輩所言?!?/br> 犽:“既是理佛之人,想必定是以慈悲為懷。我且試問,法師以為西海境如何?我伯都又如何?” 空蓮微怔,似乎是有些意外,雙手合十念了一聲阿彌陀佛,而后才慢慢回答道:“西海地域遼闊,民風淳樸豪邁,別有一番瑰麗風情?!?/br> 犽一聽這話,臉上的嘲諷之意更濃,又問:“那和中洲東滁南蒼北月四境相比呢?” “……”空蓮察覺到了他的言下之意,一時失語。 但犽故意提出這樣的問題,也沒指望他真的能答出個一二三來。 他冷笑著說:“自萬年前妖族戰敗、被時人驅逐到此、十萬大山拔地而起,而臨海之西從此與世隔絕,成為蠻荒之境、貧瘠之地?!?/br> “縱使幅員遼闊又如何?” “黃沙漫天,寸草不生。我妖族群獸祖祖輩輩困居于此,茹毛飲血,饑寒交迫,紛爭不斷,不得開化?!?/br> “這些,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仙人又可曾經歷過?又可曾體會過低人一等的滋味?” “世人皆有欲念,妖也不例外?!?/br> “但從幾十年前的彈丸之地,到如今雄踞一方,自始至終,我伯都所求的都只有一個字——” “活?!?/br> 話音落下的那一瞬間,整個大殿之中都安靜了下來。無言的氛圍在空氣中彌漫開,給眾人心間都蒙上了一層陰翳。 直到片刻后,徐清川開口道:“世間生靈既誕生與此,便有生存的權利,求生本無錯,但你們不應該……” 他想說,不應該用這樣的手段來損人利己,可當這話到了嘴邊,卻怎么也說不出來。 立場不同,注定觀念相左。 更何況,在對方的眼中,他們或許根本就沒有資格說這些話。 果不其然,犽輕蔑地扯了扯嘴角,金色的獸瞳從他身上掃過,嘲諷地說:“那只是你的想法?!?/br> “——仙、長?!?/br> 從“道長”變為“仙長”,這稱呼的諷刺意味幾乎溢于言表。 他毫不客氣地說:“當今世界人心不古,世風日下。沒有天雨果,也會有其他的東西,既然如此,我妖族為何不能乘風而上?” 明黛:“你這是詭辯?!?/br> 犽:“詭辯?” 他輕笑一聲,滿不在乎地說:“無所謂,既然唐長老說是,那就是吧?!?/br> 詭辯也好,狡辯也好,或者其他什么說法,犽并不在乎。畢竟他的目的早就已經達到了。 明黛:“你就不怕反噬嗎?” 犽:“怕又如何?不怕又如何?若是安分便能使部落強大、讓族民溫飽——可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