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然而那天任憑她使出渾身解數圍著對方轉了大半天,青年卻始終不為所動,全程對她熟視無睹。 最后好不容易開口,他卻只說了兩個字—— “結賬”。 那一晚可把老板娘氣得不輕。 屬于是午夜夢回都能從床上驚坐起來懷疑自己是不是風韻不再了的那種,后面幾天連著睡了好幾個硬漢才慢慢找回自信。 但有句話怎么說的來著? 得不到的永遠在sao動。 從那以后,老板娘每次一見到這人都要想方設法地刺上幾句彎酸話,鹿二起先還怕得罪客人,這會兒已經習慣了。 比如現在—— “果然天下劍修都一個德行,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摳搜勁兒,就那榆木腦袋,日后要是能討得到媳婦就怪了!有本事就和劍過一輩子去吧!” “真是白瞎了那張臉!” “……我先去溫酒!” 眼看著老板娘又有長篇大論的趨勢,鹿二連忙貓著身子從老板娘身邊鉆了過去,趕在后者滔滔不絕之前成功脫身。 那迫不及待逃之夭夭的樣子,連掩飾都不帶掩飾。惹得老板娘見狀又多翻了好幾個白眼,之后才冷著一張俏臉去了大堂里。 “都是些榆木腦袋!” 她邊走邊嗔罵。 …… 屋外的雪越下越大,絲毫沒有要停歇的意思,之后店里又陸陸續續來了不少客人。 他們這客棧不大,除了老板娘和負責跑堂的小童鹿二,就只剩下一個常年待在后廚的掌勺師父。 由于鎮子地處偏遠,平時倒也不怎么忙,三個人應付下來綽綽有余。 但近半個月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每天都有不少生面孔來往,連帶著自打出生就沒出過遠門的鹿二都聽了不少外界的軼聞。 比如近來中洲境內某個修仙世家的子孫因爭權斗利大打出手,卻不想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幾房勢力死的死傷的傷,家主之位最后竟然落在了一個毫無靈根的病秧子手里,著實令人大跌眼鏡。 又比如再不過不久,東滁境幾年一度的春日宴便又要到了,屆時全境上下廣迎仙客,紙醉金迷,水榭畫舫笙簫不斷,各家花魁風情萬種,場面香艷至極。 當然,更多的還是圍繞著近幾個月來地魔頻繁現身的事,以及這一個多月里不知從哪兒刮起的秘寶傳聞。 說實在的,鹿二在這兒窮鄉僻壤生活十多年了,每天除了雪就是冰的,別說什么天材地寶了,連塊大點的靈石都沒怎么見過。 但那些外面來的修士卻不相信,總覺得他們是在撒謊。 不少人一進店,連肩上的雪都懶得抖便直沖柜臺而來,話里話外都在打聽這附近是不是出了個可以重塑根骨的寶貝。 如果是個皮相好的,碰上老板娘心情不錯,或許還會抬抬眼皮聊上兩句,如果是個長得又丑、態度又橫的—— “說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一天天的都來問問問,要真有什么靈寶,老娘自己都去找了,還輪得到你們?”老板娘毫不客氣地罵了一通,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你這老娘們會不會說話?你們東家呢?把人給老子叫出來!”滿臉橫rou的男人沉著臉將手上的兵器往柜臺上一放,震得架子上的酒都在抖。 而在他裸露的額頭上還刻著一個十分醒目的紫色烙印——那是南蒼境內某國的刑罰標志,通常用于死刑。 很顯然,眼前這人是個窮兇極惡的逃犯。 并且他還相當引以為傲。 但老板娘卻像是沒看見似的,捋了捋耳邊的碎發,絲毫不為所動:“嚷嚷什么?老娘就是東家,愛聽聽不愛聽滾?!?/br> “嗤,你個女人算什么東家?把你男人叫出來,老子倒要問問他平時是怎么管教你這婆娘的!” 老板娘似笑非笑地說:“原來是來找我男人的,早說啊,不過他這會兒在外面呢,好漢要是想找他,出門直走就是,他什么都知道?!?/br> 什么都知道? 果然是有寶物現世。 那人一聽還真就打算調頭朝外走,旁邊幾個好事的見狀忍不住大笑道:“她男人都死了八百年了,你要找,只能上雪地里去刨?!?/br> “這大雪天的,找她男人不就等于找死么?”幾人嘻嘻哈哈地說道,老板娘也不惱,反倒沒好氣地笑罵回去。 “就你們幾個會說話是吧?好酒好菜都堵不上你們的嘴,一會兒給你們挨桌漲價!” “別呀?!?/br> …… 眼見著那旁若無人地說笑打鬧,那大漢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是被人給耍了,頓時臉色一沉。 他走南闖北這么多年,哪受過這鳥氣? 既然問不出來,那就只好直接動手了。 “你這臭婆娘,敬酒不吃吃罰酒——” 他反手掄起武器,卻不想鹿二正好端著一疊飯菜從后廚走出來,強橫的靈力直接將小姑娘掀翻,連帶著她手中的托盤也全部! 鹿二痛呼一聲,破碎的碗碟直接不受控制地飛出去,將一旁的窗戶砸了個大洞,溫熱的飯菜四處飛濺! “故意找茬來的是吧?” 老板娘臉色一變,周身靈力隱隱波動,先前那幾個食客也唰地一下站起身,面色不善地看著那大漢,客棧內的氣氛瞬間變得劍拔弩張。 北陽境天地苦寒,民風卻向來以彪悍著稱,更何況是這天高皇帝遠的偏遠小鎮,殺人越貨實在正常不過。 敢只身來這兒的,大多都是人在江湖飄、頭掛褲腰混的主,難不成誰還怕了誰不成? 可還沒等他們做什么,斜地里忽然傳出一道破空聲,一道殘影直接擦著大漢的鼻梁骨劃過去,最后“錚”地一下扎進了柱子里! 變故發生得太快,以至于堂下眾人均是一愣,直到聽見柱子上傳來類似箭羽震動的聲響,他們才下意識地轉頭看過去—— 竟是一根筷子。 “道歉?!?/br> 低沉的聲音響起,瞬間又將眾人的注意力吸引過去。 狂風裹挾著雪片從破洞的窗戶里呼啦啦地往里灌,坐在窗邊的男人抬手扶住斗笠,大半面容被遮去,只余下頜線清晰鋒利。 而在他面前的桌上,一把古樸的劍橫放著,旁邊還有一壇剛喝了一半的燒刀子酒。 風雪吹亂了青年墨色的發絲,先前一直藏在蓑衣下的錦色衣袍在空中翻飛。 “道歉?!鼻嗄甑穆曇粼俅雾懫?,隱隱帶著些不耐煩。 那一瞬間,老板娘好像聽到了自己那沉寂多年的少女心似乎又活了過來,甚至忽然覺得劍修似乎也不是那么不開竅。 于是她眼波流轉,似笑非笑地朝青年瞧去—— “你弄臟了我的劍穗?!?/br> 大漢:? 其他人:?? 老板娘:??? 聽他這么一說,眾人幾乎是下意識地朝桌上的劍看去。 那劍沒有劍鞘,劍身上卻描繪著繁復的陣法,隱約間甚至還能看見靈氣在其間流動,一看就不是什么凡品。 然而就是這樣一把靈劍,劍柄處卻掛了一個奇丑無比的劍穗——如果那玩意兒真的能被稱為劍穗的話。 不過這都不是重點。 重點在于—— “哪兒臟了?這不好好的么!” “這里?!?/br> 青年挑起一縷絲線,仔細一看,上面的確沾了一滴油。 一滴油! 這下不光是那大漢本人,就連周圍的食客也覺得多少有點離譜了。 “想替人出頭,也先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吧。你算個什么東西?也敢找你爺爺的茬?”大漢冷笑一聲,懶得再廢話,直接掄動手中的斧頭! 招式一起,四面八方的靈氣都被攪動,重斧如有千斤,竟是毫不掩飾其中殺意! “不好,金丹中期?” “恐怕不止中期,這靈氣磅礴,怕是已經摸到后期的門檻了?!?/br> “那劍修看起來也不過二十多歲,估計最多也就筑基中期,估計招架不住?!?/br> “有點意思,靈寶都還沒瞧見影呢就開始動手了,之后還不知道會搶成什么樣子?!?/br> “要打出去打!” 老板娘大吼一聲,但卻沒人聽她指揮。鹿二見勢不妙,早早地找了張桌子鉆下去躲好。 與此同時,那人的斧頭已經帶著雷霆之勢砸落下來,磅礴的靈力從他體內迸發而出,直接將衣衫爆開,露出虬實可怖的肌rou。 周圍一眾人見狀也慢慢收斂笑意,紛紛繃緊了神經,催動靈力護體,隨時備戰。 唯獨那青年本人仍舊好整以暇地坐在那兒,甚至還有閑心替自己倒了回酒。 不過不是倒進碗里,而是倒在劍穗上。 眼見著那人的殺招已然逼近,眾人都不由得替他捏了把汗,可就在這時,一股強大的威壓忽然以青年為中心猛然向四周磅礴鋪開! 這種感覺…… 竟然是金丹后期?! 二十多歲的金丹后期???! 眾人臉色皆是一變,只覺得心頭猛地一沉,像是被什么東西給壓得喘不過氣。 緊接著下一秒鐘,他們都還沒得來及看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突然間一道殘影掠過,風聲烈烈,先前那人竟然直接被掀飛出去! 客棧里頓時噼里啪啦一陣亂響,桌椅板凳倒了一地,直到最后“咚”地一聲撞在另一頭的墻上,那人才堪堪停了下來。 “我的錢!”老板娘心痛地喊道。 但此時此刻,除了她和藏在桌子下面瑟瑟發抖的鹿二之外,根本沒人在意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