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張文麗丟了工作，朝三暮四，全靠牧野養家，袁子姍才終于明白，之前牧野說“只能靠自己”的意思。

    牧野的父親臨終前跟牧野說過的最后一句話是，上大學，一定要上大學才能改變命運。

    所以這些年，再苦再難，牧野也一直上著學，不管張文麗怎么作，牧野都扛著。

    袁子姍印象挺深的，大概是初中的時候吧，外校的一撥人想要整牧野，把注意打到了張文麗的身上，似乎想要嚇她一下。

    恰好被袁子姍看到了，袁子姍家里是有些背景的，那些人都知道，就沒敢下手。

    這件事情被牧野知道了，第二天就聯系外校的兄弟，到十中把挑事兒的那些人狠狠的打了一頓。

    牧野也是因為那一架才出的名。

    那是四中史上最嚴重的一起打架斗毆事件。

    那以后袁子姍就知道了，別看牧野表面上對張文麗呼來喝去，沒大沒小的，實際上他特別護犢子，外人不能碰張文麗一根手指頭。

    大概也是因為那件事，袁子姍對牧野的感覺就變了。

    少女的粉紅心事美好又脆弱，袁子姍變得越來越愛接近牧野，有事沒事找他出來。

    她救過張文麗，所以牧野待她不像待其他小姑娘那么冷。

    牧野糙慣了，袁子姍覺得他根本不懂什么叫溫柔。

    喜歡牧野的女孩子不占少數，他這幾年也交過幾個女朋友，但是最后都不了了之。

    之前袁子姍都沒這么生氣。

    這次，她居然在牧野的眼中看到了“溫柔”這種東西。

    他看她的眼神，甚至提到她時他的語氣，都讓袁子姍嫉妒。

    發自內心的嫉妒。

    袁子姍抹了一把眼睛。

    混球就是混球，等過一陣吧，等他玩膩了，就知道混球根本不好惹了。

    袁子姍最后看了蘇莞爾一眼，惡狠狠地想到。

    牧野看著袁子姍怒氣沖沖的背影，從肺里呼出一口濁氣。

    她的感情他何嘗不懂。

    但是沒有著落的事情，就干脆不要給機會，長痛不如短痛，耗下去對誰都不好。

    牧野胡魯胡魯頭發，轉身朝旁邊的籃筐走去。

    “練的怎么樣了？”聲音低沉，尾音習慣性的上揚，聽上去有些痞壞。

    蘇莞爾背對著牧野，聽完了整段他和袁子姍的對話，蘇莞爾最后投了一個，轉身，笑了笑，“過來教我?！?/br>
    主子發話了，奴才高興壞了，小跑了幾步，屁顛屁顛的趕過來，“遵旨?！?/br>
    第47章

    其實蘇莞爾投籃不用牧野怎么教，她投的很準, 除了姿勢是她自創的之外。

    牧野就是想趁機占點便宜。

    那天晚上大伙兒練的都挺好, 張恒龍狀態尤其好，也許是因為剛贏一場的原因。

    晚上回去的時候, 牧野一直把蘇莞爾送到寢室樓下, 蘇莞爾沒敢逗留，打了聲招呼就趕緊跑走了。

    對戰三班的那場籃球賽完全沒有他們想象的那么艱難, 他們辛苦制定的戰術全都沒有用上。

    因為三班棄權了。

    蘇莞爾一開始還挺意外，后來才想起來。

    之前跟三班的黃靜雯提到過, 牧野現在在準備籃球賽，很辛苦。

    黃靜雯問了她一句, 下一場是對戰三班么？

    蘇莞爾回答是。

    黃靜雯緊接著又問, 牧野想贏么？

    那個時候蘇莞爾還沒有考慮那么多，直到得知三班棄權的消息蘇莞爾才反應過來, 黃靜雯那個問題的真實目的。

    看著隊員們一個個的樣子, 并沒有贏下第一場時那么開心。

    蘇莞爾想, 也許黃靜雯并不了解牧野，牧野根本不想以這種方式“贏”。

    唯一興奮的就是王建, 因為七班終于成為了唯一一個可以代表四中去和十中比賽的班級。

    周五下午有一場頒獎典禮，要求每班出五名觀眾。

    牧野說他要去，所以蘇莞爾也報了名。

    去了之后蘇莞爾才知道，這哪里是頒獎典禮, 這是貧困生助學金的頒發儀式。

    蘇莞爾無論如何也不能理解這場儀式的意義。

    牧野作為貧困生代表, 站在小禮堂前面的頒獎臺上, 臺下是各個班級的觀眾，華麗麗的禮堂裝飾一新，甚至還有帶著工作牌的記者過來拍照。

    校領導各個西裝革履——那還是蘇莞爾第一次見到這所學校的校長，之前的活動他都沒有參加——他們站在前面拿著話筒，照著稿念致辭。

    蘇莞爾也是第一次見到牧野穿校服。

    衣服大概不是牧野的，明顯小很多，看上去像是七分袖，也不知道是被哪個領導硬讓他套上去的。

    自從走上臺牧野就一直松松垮垮的，看上去有點吊兒郎當，和這次大會嚴肅的感覺格格不入。

    蘇莞爾知道，他是故意的。

    這樣的場合，沒有任何一個校領導會降低身份去說他。

    牧野臉上掛著斜斜的笑，有些嘲諷，又有些心酸。

    他身邊都是些貧困的學生，全都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么。

    念完名單，是校長頒獎時間，穿著旗袍，梳著光溜溜發髻的禮儀端著一個鋪著紅布的圓盤上來。

    跟在校長的身后，臉上露出標準的甜美的笑容。

    當獎頒發到牧野那里的時候，蘇莞爾在底下，拳頭緊攥。

    牧野的臉上笑意更深，目光直直的看著校長。

    帶著鄙夷，帶著嘲弄。

    就是沒有尊敬。

    校長把證書給到牧野的時候，牧野沒有伸手接。

    校長這才抬頭看了牧野一眼。

    “拿著吧孩子，”校長說，“好好去讀書?！?/br>
    余光中那邊的記者過來，記下了校長的這句話，校長的臉上泛起慈祥的笑容。

    牧野點點頭，把證書接過來。

    牧野是最后一個，頒完證書之后，校長站在牧野身邊合影。

    “來，咱們所有人把證書舉起來，”記者站在最前面，說道：“同學們笑一個，一二三，好的?！?/br>
    校長的笑容是最燦爛的，等記者放下相機，那邊的禮儀小姐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牧野和一眾同學走下臺去。

    大會的核心內容基本就結束了。

    剩下的全都是校領導講話，以及對每一位貧困生的寄語。

    像是看一場玩笑話。

    下午回到班級，蘇莞爾問牧野，“為什么參加這場頒獎，去找羞辱么？”

    牧野笑了笑。

    蘇莞爾想，她永遠都會記得這個笑容。

    牧野說，“不，是去找錢?！?/br>
    說完，牧野便頭也不回的出了教室。

    蘇莞爾想，這次頒獎受傷最重的人并不是她。

    看著他的背影，蘇莞爾很想沖上去抱抱他。

    但是這里是教室，她不能。

    **

    周六那天，牧野問蘇莞爾中午有沒有時間，要一起出去吃飯。

    蘇莞爾還愣了一下，吃什么飯？

    牧野說下周就要去十中比賽了，籃球隊的想要遺棄聚個氣兒。

    商量來商量去，時間就定在周六中午，在那個隱蔽的小院子里，大家想一起生火吃烤rou。

    蘇莞爾是個無比守時的人，牧野讓她十二點到，她便會十二點到，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人還挺多，除了籃球隊的那些人，之前和他們一起訓練的那幾個男生也都來了。

    就蘇莞爾一個女孩，剛開始她還有點尷尬。

    牧野那個時候正在生火，看到蘇莞爾進來，指了指那邊已經擦干凈的小板凳，“你坐那去?！?/br>
    蘇莞爾的腳步有些猶豫，牧野好像看出來了，直起腰，笑了笑說，“一會兒李帥他女朋友也來，你別不好意思?！?/br>
    蘇莞爾點了點頭，走到小板凳前面卻沒有坐下，“我來幫你們吧?！?/br>
    蘇莞爾把袖子往上挽了挽，走到正在洗菜的李子俊身邊。

    李子俊剛要把手里的生菜分給蘇莞爾一點，被牧野一聲喝住，“洗什么洗，水涼，你回去老實坐著去！”

    這一聲喊的好，一院子的小伙子都轉過頭來看蘇莞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