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復查完病人的術后反應,交代護士與家屬注意事項,徐舒意終于頂著茫茫夜色回家。 臨行前病患有個五歲的小丫頭,非往徐舒意的手里塞了一顆蘋果,徐舒意沒拒絕掉,用手刮刮小姑娘的鼻子,指了指墻上的電子表,淡然說,“都晚上十點了,再不睡覺大灰狼要來咬屁股了?!?/br> 小姑娘眨巴水靈靈的眼睛說,“醫生還騙人嗎?我姥姥說大灰狼現在是瀕危動物,人還得保護狼?!?/br> 又說,“我跟姥爺約定好了,他晚上疼得想哭的時候,我就幫他吹吹,就不疼了?!?/br> 徐舒意的眼睛閃了閃,摸了一把小姑娘的頭,柔聲笑說,“叔叔保證不讓你姥爺疼得太久?!?/br> 小姑娘狐疑了,“你是醫生哥哥呀,怎么會是叔叔呢?我mama說帥氣的都叫哥哥,長胡子的叫叔叔?!?/br> 徐舒意回家的時候,嘴角的笑意稍微收斂一些,立刻變回原先的人淡如松,溫軟知理。 所謂的家,其實并非他的家,父母死后他一直孤苦伶仃。 面前這間豪華大別墅實際上是商家的本宅,是商凌云繼承的祖宅,他的三個兒子各有各的出息,基本上在外面有自己的房子,偶爾回來看看老爹。 說來可笑。 徐舒意差點能嫁給這三個兒子之一。 那時候他才十九歲,剛考上國內首屈一指的醫科大學,商凌云居然毫無預警,直接跟他的三個兒子說,有一位商少爺需要立刻訂婚,娶的還是個男生,三選一的概率,誰來? 徐舒意發誓,他絕對不是故意偷聽的。 但他,很慶幸自己從頭到尾聽得特別清楚。 因為商家三個兒子,全部沒看上他,全部一口回絕。 尤其三少爺商靳沉回答得最巧妙,他說,“我也從不缺結婚的人選,如果父親你非得把這么個小玩意送我,也行吧,但是別想我這雙腿能走進門就是了?!?/br> 徐舒意的頭稍微有點疼,屬于熬夜疲勞引發的,他不停提醒自己,事情都過去好些年了,他現在跟商家三兄弟也便是見面點頭的普通關系,何苦老去回想那些不著調的舊事。 徐舒意習慣從別墅的后門進屋,悄無聲息的,也不會過度引起誰的注意。 哪知管家李阿姨是雙千里耳,站在別墅正門朝他招呼說,“小意,三少從港城回來了,帶來了好些禮物,有你愛吃的龍興桂花糕?!?/br> 徐舒意雖然每天接診的病人有幾十個,但提到這位商三爺,骨子里還是有點犯怵。 原因不過有二。 一是商三爺年齡只比他大五歲,卻有比他活脫脫大出二十歲的威壓感,笑也刺人,不笑更刺人,比他們醫院領導還有脅迫力,眼神又毒又刀,損你完全不帶上麻藥的。 二是這位商三名聲不太好,翻臉不認人,前一天還稱與人兄道弟的,后一天直接生吞人家公司產業,幾年里迅速累計的滔天巨富多少沾血帶rou的。 最主要是。 他看自己的眼神……很不友好,甚至有點血淋淋咬斷你脖子的意味。 徐舒意真想撂給他一句丑話:放心吧,我一直賴在你們家不走,不是想做你小媽的。 第2章 李阿姨給他遞了帶有花香的帕子凈手,又漱了三次口,才算穩妥。 商家本宅建于哪個時期并不好說,但這建筑內所透出的古韻盎然,雕梁畫棟便是將整個龍城挖掘個底朝天,都是不好再找出第二家的。 陳列在前院正堂內的紫檀掐絲白底百寶嵌四季花鳥屏風隔著視線,依稀辨出對面幾抹人影沉浮于煙酒之中,麻將桌上的磕磕碰碰伴著幾聲爽朗調笑,顯得倒有幾分附庸風雅。 看來商靳沉將重要的合作伙伴引到本宅來了,畢竟在古代打麻將是只有達官顯貴才可從事的高級娛樂活動,四四方方的麻將桌把早商人們的利益明牽暗連地拴在一起。 徐舒意準備往里面去打個照面,畢竟李阿姨如果沒有得商三少的示意,斷不可能在旁人面前引他過去。 商靳沉恰好自摸清一色金鉤釣,每家掏10萬,碰巧還是對對胡,連中兩碼變各40萬,炸得牌桌上幾位客人當即飚出蜀川話來罵。 麻將桌上看人品,牌品即人品,日你個商三仙人鏟鏟,你他ma的錘子的很。 商靳沉必定是不客氣的,無論誰在牌桌上輸他一個億,照樣敢笑著收進自己口袋。 坐在商三身邊的影子忽得貼了過去,像只諂媚的小型禽鳥,細聲細語發嗲,“三哥今晚的手氣難免也太好了吧?” 是個男孩子。 聲音脆生生得宛若空谷黃鸝,撒嬌的本事應該也不錯。 會撒嬌的人命好。 商三不知在他耳畔膩了句什么,逗得男孩子親口給他點了一支沉香木香煙。 徐舒意當即覺得自己要識趣,轉身遇見李阿姨,李阿姨問他與三少爺打過招呼了嗎? 徐舒意瞧著李阿姨興沖沖的,睜眼瞎話回復打過招呼了。 商家屬于老派的豪門,人脈廣泛,府藏金窟,財大氣粗,平常的規矩是稍微多了點,但也住得下去。 徐舒意進后院正房側面的耳房,那里有獨立衛生間,還有可供休息的貴妃榻與紅木書架,雕花窗外面種植著錯落有致的紫玉蘭花樹,正值花期,芬芳與月光相融恰到意境。 徐舒意往貴妃榻間準備一躺,門口吵吵嚷嚷來個人,他便沒能享受這片刻的安寧,與來者隔門向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