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退婚后全皇宮追悔莫及 第172節
生也驚訝地抬起頭。 簪纓語氣輕揚:“到了這地步,自然一不做二不休,什么管用便用什么招。人是我救的,藥是我出的,怎么,我不邀名圖利,反放任旁人不識好歹嗎?” 第135章 簪纓被嚴蘭生一啟發, 也是剛剛想到,她之前對佛教觀感不佳,起因便是釋無住對衛覦下的那句讖語。 雖則釋大師已圓寂, 舍身奉出舍利, 救百姓于水火, 已令她的惡感轉變,但是佛寺泛濫的弊端依舊存在。 從某種層面來說,當今的佛門團體在享受特權一事上, 與貴族世家有很大的相似性。 佛門寺院中同樣存在著大量的蔭客, 僧祇戶, 佛圖戶,這些人受律條保護, 不服兵役不交課稅, 也不入于戶部籍冊,導致鉆空子的大有人在,寄名寺中,逃避徭役。 而一些高僧名尼又深受皇室宗親的敬重, 有機會出入宮禁, 難保他們個個都如曇清方丈一樣清正無欲, 但凡暗懷機心,便可唆擺掌權者, 干擾內政。 再者便是國中寺廟林立,占田為寺, 廣納庶民,不事生產, 長此以往于民生大計不利。 南朝是如此, 簪纓聽說北朝皇室對佛教的追捧更為狂熱, 必然不遑多讓。 她若真能占住這個身份,經營出號召力來,便能引導佛教正本清源,去蕪存菁,不再妨礙民生,也可還真正信佛人一片清明凈土。 壯大聲勢,癉惡彰善,重修戶籍,有利國民,無論哪一條,皆與她的目標相一致。 那么何樂而不為? 簪纓從前排斥別人叫她小菩薩,是怕自己重生的秘密被發現,說到底,她只是在乎衛覦一人對此事的反應。 但形勢推人走,如今出現了一條嶄新之路,這個機會如嚴蘭生所說,利大于弊,甚至無弊,她又并非真的出家,只是借勢而為。 就像從前她討厭傅則安,立誓再也不愿見他,而今兜兜轉轉,不也收下他在帳下效力嗎。 人是可以變的,生意是周轉出來的,若有利可圖,她當然可以見機行事。她一點心理包袱都沒有。 借用一句曇清大師的名言:利民的事,能叫騙么? 思及此處,簪纓定下心,對傅則安道:“思危的《討庾檄文》我讀過,文采斐然,朗朗上口,深諳煽動人心之道。你便配合二郎,將此事落實吧?!?/br> 傅則安愣了一下,沒想到女郎會坦然提及這件往事。 他回過神,忙應是,同時心中涌起一股既高興又惶茫的感覺。 他終于得到了阿纓的一點認可與垂顧。 阿纓交代給他的事,他一定辦得漂亮。 嚴蘭生的提議被采納,反而有些怔忪,注視女君神采盎然的面容。 他沒想到女君答應得這么爽快。 從山陽回來的女君,仿佛有一種氣質上?的變化。 她變得精于撫御,恩威并施,外表看去依舊平易近人,但她真實的想法與決策,不曾因沈階一事后與底下群僚更掏心掏肺,反而斂藏更深,令他都有些始料未及。 “觀白?!濒⒗t決定后,才想起去看半晌沒言語的衛覦。 曾在同榻共枕時,她答應過他,不與佛門為伍。 而今之計,是名存實無,她對釋教依舊不感興趣,應該……不算違背約定吧。 隨著她的動作,其他人也一同壯著膽子看大司馬的反應。 如果說先前那一眼,是這些人擔心大司馬會怪罪嚴蘭生異想天開,那么此時,在簪纓答應以后,她的謀士們視線不約而同地對上衛覦,便似對他造成一種無形的包圍之感。 這屋子里沒有衛覦的人。 他的文輔,包括徐寔與其父衛公,此時都在洛陽。 不是幕僚們要分得這么清,而是文人心思原本細膩,等走到最后,這兩位主子麾下的文士必然要經歷一番融合。 武無第二文無第一,話是這么說不假,但哪個讀書人生前不愿居宰輔,死后 不想謚文正? 為什么外頭跪著的沈階,屋里膽大包天的嚴蘭生,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讓簪纓止步于后位?那是因為這名女郎得天獨厚的身份、財力、人脈與心性,讓他們看到了更高的可能。 簪纓與衛覦兩個人手里已有的勢力,合則可謀天下,分開而論,情形卻大有不同。 前者散而雜,后者精而一。 衛覦最大的倚仗,便是他足以橫行天下的精兵鐵騎。 他是文武兼備的不世英才,打仗無敵,卻也并非不懂文治,只是這些年一心伐北,無心計較微末得失。 簪纓就不同了,她手里有著敵國的財富,一路來納入許多才士俊彥在囊中,她是青州的人心所向,牽動著豫州的私兵,還是二十萬北府軍的金主。龍莽也明確地表達過,他保的是他妹子。 只是世人想當然地認為,做皇帝的只能是男人。 西涼有女帝,可外邦畢竟蠻夷,中原百代以來,前所未有過。 倘若大司馬當真有御極那一日,簪纓位居后宮之首,那么她今日憑自己能力獲得的一切勢力,便都成了尾大不掉的外戚。 二人情意甚篤時,固然不會因此產生分歧,可代代相因下去,第二代呢,第三代呢? 反之,簪纓手中的勢力便是宗親,是禁軍,是從龍忠臣,是凝聚在君主手里一把所向披靡的寶劍。 自然了,衛覦并非凡夫俗子。 他有一仗一仗打下來的功勛,也有鎮服天下的威名。這樣的男兒,天生便有舍我其誰的豪情壯志,易地處之,又憑何將大好河山拱手讓人。 說白了,這些耍心眼的文人,其實就是看準了大司馬對女君的寵愛。 若衛覦真想為未來鋪路,扶植自己的文臣集團,只將簪纓當作閨閣里的掌上明珠那么養,就不會容忍野心勃勃的沈階留在簪纓身邊這么久,也不會在欣賞嚴蘭生的情況下讓他跟隨簪纓。 嚴蘭生想得很遠。 他提出用佛子之名為簪纓造勢,何嘗不是當著衛覦的面使的陽謀。 衛覦不可能看不出來,他想將女君進一步捧向高處的小心思,端看他是否依舊能容忍了。 可衛覦的氣勢獨,不論多少雙眼睛在他身上,他單是大馬金刀坐在那里,便傾壓得人不敢逼視。 他俊眉如墨刀裁,面上無什么表情。 眾謀士只覺如芒刺目。 就在他們忍不住縮回目光時,衛覦忽然長身而起。 嚴蘭生心里滿打滿算盤得好好的,不管大司馬如何生氣,他至少有女君這面免死金牌。遽然間,卻被這陣風驚了,有一瞬,他恍惚聞到了血氣。 他無端被壓得雙腿一軟。 等再反應過來時,嚴蘭生已經跪下了。 顏如潤玉的嚴二郎頭頂小扇,縮肩本能道:“女君答應了的?!?/br> 他站的位置首當其沖,衛覦這一起身,嚴蘭生又一跪,后頭幾位摸不著頭腦的從事,后背打個寒噤,一出溜也跟著跪下了。 傅則安沒跪,按著肋骨低咳了好幾聲。 簪纓被這幫人沒出息的樣子氣得忍笑,無奈掩了下額角。 衛覦睨視嚴蘭生,“腿坐麻了,怎么了?” 嚴蘭生自然不敢信,神情訕然。他后知后覺自己丟人丟大了,可不怪他,方才一剎他感受到的畏懼,真是骨頭縫里滲出來的,就像被死亡化出的陰影一口咬住了脖子,除了束手就擒,什么也做不了。 沒有五體投地已經是他最后的體面了。 嚴蘭生冷汗濕背,勉強拾回幾分從容,跪揖道:“小人失儀?!?/br> 衛覦未語,玄黑的袍透著冷冽。 “行了,都起來吧?!边@個時候敢開口的只有簪纓,“大司馬和 你們鬧著玩呢?!?/br> 恰此時,春堇在門外回話說車駕已經備妥。 簪纓想想暫無其它要急于商討的事,便令眾人散了,回去各自預備起程。 先生們應諾,稀稀疏疏地告退而出,誰也沒敢發出太大的響動。 他們跟隨在女君身邊,面見大司馬的次數多了,久而久之便淡忘了坊間傳聞,誤以為他同女君一樣平易近人。 今日才記起,大司馬的那份平易是給女君的,下頭的人不過借光均沾了雨露。 大司馬懾不懾人,只在于假寐的雄獅想不想讓人知道他已經醒了。 眾人從來時路再經過沈階身邊,忽然就不覺得自己比這位跪著的優越多少了——女君的幕僚,不好當啊。 堂門虛掩上,幾縷金黃的駘蕩春光爭搶著擠進門縫,逐照綺貌女郎的明眸丹唇,卻被一道黑壓壓的高影霸道地阻隔在外。 “鬧著玩?” 衛覦高而寬綽的身形,足以將簪纓整個人籠罩在自己的掌控之下。 他背對著門低頭看她,嗓子輕茸茸的。 簪纓立刻拉住他的手,仰臉一本正經地保證:“阿奴向小舅舅保證,我不會溺進佛門太深,我也不是他們的佛子。此舉完全是為借勢立名,既有事半功倍之效,何必拘泥手段?!?/br> 衛覦垂下的眸色發暗,“那你是誰的?” 簪纓搖晃他的手指,踮起腳尖,幽蘭般芳香的豐潤紅唇湊過去,卻不親上,細癢的呼吸一下下噴薄在他唇邊。 她悄悄透露給他:“我是衛觀白的?!?/br> 衛覦如愿以償用大手按上她的背,鼻尖與她相抵。 他沒有生氣,他只是不喜歡那些和尚形容她是“不生不死身”的話。 這種不吉的讖謁,讓他覺得可惡之極,還有一點衛覦自己都不愿承認的害怕。 “你是我的?!彼囊粽{咬得很重,摩挲簪纓鮮活跳動的腕脈,把那塊皮膚都磨紅了。 簪纓多少已了解衛覦的習性,看他神氣慵懶,瞳眸光色漸漸渙散,猜他是要做點什么,面頰微紅地等待。 卻不料衛覦只是蹭了會鼻尖,便松開了她。 簪纓茫然動眉,像個沒吃到糖的孩子。 衛覦終于笑了一笑,用手指輕刮她鼻尖,是羞臊小輩的意思,“不是還有正事要處理嗎?!?/br> 簪纓了然地看了眼窗外方向,抬指理鬢,眼尾的光清冷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