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退婚后全皇宮追悔莫及 第150節
檀順親擒北魏主將涼棱大斐,余者望風披靡,俘兵眾萬余人。 一場本以為是死戰的戰役,便就如此平息了下去。 城頭上,簪纓長舒一口氣,始發覺自己的指尖微微在抖。 “娘子?” 姜娘低低關懷一聲,簪纓搖頭,很快下城樓,命打開塢門。 除了留在北面清理戰場的戰士,檀順、王叡、傅則安等部盡皆入城——尹真在之前的廝殺中一馬當先,不顧己身安危向前沖殺,一人便斬下二十幾顆敵顱,自己的前胸與腿上也中了數道刀傷,被親衛抬回城中,已無力轄制這些擅入的兵馬。 自然,經過簪纓一眾人時,這位堡主的臉色黑沉之極。 簪纓心中對尹家堡確有愧疚,眼下卻不是談這個的良機,命人撫恤傷兵,尋到檀順問:“阿寶,你如何會來?” 闊別一年有余,檀順的個頭如竹子拔節,已長得很高,一張娃娃臉也全然長開,少年英俊,再無稚氣。 他近前,渾身帶著酣戰后的熱氣,把住簪纓雙臂先問她:“阿姊,你可還好?” 兩人敘了話,簪纓才知,原來早在月初衛覦兵圍洛陽時,他便料到北魏會狗急跳墻,偷襲青州,提早派了檀順領五千騎馳援。 而龍莽也傳信給他豫州的兄弟,讓馬晁領人護他義妹。 加上簪纓傳召傅則安的信件,也同時到達蒙城,這才有了今日兩軍會師尹家堡的局面。 簪纓初步了解了情況,急于問檀順:“大司馬諸事安平否?洛陽戰況如何?” 她的雪膚花貌上落有風塵,卻不掩麗質,眸子含蘊水光,緊張關切之色溢于言表。 檀順望著她神情中細微的變化,頓了頓,嘿笑一聲道:“我混了個破虜將軍,卻還不能時時見到大司馬的面,領兵來時,前線正擬攻城,我亦不知而今行進到哪一步了。不過阿姊只管放心,有大司馬,此戰必成!” 他從北府軍最底層的一個小卒子,一步步磨煉出來,對衛覦已經從最開始的威服,口服,到如今的一萬個心服了。 他曾親眼見過大衛馬奮槊沖陣的場面,那樣一夫當關的氣勢,深深讓檀順覺得,大司馬一個人,就是一支軍隊。 簪纓望向西北方的天空,眸中憂慮之色不減,面上卻浮現一縷清毅的微笑。 她當然相信,他會功成。 …… “——報,東城門被破,衛覦率五隊騎軍沖上青龍大道!” “——報,晉軍攻勢兇猛,金鏞城告急!” “——報,鎮國將軍與衛覦對陣重傷,親衛冒死搶出,安北將軍已戰亡!” 北魏皇宮中,一道道不祥的戰報傳入拓跋奭耳中。 他坐在洛陽城最尊崇的一把椅子上,聽到的卻是宮城外不絕于耳的廝殺聲。 他的耳邊還有屏風內后宮妃嬪的恐懼哭泣聲。 拓跋奭閉了閉眼,“柔然的回信呢,西涼呢,盧水呢,都無援兵嗎?” 負責外交的鴻臚寺卿神色慘然道:“陛下,我朝之前與柔然在邊境屢生齟齬,此番恐怕等不來援手了。至于那西涼女帝,公然下詔要招晉國大司馬為皇夫,與他共坐江山……陛下,目下已是危急存亡之際,宜速決斷了!” 之前司徒王丘提議朝廷棄洛陽而撤守長安,被拓跋奭否決,在他心底,總覺得他的大魏國還有一戰之力。 可到了此時,拓跋奭終于不得不下定決心 。 他喚內侍將太子帶來。 不多時,一個身量不足的少年被帶到拓跋奭身邊。 拓跋奭撫摸太子發心,指定司徒、太傅等幾位輔命大臣,又撥一隊禁軍,命他們務必將太子平安送到長安。 “父皇,兒臣不走……”年少的北魏太子知道宮外發生了什么,眼含熱淚,“我要與父皇一同留下!” “傻孩子?!蓖匕蠆]直至此時,臉上亦無畏懼之色,灑然笑道,“父皇留下,是鮮卑族的魂。你退守長安留住復興之望,是鮮卑族的根。趁著前頭還能抵擋一時,速行!” 眾臣拭淚,拜別魏帝。 待太子含淚一步三回頭地被太傅抱出大殿后,拓跋奭換上甲衣,召集宮中剩余的全部禁軍與宿衛。 他拔出七寶劍,目中透出鷹隼般的銳光,聲音雄渾道:“未到終局,鹿死誰手豈有定論。今日是十五,只待多撐一天,撐到明日,那衛氏子每月十六必犯寒癥,集中兵力先擒此人,梟首傳軍,敵軍士氣必潰!” 洛陽城中,才是白日。 明亮的金烏卻被火光戰旗所蔽,長道上積染著尸體與鮮血。 北魏百年來雄踞關中的資本,無非是脫胎于草原游牧民族的兇猛鐵騎,然而當晉軍破關入城,在巷道交兵,騎兵需要遠距沖殺才能展現的沖力優勢蕩然無存。 衛覦率三百輕騎撕陣,馬槊沖鋒,單騎突陣。 他身上的厚鎧已全數剝離,只著一件單衫軍服,依舊渾身燥熱難擋,丹田如焚。 他手里的隕鐵綠沉槊化作了一團幽冥烈火,左突右攫,當其鋒者,無不應刃而倒。 迎戰的大將瞳孔顫抖地看著這個煞氣滿身,流血凝肘的男人。 都說北人高大雄猛,然而馬背上那個不盔不甲的男人,南人北相,傲悍異常,就像一只撲身噬人的狼豹。 這世上豈有戰戰都沖鋒在最前的大帥?可南朝衛覦,攻城最先、沖陣最先,連短兵交接都要身先士卒——但凡衛覦坐鎮在中軍,不讓魏軍直面他恐怖的威壓,洛陽城也不會丟得這樣快——可他怎么可能有一身用不完的力氣? 守城將軍咬牙壯膽,帶兵迎上。 兩騎相遇,守城將在衛覦手下未走一個回合,只覺千鈞之力壓于顱頂,似有什么溫熱之物噴濺而出,摔下馬去,人事不知。 剩下的兵卒早就懾于晉朝大司馬的兇名,守領已死,余皆望風披靡。 這場虎戟交鎩,云旗拂霓的攻城戰,不過打了一晝夜,十六日黎明,龍莽率領部下從洛陽城的西北拱衛金鏞城穿出,高呼: “大司馬,金鏞城已破!” 衛覦已棄槊換刀,血污于面,值此月圓將缺之夜,他體內的熱血盡轉寒涼,目赤如血,十指如冰,聞言,又一霎氣血狂涌,仿若無窮的力量再一次充盈百骸。 他這幾日身上的羯蠱反反復復,早已顧不上了。 衛覦撥馬直入洛陽宮。 身后是北府兵士高舉的烈烈火燎。 城已破,宮中禁軍的抵擋不過是困獸的最后一搏,擋不住晉軍光復在望的灼灼軍魂。 晉軍勢如破竹,迅速控制了宮闈,分兵把守住各個宮門。 只剩下中樞太極殿前,寬闊的白玉廣臺上,北魏帝領著最后的羽林軍列陣相候。 在他身后,有一灘刺目的血泊流淌成河,十幾名宮裝艷麗的女子軟泥般倒在殿外,啼痕猶在,人已氣絕。 這位推行漢化久矣,不茹毛飲血久矣的帝王,穩穩提著一柄開鋒長劍。 衛覦下了馬,在北魏羽林軍瑟縮的后退中,一步步走近。 “衛覦?!蓖匕蠆]的神色里有一種帝王末路的悲涼,“今日非弱晉亡我大魏,是你衛觀白厭勝我族?!?/br> “爾,可敢與朕獨斗一場!” 衛覦沒有說話,他的眼瞳如兩口黑靜的深淵,卻有妖異的赤光搖曳不息。 他在火光中抬頭看一眼東方天際的魚肚白,單手卸下護腕,換了把新刀,開始沖陣。 兩方的陣勢截然相反,北軍是羽林在前,皇帝在后,南軍卻是衛覦一人當先,北府兵隨后。衛覦像一只穿破云霄的利箭,一瞬炸入隊陣,力如紙薄的羽林軍瞬間被捅透。 無人是他敵手。 拓跋奭毅然抬劍,交刃的鐵器聲卻只撞響三聲,衛覦踢開魏帝手中那把玩具似的劍,不留一絲猶豫,一刀插入拓跋奭心口。 衛覦一語不發,身姿如豹,頂著刀一路向前狂奔,直至將這個侵凌漢室一百載的胡族子孫,釘死在洛陽宮正殿門上。 “你……嗬……你……” 拓跋奭大口大口地吐著鮮血,睜目直直望著這個了結了他性命的男兒。 世人皆言北胡如虎狼,可他,才像真正的虎狼。這個被北朝視為天敵克星的男子,是如此年輕,如此剛猛,如此滿負著仿佛天神主賜予的力量。 恨他投錯了胎,他才該是鮮卑族馬背上的健兒??! “十六、十六日犯寒傷……到、到底是真是假?” 臨死之前,北魏帝問出了這個困擾北朝多年,致使無數次暗殺都折戟無功的疑問。 衛覦臉上的每一塊肌rou都如石刻,眼冷如鐵地拔出刀,揮刀,斬下拓跋奭頭顱。 血濺太極宮匾。 一輪旭日將出。 “勝了……” 不知誰喊出第一聲,而后,衛覦背后的晉軍整齊劃一地舉戟高喊:“勝!勝!勝!” 他們追隨大司馬奪下了洛陽! “傳首建康?!毙l覦隨手將拓跋奭的首級拋給親兵謝榆,偏頭吐出一口血水,沙啞地開口,“掛在朱雀橋頭?!?/br> 他在士兵們興奮的軍號中,要了一囊酒,灑在太極殿前。 這片中原大地上,百年千年英靈在,一個半個恥臣戎。 堯之都,舜之壤,禹之國,泱泱華夏的根柢,衛覦有幸,今日奪回了。 他將剩下的酒仰頭灌入喉。 烈酒澆上干裂的嘴唇,他毫無痛覺,更解不了渴,那雙大戰之后饜疲冷懨的眸子,下意識看向東方。 “大將軍……” 徐寔被兵衛接入宮城時,正目睹這個場景,心弦猛地一緊。 衛覦的酒戒早已破了,他勸再多話也是無用,壓下這事,小心地望著衛覦滿懷的污血,道:“聽聞主公要將北帝首級傳送回京,令人人傳看,此舉……只怕于主公聲名不妥,畢竟是一代驍主帝王,身后受辱……” “傳!” 衛覦猛地回頭,目透兇戾,“我就是要讓北胡辱,我就是要讓南晉怕!” 徐寔清晰地看到一雙極為陌生的眼睛,驚怖倒退,不敢再言。 - 這場堪稱曠世的洛陽之戰過后,便是鞏固城防宮防,打掃戰場,清點傷亡,出告安民。 而后衛覦命北府軍大開皇宮寶庫,但見金谷玉叢,珠寶琳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