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退婚后全皇宮追悔莫及 第144節
姜娘松開掌間刀,動作有些生硬地從腰囊中摸出一包糖果,遞出去。 即使她已做過許多次這種事,可是當那些柔軟的小手劃過她掌心,聽到孩子們挨個對她道“謝謝姊姊”的時候,還是覺得別扭,不知第幾次低聲請求道:“女郎,這種事下次還是讓阿蕪來,都是一樣的……” “既是一樣的,有何不妥?” 姜冷若清冰的眼不禁黯淡,心想:春堇,阿蕪,阿菁,這些清白美好的女孩子,到底和她是不一樣的…… 簪纓已穿過一條石子路,登階,進了議事堂。 姜娘回神,連忙跟上。 鳶塢主林成琿早已客氣迎出,見了簪纓便抱拳施禮:“女君辛苦了,此去泰山郡可還順利?” 簪纓點頭,“往泰山郡設常平倉的事,可以推進了,那里貧富不均的情況嚴重,倍設糧倉,加派人手,以溫飽不濟的百姓為先?!?/br> 林成琿聞言大為敬服,那泰山郡的赫連袁是個霸王,本地各自為政的豪強們歷來沒人愿去招惹。女郎把那塊地方留出來一年,他還以為是打算井水不犯河水了,沒想到女君不動則已,一舉便疏通了赫連家這個硬茬子! 對于這位年輕而有膽魄的女子,林成琿真是訴說多少感念欽佩之情也不嫌多。 她分兵駐扎青州的邊境要塞,謹防胡兵過境,讓青州父老過上了久違的太平日子,這是老生常談了,姑且不論; 就說那年年從東海登岸的扶桑水寇,劫掠了多少貨財,禍害了多少良家閨女,提起來就是青州的一塊隱痛。 南朝自顧不暇,遑論 派軍靖難,這些年也沒人能管??膳粊?,就給管了。 組建水軍,征集船只,保衛民眾,這一舉措救了多少人的性命啊。 更別說設小學,浚河道,平物價……林林總總。 他這里只是個小塢,他有幸被推舉為一宗之長,從前只覺得若能保本宗平安,便是最大的造化了,根本不敢想,那么多大堡主都爭相延請的女君,會落戶在鳶塢。 而且女君身邊有如許多能人賢士,卻不奪他的權,還請他平級議事,林成琿唯有更盡心竭力而矣。 簪纓接過侍人呈上的濕帕子,擦了把手,“我走這幾日有何事?” 林成琿挑了兩樣最要緊的匯報:“確有兩樁大事。一是女君剛走的次日,樂城曲氏嫡嗣子,攜一族的家當人口、地契廣田前來投奔,說若女君不棄,愿做那個、嗯,上門郎子?!?/br> 德貞末年,簪纓隨衛覦離京,南北兩朝不少人都在觀望二人的關系,其中頗有些不懷好意的猜測。 而她與衛覦分別的次年,晉帝李豫寢疾,改國號慶康,意為祈祝龍體康泰。今已是慶康二年,這將近一年半的時間里,兩人各奔東西,雖然物資上的往來已是昭然不隱,但那種晦澀的猜測反而淡了。 男歡女愛男歡女愛,見面才會有歡愛,經年都碰不上一次面的倆人,能有個什么呢。 所以誰都知道,青州的唐小娘子仍是單身。 何地都不缺年輕多情的俊彥,許多還是舊士族嗣子,任誰見過唐氏女的真容,能夠不動心? 像曲氏子這種毛遂自薦的事,也不算少了。 簪纓眸中含著清泠的光,神色淡定道:“帶著生意來的就談。吃得下就吃,資源分配好,別欺生排外?!?/br> 沈階在身后微微動了下唇角。 “再笑,你去替嚴二上濟南交涉?!?/br> 簪纓腦后好像長著眼睛,頭也不回道。 沈階立即繃平了嘴唇。 林成琿不敢做出表情,諾聲從命,接著道:“還有便是,朝廷日前又下一道檄旨,禁止東海域外的附屬國與唐氏有生意往來?!?/br> 簪纓尋思了半瞬,沒當一回事,“不用理會,一道詔書能羈縻住,也不會只有一道詔書了。唐家這塊招牌還沒倒呢,求利的,到何時都會逐利而動?!?/br> 林成琿稱是。 “還有旁的事嗎?” 林成琿輕輕搖頭,另一些小事,他能處理的都處理好了,哪能事事都讓女君勞心?!盁o甚大事了?!?/br> “嚴二可有消息傳回?” 林成琿說沒有,“嚴先生已是第三次去尹家堡了,想來已是輕車熟路,至少能全身而退,女君毋須太擔憂?!?/br> 簪纓應一聲,待林塢主退下后,她穿過通堂,回了自己的住處。 她的小議事廳中,杜掌柜、越掌柜、呂掌柜等幾位管事,已靜候在此。 簪纓裙擺一入門檻,先有一道白影慢悠悠地踱來,用沉實的尾巴尖勾勾她,碧瞳慵懶。 簪纓眼神柔軟了些,彎腰拿指尖撓了撓狼的下頷rou。 從去年秋天起,這匹老狼沒有征兆地開始少食少動,憊懶發懨。 按狼的歲數算,活了十七八年已經是高壽了。故而簪纓往后再出門,便不帶著它,結果它還不情愿,著實鬧過一段時間的脾氣。 簪纓摸夠了,拍它去玩,不忘問杜掌柜:“任姊姊可還好?” 任氏在年初時有了喜訊,簪纓得知后十分欣喜,幸而鳶塢還算個養人的地方,便讓她安心養胎,余事一概不許cao勞。 “勞娘子記掛,一切都好?!倍耪乒裥匾痪?,他中年得繼,也是一臉的精神喜氣。 不過他也不因私誤公,自己人敘過寒溫,簪纓落座,掌柜們 便開始報賬。 “東家,兗州那邊,又到新一年籌措軍糧的時候了?!?/br> 呂掌柜最先開口,“去歲青州旱了,咱們現有的儲糧大半填在常平倉里頭,三吳檀老板那兒又被看得緊,您看,若直接運送緡錢過去,請徐先生自己找路子買糧可行?” 簪纓想也不想便否決,“左右是要輸送一回,別費二事,以免延誤軍情。唐氏在哪里還有大倉,調一調,湊夠三十萬石糧,走巨野澤的水道運往滎陽?!?/br> 越掌柜用玩笑的口吻接著道:“東家先別忙,您道老呂為何搶著開口,這人精著呢,生怕別處也要糧,短了他的差事?!?/br> 說罷,就見呂掌柜怪模怪樣地瞪了他一眼。 簪纓一想,呂掌柜是隨同杜掌柜,全權負責兗州方面軍需的,越掌柜則是統管魯國塢和沂山塢的人,抬眉問:“兩塢也要錢糧了?” 越掌柜正色回言:“仆負責的兩塢,按沈先生給出的治策治理下來,如今耕者勞作,農兵練戰,自給自足之外還有盈余。糧是管夠的,只是請支五十萬錢,作修固外郭與兵械損耗之費?!?/br> 簪纓聽后,捏了下眉心,“給?!?/br> 她手底下合并的這些大小堡塢,情況各不相同,有初來乍到時,依靠龍莽的名聲打開切口的,有簡單直接出資納入麾下的,也有投機者看準了她的實力與靠山,自愿來投靠的,還有一半是不干內政相互合作的關系。 不管是怎么收攏的,她掛了名,便都要管。 都知道她是座金山,她用人做事,眾宗眾帥便不客氣地伸手要錢。 這筆錢當然得給,且多了少了,薄了厚了,為免有心人計較離心,都要思量周全。 單是這一項,就吃掉了唐氏兩成家底。 好在青州如今大體和諧,大部分的關系網皆已打通,盡在她掌控之下。 杜掌柜接著提醒:“小娘子,別忘了還有蓬萊島正在打造的艦隊,前兒三子回來攏賬,也得接著再投入一筆。至少這個數?!?/br> 說著,他叉開五根手指,將手掌翻了兩翻。 兩千萬錢。 簪纓道,“給?!?/br> 同時心哂,這哪里是報賬,一個個都是來要賬的。 當初在肅縣的那個圍爐雪日,嚴蘭生說的話,已在一一應驗了。 她資北府,養乞活,取青州,屯兵、施糧、造船,加上她自己的一件私事——便是流水一樣的布施錢灑進青州各大佛教寺院,只為換取一點內部的消息,這一筆一筆累積在一起,真可謂千金散盡。 能不能漁天下之利,尚且不知,總之有時簪纓自己算著賬,會不由自主在心里對阿母道一句:女兒崽賣爺田了。 她余光瞥見有人還要張口,連忙無力地捂住額角,嘟囔道:“等會兒,我頭疼,緩緩再說?!?/br> 唯有在這時,她才久違地露出一點嬌賴的小女兒情態。 滿屋子管事見了,全都縱寵地笑起來。 杜掌柜悶聲笑得胡須輕抖,“娘子別愁,賬呢,暫且就這么多,庫房還能支應。接下來要稟告娘子的是個好消息?!?/br> 簪纓一聽見好消息,一掃疲色,抬頭脫口問道:“小舅舅又打勝仗了?” 第115章 杜掌柜聽到小娘子拐著彎也能想到大司馬身上, 一愣,把原來要說什么給忘了。 呂掌柜忍不住爽聲笑道:“這一年大司馬接連克下禹州、鄢陵、虎牢關數座方鎮,已經打到拓跋老兒家門口了, 再勝, 就得是克復中原了!” 提起這事, 眾人都覺得萬分提氣。 總算唐氏在南朝的限制之下,勒緊腰帶供馬供糧的辛苦沒有白費, 北府軍也不愧是南朝最血勇的男兒郎, 打得胡子連連敗退。他們深感只要有大司馬在, 光復洛陽, 重振漢室便是朝夕之望! 簪纓亦微微走神,想起截至她上一次收到的軍情, 說小舅舅的部曲一路勢如破竹, 已經向魏帝拓跋氏的洛陽都城逼近了。 他果真打到了洛陽。 距毒龍池中蓮的花開, 也僅剩半年多的時間了。 可佛睛黑石仍舊沒有著落…… 杜掌柜輕咳一聲,不得不拽回話題:“娘子, 仆要說的是豫州的傅大郎?!?/br> 簪纓一念回神,“他何如?” 杜掌柜道:“傅則安與黃符虎協助留守在豫州郡縣的乞活衛隊, 很見成果, 糧產大豐。除去當初答應謝刺史不沾手的那部分,咱們自己的田莊地利, 頗有盈余。怎么著也能抵平越掌柜一半的賬?!?/br> 這對簪纓來說,倒的確是個意外之喜。 這一年她忙于周旋, 很少聽到傅則安的消息, 心里卻有一本賬。 正因聽不到什么消息, 才說明豫州太平無大事, 而在幾個吞金如獸的勢力中, 豫州乞活軍向她要銀餉的次數又是最少的。 傅則安竟還具備盤賬生息的本領嗎。 “把他召回來?!濒⒗t思索片刻,水秀的眸子瞇定,“我這處最缺人手,白白地留給謝世兄打下手,豈非是我的損失?!?/br> 沈階霎眸看向女郎的背影,聽杜掌柜應聲,又含著笑意問:“還有一事,不知娘子的十七歲生辰想如何過,近來各地的掌柜們都趕著問呢?!?/br> 簪纓聞言,便知公事已經說完了。 她的生辰在五月十六,去年的時候,小舅舅還托商隊帶來一封手書,計定趕來青州為她慶生。 不想四月底,北朝爆發了六鎮胡人起義,小舅舅乘勢起兵,北朝內外交困,虎牢關一戰中,北府軍大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