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退婚后全皇宮追悔莫及 第127節
“想是豫州本部援兵,見孫坤敗,又來夜襲。不知死活的東西,壞了老子好心情!阿——妹子別怕,大哥這便出城退敵?!?/br> 打夜戰是乞活軍的拿手戲,龍莽迅速召集部下,再度奔出城去。王叡攜兵從旁策應。 簪纓不放心,也上城頭觀戰。 冬日晝短,是時天色已黑。便見對面快馬馳來,人數雖不足千,卻隱含肅殺之氣,勢不可當。 王叡倉促之間來 不及準備絆馬索,便令步兵在城外空曠處倒插槍矛,略略抵擋頭一撥的沖馬攻勢。 然待敵方及近,王叡借著火光,緊盯為首那兜鍪覆面之人,驚了兩驚,不敢確認,又努力認了兩認,猛然高喊道:“止戰!止戰!自己人!自己人!” 意為停攻的鳴金鑼聲連連敲響,對方的戰馬正至城下。 王叡部下的北府兵自然令行禁止,然而龍莽的人卻是雜牌軍,不聽軍號,龍莽就看見搶先沖鋒的兄弟被對手掀下馬去,氣血上涌,哪里停得。 “媽了個巴子的!止個屁!任他是誰,老子也削死他?!?/br> 他單騎沖向敵方首將,但見對面之人跨馬握刀,身形梟悍高岸,兜鍪之下,一雙凜麗劍目如電。 兩刀相撞。 龍莽以雙手刀對他單手刀,竟遽覺由腕到肩麻成一線,虎口已迸出血來。 他震驚于對方駭人的臂力,難掩驚愕。 城頭上,簪纓瞪大眼睛,緊盯著那道昏昧中模糊的身影,瞳孔放大,呼吸逐漸變得緊窒。 她忽然低叫一聲,快速跑下城樓,呼來汗血馬,上馬馳騁出城。 “大哥住手!他是大司馬!”簪纓的心在怦怦狂跳,迎面干風吹臉,吹掉了她的白狐毛兜帽,將她水樣的桃花眸吹弄起幾道凌亂的漣漪。 她滿心都在想:他來了,他真的來了…… 然而她聲量不夠,龍莽并未聽清,余光見到紅色纖影出城,急得下意識道:“阿奴莫出!” 與他對陣之人眼鋒忽作一厲,原本只出七分力的臂膀驀地向下狠擢,正磕在龍莽刀刃中心,將他打落馬下。 簪纓的斗篷在后揚起,一往無前地馳向那匹駿騎。 龍莽七葷八素地摔下去,才意識到什么,忙令手下散開莫沖撞到她。 馬上,身穿豫州軍服的首領穩停,向后微微抬手,身后即刻燃起一片火把照路。 星星點點的光,映進他漆黑如夜的眼。 他等著她奔馳過來。 蒙城的夜晚,一切都靜了,只有簪纓駕馬向前的身姿是生動的。 她到得扶翼跟前,用力扯住韁繩,分明馭馬已經十分熟練了,這一下子,手竟輕輕地發抖。 二人四目相對,電光石火。 男子忽然夾馬向前輕策一步,一言不發地俯身伸臂穿過女子腋下,就著簪纓的身位,把她抱到自己馬上,面對著面,一把扯進懷里:“這是在玩兒什么呢?” 他筋骨有力的手臂攬住她后背,壓向自己。 嗓音夾著夜寒,卻是無下限的縱容,不責不斥,和從前一模一樣。 背對城池的乞活軍和面對城門的輕騎兵大眼瞪小眼,鴉雀無聲。 龍莽躺在地上,心里:“……” 簪纓不管,她想衛覦太久了,眼也不眨地描摹他的臉,入迷地盯著咫尺之近的薄唇,被一份陌生又預演了許久的情愫舔|弄了心跳。 她此刻是一個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小女孩,輕易歪在他身上,雙手緊摟住他腰,仰著臉兒,聲音又甜又軟: “小舅舅,阿奴很想你?!?/br> 衛覦眸海定住。 上一次分別,在他看來分明是他傷了她心,不歡而散。 簪纓一點不見外地抱著他,眼神分外璀亮,悄悄的,又像立誓:“我有一句很重要的話要告訴你?!?/br> 她純摯的眼神幾乎在無意識勾人。 連著奔襲兩日兩夜的衛覦忽然笑了。 他緊叩的牙關自己咬斷了心里擰的弦,該松的手沒松,傾身垂眸:“不如你先告訴我,你何時認了個好哥哥,阿奴兩個字,隨便誰都能叫是么?” 他的語氣,彌漫著慢條斯理的晦沉。 他眸底的黑淵,想要把人吃進去。 第101章 簪纓目光投進那片濃郁的深淵, 被其中的強勢包裹住,一點不覺怕,心里反而泛起細密的酥悸。 她軟了聲調:“沒有, 我沒讓?!?/br> “你,沒讓?!毙l覦蜻蜓點水地重復,由那道清冽的嗓子念出, 有種漫不經心的欲念。 好像只是無意識做著她的回聲,心已飄渺到別處。 他的瞳色那么黑,最深處卻已開始渙散。 他正努力地讓自己放開手, 再盡快將黏在簪纓臉上的視線移開。 只是一個不費吹灰的動作而已,無需耗費任何意志力, 但衛覦連呼吸都濁重了,在心里一下下斧鑿自己,艱難地做著抵抗。 小舅舅的眼神和在小酒館的那晚很像。 簪纓為自己的愚蠢和遲鈍而生氣,她得有多笨, 才會在那個時候祝愿小舅舅和他喜歡的人喜結連理? 他會喜歡誰? 除了自己,小舅舅還會喜歡誰。 那時候在他身上看不懂的隱忍與失控,簪纓此刻一目了然。她更緊地抱住衛覦的腰, 目光大膽又純稚,“小舅舅,你是醋了么?” 衛覦被這句話驚醒。 他自己心虛,將簪纓所言歸結為不知深淺的玩笑話,受不了,跳下馬,暗中喘息一口。 而后又神色如常地將簪纓接下來。 簪纓一跳下來, 還要去看小舅舅, 龍莽猶豫著走上前。 他在火光下看看這倆人, 第一次見到大司馬本人的激蕩心情,都被一種說不出的古怪感代替。 大司馬和他義妹一見面,就這樣兒那樣兒……又那樣兒這樣兒……這他媽是甥舅?! 龍莽不知該不該開口,可若不說點什么,好像更是尷尬。好在簪纓搶先介紹:“這位是濉水乞活帥龍莽,我新認的義兄?!?/br> 她怕衛覦反對,纖纖細指下意識扒住他袖口的鐵護腕,說:“小舅舅,義兄非敵,此次守蒙城多虧他……” “我知道?!毙l覦道。 他收到軍隼銜在口中送來的珍珠耳墜時,是四天以前。 盡管看到那東西的最初一刻,衛覦心跳都紊亂幾下,但那只是瞬間的事,他確信有王叡在,若出變故,三百精兵會死戰到最后一人。徐豫皆無一合之將,亦無強兵,低于三千人拿不下王叡部,而倘若有這么大的動靜,瞞不過他的耳目。 接下來探聽得知,傅則安攜旨護駕,簪纓坐守蒙城,又被乞活兵不費吹灰之力攻破城池,衛覦很快便猜出了幾分緣由。 那小女孩不在他跟前時,一向比他看得見的時候更敢施展拳腳,有勇有謀。 所以,他隨便派任何一支部隊前來馳助都好。 但他依舊在邊關年關臨近時,花了兩日時間安排好西北線的軍事布防,自己過來了。 徐寔在過程中默默幫他布排守將,揪斷了幾根胡須,卻一句勸阻的話也沒說。 衛覦自暴自棄地想,軍師也覺得他無可救藥了吧。 可他無法。 不親自來看一眼,他的心放不下。 “在大司馬面前豈敢稱帥?!饼埫ПЬ淼?,“早聞大司馬勇力絕人,馬上六斛弓,馬下可開十石強弓。今耳聞不如一見,某以為世人小看了大司馬,便是十二石弓也拉得!某真心敬服!” “射不主皮。我聽過你,”衛覦劍目淡矍,“曾跟上任車騎將軍參加過彭城之戰,殺敵之數不輸主翼。足下膂力并不遜色,是刀不趁手,不如減輕一分,鈍鋒,加寬血槽,改握刀手法?!?/br> 龍莽出身于貧農之家,摸爬滾打走到今日,無師無長,全憑一身力氣自己摸索出來的。他敬佩衛覦不假,卻更信自己的刀,聽他如此說,反骨使然,便有些不悅。 龍莽干笑 道:“這一把我還嫌它不夠重呢?!?/br> 衛覦便不多言。簪纓好不容易插上話,“小舅舅,你來了,兗州怎么辦?” 她方才只顧歡喜,卻才想到這個嚴峻的問題。 衛覦余光瞟見她被冷風拂動的鬢絲,“先進城再說?!?/br> 他提前吩咐了屬下以刀背對陣,未傷人命,兩部整點兵馬一同入城。 乞活軍不用龍莽多嘴一提,主動綴于兗州軍之后。 衛覦帶領的兵隊人數雖然精簡,卻凝聚著一種無聲的勢,乞活軍人多勢眾,可在喋血與戰火中淬煉出的煞伐之氣面前,自發便被壓住了一頭。 簪纓裹著櫻紅色的斗篷,仗著有披風遮掩,伸出手擠進衛覦的指縫,與他十指相叩。 衛覦本就放慢著遷就她的步履一滯。 心里若隱若現地浮出一種異樣感。 阿奴以前不會這樣黏人的。 她從前盡管親近他,有時也比在旁人面前更嬌賴些,卻始終有種乖巧的分寸勁,他看得出,她內心深處還是尊他如長,所以不會肆無忌憚地造次。 此日重逢,她身上的分寸消失了。 衛覦深曉自己骯臟的心思,問題都歸在己身上,便想:是因上一次不告而辭,強硬送走她,讓她產生被拋下的不安了? 他抽了一下手,簪纓隨即握得更緊,衛覦不再掙開,隨她牽著。 入城后,至驛館,杜掌柜已得知城外來軍是大司馬所領部下,在問口迎候,任氏則帶領廚房的仆婦們準備熱食湯水,犒勞軍旅。 沈階亦披衣未寢,等著結果。當看清大司馬的臉,他微微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