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退婚后全皇宮追悔莫及 第70節
“我是什么好人么?”少女掩著縠紗團扇,只露出一雙天真無邪的桃花眼,俏然輕眨,“去告訴張夫人,想吃甲魚也成,我要的報酬,不在銀錢?!?/br> - 這些不利于庾皇后的傳言,原本只在高門圈子里打轉,東市西市一癱瘓,罷,京里更多的人都知道了,都在談論。 “……謝既漾、謝既漾!本宮與謝氏多年來井水不犯河水,她胡言亂語些什么?” 一只紫胎青瓷茶盞被用力摜在地上,碎瓷斑駁。 庾靈鴻才從心腹被跺成rou泥的打擊中回轉過幾分,唇色連著幾日還是雪白雪白的,聽說宮外風聞起,又一個氣急病倒了。 她前日從昏迷中轉醒,心虛過后,才反應過神來,衛覦若真從佘信幾個嘴里挖出了什么舊事,依他的鬼脾氣,早就沖到顯陽宮來與她對質了,怎么單是調兵給朝廷示威,而半點沒針對她? 庾靈鴻便心存了僥幸,自己調教出的心腹,也許終歸是忠心耿耿的,便是惡賊百般yin威,也不曾令他們背主。 仗著這一點,那日煥兒回來后,任他如何著了魔似的追問,庾氏只道惡心頭疼,敷衍了過去。 可這才幾天,潑天的污水便潑到她頭上了! 據宮人探聽回來的消息,連庾靈鴻這三個字,都成了那些街頭巷尾賤民膽敢議論的唾上物! 一想到這一點,庾氏的惡心頭疼就成了真,后背一陣陣地發惡寒。 “陛下呢,陛下也聽聞了嗎?” 她聲音發冷,從紫帷流蘇榻上傾出半個身子,如同抓住救命稻草抓緊女官關雎的衣袖,“他有沒有申飭謝家,有沒有?” 關雎為難道:“回娘娘,聽聞陛下知道此事后……摔了一整張御案的東西,這幾日都宿在梁妃娘娘處?!?/br> “不中用的東西!”庾氏目露陰狠,一巴掌甩在關雎臉上。 “太子殿下……” 正這時,李景煥步履生風地走入內殿,一雙鳳眸怒氣盈滿,見了庾氏開門見山便問,“可是真的?” 庾靈鴻一見他,便捂著額頭轉向榻里,“母后頭疼,你且退下?!?/br> “母后,外界傳言甚囂塵上,您對阿纓……” 李景煥說不下去,眼底的痛苦比一地碎瓷更殘碎更割 裂,抖著唇上前一步,靴底碾在瓷片上,發出令人齒酸的聲響,“您到底做過什么?” 從長干寺見過傅則安后,他心中便有種不好的念頭。 曾幾何時,他嫌過阿纓的額發幼稚,只道她長不大孩子氣; 他嫌她看的書都是女則迂腐之流,只道她品味枯燥不上進; 他嫌她膽子比老鼠還小,連去個稍遠處的御園,也不敢,事事非要先征得母后的首肯,只道她是乖巧戀母…… 他從未想過,這些會是母后有意安排的結果。 在他心目中,他的母后不是陰狹卑劣的婦人。 即便想起了前世的事,他也只是以為母后待簪纓有些苛刻,卻萬不曾想過,母后打從一開始,就打算將阿纓養廢。 誰會對一個才丁點大的孩子,產生那種惡念呢? 李景煥還記得她剛被接進宮的時候,還在先皇后宮里養著。自己因為身份的避忌,不敢十分靠近,可那雪團似的小娃娃,遠遠一見到他,便羞赧地抿唇作笑,將臉埋在先皇后懷里。 怎就會到今天這個地步呢? 他本以為,割臂剜rou已經是她經歷過最苦最苦的事了…… 他本以為,軟禁冷宮已經是自己做過最混最混的事了…… 李景煥眼光一鷙,直直跪下,聲音已冷,“母后,給兒子一句實話,你到底還做過什么?!” 那膝下的碎瓷片就被他狠狠壓著,磨透膝襕滲出血。在女使的低叫聲中,庾氏慌忙扭過身,一見這場面,大喊道:“煥兒,你瘋了嗎?你快起來!起來!” 李景煥直視庾靈鴻,目光冷漠陌生至極。 他不怕外面那些傳言是真的,他怕,還有比那些傳言更可怕的事情發生過,他卻不知。 何等巨大的刺激,令傅則安一夜白頭? “啪!” 一個響亮的巴掌揮在他臉上,庾氏經過這幾日連番打擊,終于繃不住泣下,探出身子顫顫指他:“逆子,本宮沒做過便是沒做過,你寧信風言風語,也不信生你養你的親娘嗎?你就為了一個賤人,如此作踐自己嗎!” “她不是賤人?!崩罹盁斨樕匣鹄崩钡闹赣⌒α艘宦?,“兒子才是?!?/br> 他與震驚不已的庾氏對視幾眼,無聲起身。 難道只有衛覦會把人跺成rou泥嗎。 他側目,目光冰涼如雪粒子,落在已然呆住的關雎身上,對外吩咐一聲,“帶走?!?/br> 庾氏始料未及,險些整個人都從榻上栽下,既不理解兒子的變化,又隱生恐懼,“你要做什么……” “殿下、娘娘!救奴婢……” 一片哭喊聲中,關雎被帶離了顯陽宮,兩個東宮宿衛右軍押著她帶到東宮石室,推在地上。 石門轟然闔閉,李景煥立在她面前,耷下眼皮,“說?!?/br> 蒹葭死亡的慘狀還歷歷在目,關雎從太子的眼神里察覺到了什么,她這幾日做噩夢,也害怕過自己有一日會步蒹葭的后塵,卻萬萬想不到,抓她審她的會是太子殿下。 關雎伏地發抖道:“殿下,奴婢真的不知這些事,蒹葭姊姊是娘娘的貼身女官,奴婢是后來的,是德貞十、十八年調到顯陽宮的……奴婢愿以雙親亡靈發誓,奴婢真的不清楚……” 李景煥木木地看著她,懶得去推算她所言真假。 即便她說的是真,又如何呢,她不知道,不該死嗎? 他無法對生母做什么,難道還不能殺一個小小婢子? 太子身上素來被人稱道的沉穩大端在此刻蕩然無存,唯有陰厲,陰厲得可怕。只消他一個眼神,關雎身后的兩個士衛便會立刻拔刀出鞘,血染暗室。 關雎也覺察到自己死到臨頭,突然一個頭磕在地上,痛 哭道:“殿下,您可還記得那年您為小娘子喂藥,是奴婢遞的帕子!那年您教小娘子臨帖,是奴婢在旁邊磨的墨!” 李景煥愣了愣,她口中提到的那個人,仿佛一道符敕,將他眼里麻木的殺戾氣一點點壓制下去,接著,數不清的悲哀浮現出來。 咬牙良久,他終于壓住下令的手,啞聲道:“滾?!?/br> 關雎帶著一身冷汗死里逃生,軟著雙腿幾乎是爬出石室,二衛亦領命而退。 昏暗無窗的靜室內,只剩李景煥一人。 他在四周無人的空蕩中,從腰封內摸出一柄匕首。 “孤真的比不上衛覦狠嗎?” 他慢條斯理地卷起繡著玄鳥紋的袖管,咬鞘在口,將那鋒利的刀刃對準手臂,狠狠劃下一刀。 血流濕衣。 人卻似沒有感覺。 在那道鮮紅的新傷之上,已有兩道開始結疤的可怖舊傷。 他一刀一刀都賠她。 等他查清她小時經歷過什么,無論那是什么,他想方設法,都彌償她。 再等等孤,再理理孤,阿纓。 第55章 “明公公命小的來告知貴人, 平嬪娘娘近幾日稱身子抱恙,召母家嫡姊妹進宮?;屎竽锬锉ы?,閉守顯陽宮不出?!?/br> 秦淮河畔, 罷市蕭索、人跡寥寥的大市中, 一間莊鋪大門緊閉,鋪內,內府庶事小太監阿福一身布衣行頭,改換頭面來給唐家送信。 自打內府總管明公公在還財于唐家一事中,虧空的把柄被唐氏捉住,為保小命, 他不得已做了杜掌柜這只老狐貍的耳目。 好在對方所問都不涉及天子行止,否則明公公就算拼了性命不要, 也絕不敢做這里通外合的勾當。 堂內豎著一面蟹爪紋薄琉璃屏風,隱見一道纖細窈窕的朦朧身影。 杜掌柜站在屏風外頭, 見小內監傳話畢, 讓人帶著他從后角門離開, 而后轉入屏內, 輕道:“這位平嬪娘娘, 便是四皇子的母妃?” 坐在屏風后的正是簪纓, 且思且點頭,“是啊?!?/br> 皇上膝下三個皇子, 太子為庾氏所出,二皇子為梁妃蕭氏所出,三皇子早夭,這位平嬪黎氏便是四皇子李月澄的生母。 簪纓與后宮妃嬪們的私交都不太多, 不過倒聽過太妃苑里一個說法:梁妃拙靜, 平嬪輕黠。 她微微挑動眉心, “不利皇后的傳言一出,她這是坐不住了?她想做什么?” 立在身后的沈階適時接口,“‘病中’胡亂抱怨幾句,黎氏女出宮后再‘不慎’失口幾句,這從宮里流傳出的消息,總更真些。這位娘娘,大半是想給甚囂塵上的風聞添一把火,為她的皇子搏條出路?!?/br> 簪纓聞言淡哂,縱使東宮不成了,頂上還有二皇子,平嬪的算籌也打得太早了。 不過這對她來說未嘗不是好事,轉頭看向沈階,“當如何?” 沈階頷首輕望已初有鎮定風度的女郎,“圍城打援?!?/br> …… “此言當真?事關中宮,岳夫人可不好亂說呀……” 西城,左近瓦棺寺的街上有一家出了名的茶樂坊,店內所供的金屑禪茶與玉峰細糕譽為西城一絕,一壺動輒千萬錢。品味既高,彈樂又雅,頗得那些富貴閑逸貴夫人的喜愛。 這不,今日著蘭裾挽高髻的黎小屏便邀了些好友,過來品茶閑話,此人卻正是宮里平嬪的姊姊,嫁了司徒西曹掾岳家。 聽到有人質疑她的話,黎氏忙壓低聲音:“怎么不真,前日我進宮,聽平嬪娘娘說,早年間有一次,親眼見著皇后娘娘身邊的宮女,在宮墻下燒了些泥人竹蜓,看著都是小孩子的玩意…… 她眉毛跟著眼睛走,說得繪聲繪色,呷了口金屑茶,繼續道:“還有一回,娘娘在御園中撫琴,碰巧那傅小娘子在附近玩耍,被琴聲引了來。當時小娘子還很小,站在古琴前聽得喜歡極了,忍不住想來摸摸,沒過多久卻有個奶姆過來,將小娘子抱走了。待我妹子下次去向皇后娘娘請安,皇后卻道是小娘子嫌指尖兒疼,不喜學琴,她心疼,便不曾逼著學?!?/br> 對座幾位夫人聽得一片嘩然。這雖都是小事,但久居后宅的婦人心思何等機敏,聯想近日傳言,本不信的,都信了幾分。 座中的御史夫人方氏恍然拍掌:“怪道,上個月華林園那場及笄宴,我也進宮了的,當時便見那小女娘意態伶仃,似有吐不出的委屈,這若是真的,她這十多年在宮里,這、這……” 畢竟事涉中宮皇后,方氏性子再大化,也不好把心里話說出來。 但黎氏今日請來這位原本沒有多熟的顧夫人,看中的便是她口無遮攔大嘴巴,眼中微芒閃過,團扇掩口,狀似無意地引導道:“哎,也是個苦命的孩子?!?/br> 方氏膝下至今無兒女,聽到這話,真切地點頭,“是啊,可憐,那位小女娘瞧著可乖了,真不該受此一劫?!?/br> “——何劫之有?爾等是在聚眾議論皇后娘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