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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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木低聲道:“主子嗓子不舒服,所以聲音變了,還是嫂嫂,你回家后可別亂說話,尤其記得不要在長公主面前亂說?!?/br> 佑安抱著小布包,里面還裝著幾塊琥珀糖:“不能告訴阿娘嗎?” “不能,這是小公子和我們的秘密?!彼局钢秆嗄汉妥g?,又指指裴聆和自己,“我們?!?/br> 金折穆懶洋洋地搖頭:“東昭的上元節也沒多大意思,年年都是那么多花樣?!?/br> 原來是來自東昭。 金折穆明擺著不想將一切如實告知,祝珩也懶得多費口舌,知道他與東昭有關之后,就拍了拍燕暮寒的胳膊:“餓了,回家吃飯?!?/br> 燕暮寒心中訝異,但沒有表現出來,拉著他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藤椅上躺著的金折穆耐不住性子了:“小娘子這是何意,還沒說要不要留下來陪我?!?/br> “不留了,身子不好,要早點回家休息?!弊g裱燮げ惶?,直接用了燕暮寒的說辭,“多謝金公子告知,東昭的上元節無趣,在下記住了,他日吾等若是去東昭尋人,還得勞煩金公子接待一下?!?/br> 金折穆微怔,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被他的三言兩語套出了身份,臉色有些難看:“那傻子你們不帶走了?” 燕暮寒一拍佩刀,沉聲道:“他喜歡吃甜口的菜,勞煩你照料款待,晚些時候他娘和舅舅自會來接他?!?/br> 佑安的娘是長公主,舅舅自然就是王上。 金折穆沒想到他們不按套路出牌,匆匆站起身,還沒等他靠近祝珩,燕暮寒的刀就從他身旁擦過去,死死地鍥在藤椅里,刀尖將垂落的衣擺釘在藤椅上。 燕暮寒頭也不回道:“留步,不用送了?!?/br> 房門關上,金折穆臉黑得能擰出墨水來,他隨意一瞥,看到蹲在門口的佑安,忽然愣住,皺了皺眉頭。 是看錯了嗎? 金折穆定了定心神,應該是他看錯了,傻子怎么可能露出嘲諷輕蔑的表情。 - 一行人離開拍賣場,直接回了將軍府。 祝珩心神不寧,一直緊皺著眉頭,燕暮寒以為他是在擔心佑安,安慰道:“放心吧,佑安不會有事的,他是長公主唯一的兒子,雖然是個傻子,但也是長公主的命根子,等下讓人給公主別苑送信,自會有人去接他?!?/br> “我不是在擔心這件事,我在想金折穆那把扇子?!弊g癫痖_發髻,他平日里總是披散著頭發,挽了一下午的發,墜得他頭皮疼,“那扇子上的字是我舅舅寫的?!?/br> 這也是他敢大膽離開拍賣場的原因。 祝子熹不會害他,會把那扇子給金折穆,就代表金折穆是他信得過的人,祝珩也不怕得罪金折穆,因此暴露身份。 燕暮寒動作一滯:“舅舅?金折穆抓了舅舅?” 他對金折穆的印象不好,想到關于金折穆的也全都是壞事。 祝珩喝了口水,干澀的嗓子被潤濕:“應該是他救了舅舅,他此番設計抓住佑安,也是為了引我過去,將舅舅的事告訴我?!?/br> “這么說,他還是個好人了?”燕暮寒不屑輕嗤。 依他看,就是金折穆抓走了祝子熹,想用來要挾祝珩,要問為什么,定然是看上了祝珩,不然那家伙也不會提出要祝珩陪他一夜。 燕暮寒每每想起這事就慪得慌,眉眼間的郁氣更重,思索起背著祝珩,神不知鬼不覺殺掉金折穆的可能性有多大,屆時可以偽裝成金折穆為了青樓女子與人家大打出手,結果不幸被打死了,和那三個死得不清不白的青樓女子一樣。 王廷派人查了那三個女子的死,草草結案。 燕暮寒曾遇上押送尸體的隊伍,簡單檢查了一下,那三名女子手上有繭子,是會武功的人,不像是爭風吃醋大打出手而死,更像是細作被人發現了,殺了滅口。 官府已經結案,上頭有人在壓這件事,燕暮寒不便插手,只是留了個心眼。 為什么要往初雪樓里安插細作,青樓有什么可以刺探的秘密? 三名女子明面上是因為金折穆而死,燕暮寒第一個懷疑的就是他,今日順嘴提了一句,金折穆的反應不大,但看得出是知曉此事的。 本來只是好奇留心了一下,現在金折穆惹到了祝珩頭上,那他便要好好挖一挖這樁命案里的故事了。 燕暮寒掩下情緒,體貼地給祝珩倒滿溫水:“舅舅的事,你打算怎么辦?” 你一口一個舅舅,叫的倒是越來越順了。 祝珩有一搭沒一搭地敲敲桌案:“暫且擱置,等來年倒出了空,再去東昭尋人?!?/br> “我現在就可以派人去尋找舅舅?!闭f著,燕暮寒就想去叫暗衛。 祝珩攔住他,無奈道:“東昭那么大,漫無目的地找要找到何時,上元節是東昭的重要節日,金折穆一定會回去,待那時跟著他就好?!?/br> 下午在拍賣場里折騰了一頓,燕暮寒也沒有了當值的心思,便一直待在府里,陪著祝珩用了晚飯,然后又和他一起去找老醫師針灸。 針灸過后,眼睛已經恢復了七七八八了,祝珩想要幾本書看,軟磨硬泡,燕暮寒硬是不松口,氣得他直接關了房門。 這舉動有些像鬧脾氣的夫人。 祝珩順了順因為挽發而彎曲的頭發,默默腹誹,自己寄人籬下,連女子都扮得了,也不在意行為如何了。 祝珩和衣躺在床上,等著燕暮寒翻窗,狼崽子在一起睡這件事上很堅持,就算吃了閉門羹也不走,之前就翻過窗。 等了半晌不見窗戶有異動,門外傳來燕暮寒的聲音:“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br> 今兒個怎么走得這么利落? 祝珩驚訝一瞬,起身下了床,透過門縫,看到燕暮寒披著一身月色,走入了風雪之中。 白日里還是晴天,晚上又下起了雪,這次是細碎的雪粒子,被風一卷,撞得窗紙淋淋漓漓的響,聽聲音還以為是落了雨。 房間里又加了兩個火盆,四處都是暖融融的。 祝珩睡不著,用火鉗撥弄著盆子里燃燒的火炭。 祝子熹剛離開明隱寺的時候,祝珩才七歲,一個人住在禪房里,夜里總是怕得睡不著,盡管距離他不過十米處就是佛祖的大殿。 那時他已經懂了點事,不想去打擾老和尚的休息,就一個人蹲在火盆前,用火鉗撥弄木炭,聽著滋滋的燃燒聲,直到困了再去睡覺。 祝珩心里清楚,他怕的不是鬼怪和黑暗,而是安靜。 火炭燃燒,散發出暖紅色的光,祝珩被照得渾身暖熱,輕輕嘆了口氣,他原以為這么多年過去已經不像小時候一樣了,誰知一不小心讓燕暮寒給養習慣了,這點子矯情也跟著復蘇。 看燕暮寒剛才離開的方向,并不是回房,更像是要出府,難道是軍營里出什么事了嗎? 祝珩憂心忡忡,叫醒了塔木和裴聆。 - 軍營里。 燕暮寒換了身常服,然后叫上穆爾坎,兩人騎著馬奔城外的亂葬崗去了。 雪粒子迎風撲到臉上,穆爾坎朦朧的睡意都散了,騎著馬跟上去:“將軍,大晚上咱們去那鬼地方干什么?” 去見鬼嗎? “去查案子?!?/br> 穆爾坎懵了,他們只管打仗殺人,何時又多了一樁查案的差事。 王廷城內被處死的罪人,沒人收斂骸骨的尸體,全都扔在亂葬崗里,隔一段時間,會派人來焚燒處理。 到了亂葬崗,燕暮寒翻身下馬,拿著刀在尸體堆里翻找:“找衣服穿得少的女子,三名?!?/br> 他沒注意看那三名女妓的相貌,只記得她們的穿著打扮很符合青樓的風格,大冬天穿的少,尸體運出去的時候都凍成了青紫色的。 穆爾坎神色古怪:“將軍,你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嗎?” 別人找姑娘都去青樓,你來亂葬崗里,這他娘的找到了也沒辦法辦事,都臭了??! 冬天氣溫低,尸體腐爛的速度變慢,尸臭味并不明顯,尸體保存得也相對完整,這要是放到夏天,早就腐爛了,也沒有找的必要了。 燕暮寒有些慶幸:“都說了是查案子,還記得初雪樓死的三個女妓嗎,我懷疑她們是潛伏在王廷里的細作?!?/br> “什么?!”穆爾坎登時變了臉色,嚴肅道,“將軍是何時發現的,怎么不上報王廷?那群廢物官員連個細作都查不清楚,他們是吃干飯的嗎?” “只是懷疑,還得找到尸體才能確定?!毖嗄汉坏断氯?,戳爆了一只眼珠子,深色的血混著膿液流出來,他嫌棄地拔出刀,在死人衣服上蹭了蹭。 兩人在亂葬崗翻了大半個時辰,總算找到了三名女子的尸體,將她們抬到了平地上。 穆爾坎抓了一把雪搓手,嘆道:“多虧了將軍的描述準確,就數她們三個穿的衣服最少?!?/br> 燕暮寒“嗯”了聲,用刀翻了翻三名女子的手,確認之前的猜測無疑,背過身:“你把她們的衣服脫下來,檢查一下身上有沒有其他線索?!?/br> “???”穆爾坎看看尸體,又看看燕暮寒,“我哪里會查案,要不我扒了她們的衣服,將軍你來檢查吧?!?/br> 燕暮寒想也沒想就拒絕了:“不行?!?/br> 穆爾坎不解:“為什么?” “我是有夫之夫,非禮勿視,不能看其他人的身體?!毖嗄汉碇睔鈮?,背對著他,挺拔勁瘦的背上刻滿了四個大字——守身如玉。 穆爾坎:“……” 穆爾坎撇了撇嘴,為了自家將軍的“貞潔”,無奈地蹲下身。 打仗要消耗很多人力財力物力,物資匱乏,鎧甲需要重復利用,戰死的將士會被拖回營地,脫下他們身上的鎧甲,洗干凈再分發給其他將士。 反正都是扒死人的衣服,穆爾坎一邊扒一邊回憶,燕暮寒不僅不看別人的身體,也不讓別人看他,洗澡要分開不說,就連大家光膀子湊在一起喝酒,他都不參與。 原來是為了給人守身。 穆爾坎心情復雜,手上一個不注意,戳在死人的脖子上,他連忙道了聲“罪過”。 月光落在雪上,反射出一片白亮的光。 誒,這是什么? 穆爾坎矮了矮身子,捏起死人的下巴,打量著她脖頸上的紅痕:“這好像不是戳出來的?!?/br> “什么?” 穆爾坎剛想叫他過來看看,又想起守身的事,解釋道:“尸體脖子上有紅色的瘢痕,摸上去凹凸不平,像是……” “烙鐵燙出來的疤痕?” “沒錯!” 穆爾坎立馬翻看了其他兩具尸體:“三具尸體上都有,在后頸,但是被人破壞過,看不出形狀?!?/br> 燕暮寒瞇了瞇眼睛,眸底冷色蔓延。 烙鐵一般是用在奴隸身上的,在隱秘位置留下印記,以表明此人的歸屬。 和他曾經受過的斷指傷差不多。 “將軍,她們三個藏在初雪樓是為了什么?為什么會死?” 燕暮寒看了看天色,已經是三更天了,不知祝珩有沒有睡下,睡得好不好,他隨口道:“那得去問問金折穆,這三人都是為了他死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