羈鳥 第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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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br> * 這邊盛笳欣然赴約,坐在褚歷彥的對面,“抱歉,醫院臨時有事,來晚了一會兒?!?/br> 對面的小伙開口仿若春風,“沒關系,我們是同行,能理解?!?/br> 說罷,他將菜單推過來,“看看想吃什么,我剛剛點了genmaicha,我們明天都得上班,就不喝酒了?!?/br> 盛笳連連點頭,又給褚歷彥暗暗加上幾分,她確實排斥跟剛剛相識的男人喝酒。哪怕度數很低也不行。 有了上次與大廠程序員見面的經歷,盛笳今天做了些準備,既然都在醫療系統工作,那討論討論未來職業規劃倒也不是壞事。 結果他也并沒有提起這事兒,倒是聊起平時有什么興趣愛好。 盛笳微微松口氣,她不喜歡相親時把自己和對方放在天平兩端的那種緊迫感。 壽喜鍋上來時,兩人已經聊起了兒時同樣學習過繪畫的經歷,盛笳十分惋惜,說自己高中三年都幾乎沒有機會拿起畫筆。 “那你現在重新開始也不晚?!?/br> 鍋中熱氣縹緲,盛笳迷茫的視線有一瞬間的模糊,她將金針菇放在雞蛋液中,“真的嗎?” 褚歷彥輕松地笑了,“當然了,難道還有人規定什么年齡該做什么事情嗎?” 盛笳的心臟輕輕震動了一下,她抬起頭,“你說得對?!?/br> 一頓飯結束,比起適齡男女相親,兩人更像是多年未見的老友聚餐。 直到臨走前,褚彥歷才問:“你是真的自愿來相親的嗎?” 盛笳愣了一下,“我……是???” “我以為你是被迫的?!?/br> “但我花了一晚上做決定,不是在敷衍父母?!?/br> 褚歷彥聳聳肩,笑瞇瞇的很溫和,“可你知道嗎,你剛剛走進來的時候不像是來赴宴,倒像是迎戰?!?/br> “迎戰?”盛笳也跟著笑了,她歪歪頭,“那敵人是誰?” “是你自己。盛笳,你要是說錯了,你別介意。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但你不想再喜歡他了,你跟我見面,是為了向自己證明你還能有能力愛上別人?” 盛笳沉默了一瞬,隨后開口,“你不像牙醫,像心理醫生。很抱歉,我有喜歡的人還答應來見你?!?/br> “這沒什么,我相信有人的確會把心底里的一個位置永遠留給不肯能的人。何況,我也是,所以我不能批評你的道德,我一直很喜歡的一個女孩兒去年結婚了?!?/br> 盛笳抬起雙眸,盯著他看。 眼尾輕輕上揚的杏眼很漂亮。 “沒關系,傷口會慢慢愈合的——我剛剛叫了車,我們在外面邊等邊說?” 她繃緊的神經忽然松懈下來,“好呀?!?/br> 盛笳與褚歷彥一起走出日料店的門口。 幾輛流線奢華的的豪車停在門口,招搖過市的。 “但不論如何,我沒有后悔和你今天見面,我收獲了一個很好的朋友?!?/br> 盛笳點頭,很是認同,剛才褚歷彥在飯桌上談起藝術史頗有自己的見解,他們和同行,又有共同的愛好,確實能做志同道合的朋友。 * 裴鐸坐在副駕駛點了根煙,一偏頭就看見了站在日料店門口笑容滿面的盛笳。 看來是相上了,對這牙科醫生挺滿意。 她還特意穿了條裙子。 淺綠色的,上面繡著裴鐸覺得很難看的碎花。 跟她選男人的眼光一樣難以理解。 他把車窗打開,抖抖煙灰。 柔和的晚風吹拂著,輕煙向門口的那對年輕男女飄去。 叫來的代駕終于出現,他坐在駕駛座上,扭頭看見豪車主人側著腦袋不知道朝著窗外在盯著什么,就問:“裴先生,還需要等別人嗎?” “不用?!迸徼I將車窗關上,滅了煙,揮揮手,“現在就走,走得能有多快就多快?!?/br> * 一輛黑色跑車在眼前呼嘯而過,掀起小街上的酒香。 褚歷彥下意識伸出胳膊擋了盛笳一下,“這條街上有錢人多,開車就是豪橫?!?/br> 盛笳吃飽后思維有些緩慢,盯著那車消失了才點點頭,“就是,得小心點兒?!?/br> 預約的快車剛好趕來,她與儲歷彥道別,相約以后可以在醫院食堂一起吃午餐。 她系好安全帶,從后視鏡中看到喧鬧的街道越來越遠,轉個彎,緩緩駛入幽深的車水馬龍之中。 快車司機伸手按動cao作盤,廣播聲流出,仔細聽,音量忽大忽小,伴隨著微弱的汽油味道,在安靜的車廂內有著令人昏昏欲睡的魔力。 盛笳顧不上潔癖,放縱地將頭靠在公共的座椅背上,后知后覺地發覺自己剛才好像是真的吃多了。 她現在惡心得想吐。 偏偏路上正在堵車,司機剎車油門交換踩得痛快,且他人體的味道從毛孔中散發,在封閉的空間內充斥著。 盛笳胃里天翻地覆。 在距離學校大門口還有大約兩百米的地方,她叫停司機,說自己下去走一走。 眼前天旋地轉,她腳步沉重地走入學校,又找了個樹坑蹲在旁邊干嘔了半天,可惜什么也沒有吐出來。 她慢吞吞地站起來,左眼球使勁跳動。 盛笳找了個小徑內的長椅,從包里翻出一袋山楂片,用酸刺激味蕾,壓了壓自己的眩暈。 回到宿舍的時候已經是十一點半,舍友們都已經睡下,盛笳把自己關在衛生間里。 鏡子里的女孩兒面色蒼白,手掌攥緊,里面全是冷汗。 從喧囂的市中心離開,此刻宿舍安靜得令人恐懼。 汽笛聲和音樂似乎還在耳膜震顫,孤獨被無限放大。 褚歷彥的那段話在她的腦中此刻無數遍重復播放。 細細密密的絕望襲來。 暈車帶來反應遲鈍的控制,情緒變得更難控制。 鏡子里的人像是和高中時期的沉默和自卑逐漸重合。 盛笳難過地意識到—— 她可能再也沒辦法喜歡上裴鐸之外的人了。 還是像從前一樣,裴鐸明明什么都沒有做,甚至根本沒有出現她的眼前,就能輕而易舉地讓她從快樂走向悲傷。 被他攪得天翻地覆。 很多時候,盛笳真的痛恨暗戀的感覺。 她關上燈,任由自己沉溺在不可控制的情緒里。 * 盛笳變得更加沉默。董韻每周打來電話問她最近如何,她都不咸不淡地回答“還好”。 正常的答案卻引來她的不滿。 “‘還好’是什么回答?你一個才二十五歲的青年,成天都沒什么活力像什么樣子???” 盛笳覺得很累。 規培的日子很不容易,稱得上是科室里最底層的勞動力,昨天護士長訓斥他們做事太墨跡,勒令必須每天早上把醫囑開完,不要拖到晚上,否則會影響她們的正常下班。因此規培生們只能清早犧牲自己的休息時間提前上班。 她覺得自己沒法兒有活力。 手機上的健康app顯示她的睡眠質量已經達到了警戒線。 盛笳很想在面對家人的時候能做出最放松最舒服的姿態。 但董韻沒能施舍給她這個機會。 每當她露出略微不耐煩不滿意的神色的時候,盛笳會感到恐慌和毫無安全感,恐慌母親在這一刻會格外思念早已死去的盛語。 她親愛的jiejie。 盛笳抿了一下唇,低頭小聲道:“最近沒睡好?!?/br> 董韻沉默數秒,她知道醫學生的辛苦,但還是說:“你要學會調節自己的心態,負面情緒太多只會讓自己越來越累,沒有別的用處。別人都能克服,怎么你就不行?我和你爸每天工作也很辛苦,不希望每次和你通話都看到你這幅模樣?!?/br> 盛笳點頭,雙眼微微無神,她盯著眼前的玻璃窗,醫院樓下花壇中的鮮花盛放到幾乎刺眼。她說:“知道了,mama?!?/br> 董韻在掛掉電話前又看了一眼鏡頭,“今天下班早點睡,別熬夜?!?/br> “好?!?/br> * 下班后,一周沒見的褚歷彥將她約在門口。 “給你的,藝術中心有個畫展,就在今晚,是個留學生的畢業作品展,聽說她最喜歡的畫家是jan van der kooi,或許你會感興趣?!?/br> 盛笳有些心動,但猶豫不決,“那你呢?” “晚上開組會?!彼嘈?,“你要是不去,那這張門票就成廢紙了,畢竟,在這個行業,我實在想不到還有誰有能力欣賞一次畫展?!?/br> 他這番話說得令人舒服。 盛笳笑了,她接過來,“謝謝你,那我下次請你吃飯?!?/br> “好。我會記得的?!?/br> 畫展晚上十點才結束。 盛笳先回宿舍換了一條裙子,重新勾勒了眉毛,然后奢侈了一回,打車去了燕城最時尚的年輕人們聚集的涯府大道。 這是她第一次獨自參加畫展,進去了才發覺這場活動竟然是出乎意料得隆重和高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