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人老公回魂了 第19節
“是你害死了他們!” 就在此時,有一道震耳發聵的聲音從天頂降下來,宛如不可抵抗的圣旨:“蕭玉隨,最該死的人是你啊——!” 他恍然明悟。 是了,最該死的是自己啊。 面前的一眾冤魂也對他發出最狠厲的詛咒:“都是因為你,都是為了你!” “你為什么不死?!” 蕭玉隨的思緒徹底陷入黑暗,腦中只剩下了這一道道充斥著怨恨的呼叫:“死、死、死啊……!” 宅院還是這座宅院。 荒涼破敗得像是一座鬧鬼兇宅。 林巽站在廊下,周身陰氣環繞,他不遠不近地望著院中那個銀發男人,露出了一抹滿意的神色。 這是蕭玉隨繞不過去的心結,他絕不可能掙脫。 此時,他沒了氏神的功德護身,深陷幻境,正神色滯滯地舉起了手,指尖漆黑,化成了尖銳的利爪,往自己的心口掏去…… 當方渺返回荒宅的時候,入眼的正是這一幕。 她忍不住驚呼一聲:“蕭玉隨!”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來投……”林巽正享受著此間趣味,卻突然遭人打攪,他轉移視線看向門外,不悅地擰了一下眉,然后又冷笑起來,“小meimei,你跟百年前的那個天師一樣不識趣啊,難道這便是血脈傳承嗎?” 他拍了拍掌,又道:“主動送上門來更好,省得我還要花心思找你?!?/br> 方渺急得快跳起來了,她腦子飛速轉動,想要從近日的苦讀中尋找應對的法門,但人越急,越是想不出好法子。 她強行壓下焦急的心緒,深吸一口氣:“你對蕭玉隨做了什么?”他現在的狀態明顯很不對勁。 林巽記恨她方才的偷襲,故意賣關子:“我為什么要告訴你?” 方渺的余光瞥見蕭玉隨的手掌已經半刺進他自己的胸膛了,自己的左胸也正疼得厲害,冷汗直流。 倏然間,方渺感到一股暖流驅散了這陣痛,在她周身流轉了一圈,最后在她的眼中凝聚。 是蕭玉隨早前渡給她的一口氣。 方渺莫名鎮定下來,權衡著此刻的局面,思考要如何應對。林巽卻不欲給她這點空檔,宛如戲耍獵物的獵人一樣,慢慢踱步上前。 真是個變態! 一瞬息的功夫,方渺就想明白了—— 不能逃,必須直面這個變態。 然而,方渺明顯處于劣勢。 她只是看了一些玄門書籍,實cao的經驗也只有畫符咒,幾乎沒有跟厲鬼邪祟打斗的經歷,更何況唯一的武器,羅盤也不在手中…… 完了,得涼。 方渺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輕聲呢喃道:“只能拼了……你會幫助我的,對吧?” 天是黑的,月很涼。 方渺盯著林巽被五雷符燒傷的側臉,突然想起了之前看的一本叫做《伏魘泰山咒》的書,思來想去,覺得這本書里的功法最有可cao作性。 一擊定生死。 她對自己的能力有逼數,不可能跟林巽打得有來有回,一招不行,或許就直接奔赴閻王殿了。 只是這本書的前引看得方渺心底發涼。 《伏魘泰山咒》里面講述的是一系列的咒殺法門,看著不像正派清流的道術,更像是邪術。施咒人必須借助外物,或者以自身為引子,從而對敵方實施咒殺。 但咒殺之術有一個弊端。 那便是容易遭到反噬。 若能得到被咒之人的姓名,生辰八字,或者貼身物件,施行咒殺的反噬會小一些。如果毫無準備,就要咒殺一個陌生人…… 風險極大。 幾息之間,林巽已經快要近到她身前了。 狗命重要,至于反噬的問題…… 若是能活下來,再說吧。 方渺想清楚之后,提起一口氣,將食指塞到嘴里,狠心咬了一口,指腹頓時涌出一股猩熱的血,她比了個手勢,將食指抵在眉心,緊盯著林巽,開始高聲念咒。 “天罡伏魘,聽我號言——” “速死!速死!” 這一番動作極快,林巽還沒反應過來,方渺就已經念完了咒言,這是書上壓軸的最快捷的咒殺術,但反噬來得也快。 八字箴言一出,方渺就覺得喉頭腥甜,嘴角溢出一抹血,耳中嗡鳴不歇。等她喊完最后的殺令,眼前的萬物已然蒙上了一層紅色的濾鏡,眼眶托不出血淚,從她的眼角掉出來。 方渺幾乎七竅流血,她的身子顫了一下,靈魂似乎也快要被碾碎了,但她的指尖仍舊緊壓眉心,目光如不能回頭的弓,牢牢鎖定在林巽的身上。 言既出,令則行。 夜色如墨,月與星子被墨色浸染,整片天空徹底暗下來了,凜冽的陰風啞然而止,似乎被虛空的神明按下了靜止鍵。 樹林靜窒,蟲鳴消彌。 林巽愣了一下,略感不妙,不打算慢悠悠地享受戲耍方渺的樂趣了。他剛想上前直截了當地殺了這個乳臭未干的小丫頭,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了。 他不可置信地道了聲:“你做了什么?!” 方渺第一次體會到如此滅頂的疼痛,整個人仿若被拋到火里焚燒,又似被巨石傾軋,痛不可言。她已經分不清從自己眼框里流出來的是血還是淚了,只得將雙唇抿得緊緊的,怕自己一開口,就發出壓抑不住的痛吟。 她屏著一口氣,不敢放松,在心里大聲怒嚎:還能做什么?畫個圈圈詛咒你這個變態! 罵完,又在心里一遍遍地喊著另一個人的名字。 蕭玉隨、蕭玉隨、蕭玉隨……! 忽然,天頂的濃云聚攏在一起,凝在林巽的上空,云層中閃爍著青光,如一道道火舌,舔|弄著厚重的云蓋,又像是盤旋扭動的雷蛇……隨后,那雷蛇轟地一下,降了下來,狠狠劈在林巽的頭上! 一下,兩下,三下! 方渺不停地發出咒殺令:“速死、速死!” 林巽身上的白衣被雷蛇撕咬破碎,他伏倒在地,痛苦地嚎叫掙扎。 方渺不敢閉眼,在一片紅光之下,似乎看到一道扭曲的人影從他的身上飄出來。那輪廓很是模糊,只隱約能分辨出是一個男人,一身古裝長袍,長發束冠。 在雷光的灼燒下,這道輪廓更加透明起來,時隱時現。 他不甘地斥罵方渺,卻一聲比一聲虛弱。 隨著林巽的倒地,方渺也終于支撐不住了。她跪倒在一地的雜草碎礫上,膝蓋扎破,卻分毫不覺…… 實在是太痛了。 然而,這痛還沒有抵達盡頭。 雖然林巽已經沒了動靜,如同一具焦尸一樣地躺在地上,但那雷蛇卻并未消散,虎視眈眈地朝方渺襲來! 方渺這才開始后怕,猛地閉上了雙眼。萬萬沒想到,這道雷最終卻沒劈到她的身上。 有一雙頎長的手臂從后方攏住她的肩膀,將她完完全全地藏在了身下,雷法的反噬轉移了過去。 頭頂的雷聲嘶鳴了好一會兒,才逐漸退卻。 方渺想回頭,卻一動也動不了。 因為身后那人將下巴抵在了她的肩窩,與她臉貼著臉。 她只好垂眸看了一眼交橫在身前的雙臂,卸下了渾身的力氣,徹底往后靠去。而身后的人也一言不發地承受住了她的重量。 半晌。 靜謐的荒地,響起了一陣低低的抽泣聲。 方渺又痛又怕,此前的情勢太過危機,企惡君羊以污二二期無兒把以每日更新po文海棠文廢文,吃rou停不下來容不得她扭捏多想,直到現在才敢哭出來:“蕭玉隨……我身上哪里都很痛,我是不是要死了?” 蕭玉隨摟著她的手又緊了緊,嘶啞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來:“不會的,我不會讓你死……” 方渺又嘔出一口血,五臟六腑都蕩起灼痛。 她仰起頭,后腦枕在蕭玉隨的頸側,稍一側過臉,嘴唇擦過蕭玉隨的唇角,在他抿緊的唇邊留下一道血痕。 蕭玉隨的鼻腔里滿是攝魂的血香,方渺流了太多血,連哭泣都是進氣多,出氣少,面色蒼白到與他所差無幾。 方才他被困于幻境之中,幾乎無力抵抗,卻忽然感應到左手的無名指傳來一陣燙意,似乎有人在心底呼喊他的名字…… 正是這道聲音喚醒了他。 蕭玉隨沉默了一下,抱緊懷中嬌小的人,第一次喊她的名字:“方渺?!闭f話間,他的下唇跟方渺的唇又蹭了蹭。 方渺已經快要昏死過去,但疼得太過,意識還迷迷糊糊地醒著,幾不可聞地應了一聲:“……嗯?” 蕭玉隨怕方渺聽不清,低下頭,把嘴巴貼到她的耳邊,一字一句地道:“你把我吃了吧?!?/br> “啊……?”方渺的思維遲緩,沒有明白他的意思,只覺得自己渾身發冷,又覺得頭重腳輕。她不知道這是不是瀕死的感覺,嘴里含糊著,卻說不出話來。 蕭玉隨凝視著她幾乎變成灰白色的面孔,有些發怔。 濃郁的死氣從方渺的眉心逐漸蔓延開來。就像是他曾經送別的每一個親族那樣……方渺正在慢慢變成一個死人。 和他一樣的死人。 蕭玉隨揚了揚唇,輕聲說:“你知不知道林巽為什么要蠱惑我親手挖出自己的心臟?” “因為……”他不需要方渺的應答,自顧自地說了下去,“修為高深的厲鬼,最重要的就是那一縷藏在心竅里的命魂。失去了命魂,會逐漸忘了生前的記憶,直至消亡?!?/br> “如果鬼神愿意主動剖出自己的命魂,便可以續活人陽壽?!笔捰耠S的語氣很淡,像是在訴說一間偶然聽來的小事。 “方渺?!彼謫玖艘宦?。 方渺仍是沒有回答,連呼吸都快要停了。 蕭玉隨將嘴唇靠過去,湊近到方渺的嘴角,輕輕地吮了一下她的血痕,想要將她血液的味道牢牢記于心間。 緊接著,他將自己的唇瓣嚴絲合縫地貼到了方渺的唇上,頓了一下,然后用冰冷的舌尖挑開她的牙關,將心竅中的一縷魂魄渡了過去。 晚風嗚咽,烏云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