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節
他從沒對自己笑過。穆夏談不上開心,也說不上傷心。 “永別了,父親……” 還有母親。 索非亞已經消失了,也許連同丈夫的亡魂一起,淪為二人之間多余物的少年隨手將銀劍扔出個老遠,匡當一聲,彷佛某人凄厲的哭聲。 他吸進最后一口黑氣,也徹底擺脫那些討厭的情緒。 從今以后,峻麗河只會有一個狼王。 “現在……只剩下紅狼了?!?/br> 少年來不及揚起嘴角,尖銳的直覺讓他下意識翻身一躲。 他原先占著位子傾刻被詭異的魔力吞沒。 “我早該殺了你?!?/br> 苗條的身影從暗處走出,銀色的袍料閃過一絲不凡的光芒。 安柏看著那只黑狼,想到剛才對方的所作所為,心下不禁發冷。 狼王之間可以互相吞噬,卻從沒有任何一個狼王成功,直到現在……. 這只早該爛在月光森林的幼狼吃掉了黑狼王和銀狼王!! 作者有話說: 小狼也在拚事業??!逐漸朝魔王進化中??! 拚下章結束副本!!! 第一百二十五章 魔王女巫 ◎這個“魔王”極可能是月女神準備給人類降臨的災難?!?/br> 時隔多年, 安柏從未想再走進薩夏。 這里曾經很美,紅石城堡、玫瑰廣場,每至秋分, 金女神的吐氣便會熏紅整片楓丘,與青女神的蒼翠之眼──綠翡城相對, 薩夏城是盛開在峻麗河畔的玫瑰, 是曾經被女巫親吻祝福過的紅寶石 但現在, 群狼哀嚎、妖魔躁動,紅石的墻壁彷佛干涸的凝血,漆黑的夜空看不到一絲光芒,空氣中盡是亡魂們的竊竊私語,他們訴說著悲傷、思念、還有……謀殺。 “怪物?!?/br> 安柏渾身發冷,她親眼看著少年一劍刺穿了黑狼, 沒有猶豫、沒有悲傷, 騎士殺死惡狼,理所當然,唯有女神眷顧的眼瞳洞悉一切。 兒子親手殺死了父親, 披戴騎士盔甲的狼用銀劍殺了困于狼身的真騎士, 圣堂花窗上的至高神用鈷藍的瞳孔注視著一切,地上玻璃破碎一地,神明空洞著大嘴, 不時有風聲呼嘯而過, 彷佛在為這出諷刺又荒謬的戲劇鼓掌叫好。 臨行前高腳蜘蛛的預言猶言在耳,命運糾結的蛛網密密麻麻,將所有人壟罩其下, 陰影始終揮之不去, 她再度看到了這個不該存在的生命。 小魔鬼親手殺死了自己的父親, 亦如多年前吸干了母親的血rou;他的誕生伴隨生母的死亡,他的強大吸收父親的生命,其所到之處都是死亡— 他就是災厄的本身。 “真奇怪,我明明記得妳的氣味,卻不認識你?!鄙倌晖蝗婚_口,他隨手抹去臉頰上的血漬。 穆夏的目光落在女人身上的銀袍,滑亮獨特的質感很是眼熟。 “妳是女巫?!彼芸隙?,而對方顯然也知道自己不是人。 穆夏對女巫的臭味很熟悉,他在母親的肚子里時就浸泡在黑魔法和陰謀之中,也因此生來就對女巫沒什么好感,直到遇見蒔蘿,他才明白為何人們舊稱女巫為山林仙女和海仙女,而她們也不是臭的。 但在這之前,他沒有真正遇過一次女巫,眼前這個女人卻給他一種不快的熟悉感,如若蒔蘿的氣息是令人溫軟懷念的蘋果酒,眼前的女人像是凜冽的寒風,渾身毛發不由得根根豎起,叫囂著殺意和警戒。 穆夏試著從回憶中尋找相似的身影,卻莫名撞上一賭空白的墻。奇怪的煩躁在胸口積攢,越是困惑,少年臉上越是不動聲色,腦袋飛速思考,野獸的直覺更是無意中意識到某個無形的桎梏。 “我們見過?” 黑狼的眼眸覷起成一條金色的縫,里頭藏有銳利如刃的瞳仁。 “妳對我下過咒語?” 安柏臉色一變,如果蒔蘿在這里,肯定要暗嘆這頭小狼成精了,人家話都沒開頭,自己就把尾巴接上了。穆夏生來敏銳,鮮少有秘密能逃過他的鼻子和眼睛。 “安柏女士!”其他女巫匆忙趕上來,她們一眼就看到斷頭的銀狼王,一時間都驚愕不已,壓根沒人注意到穆夏。 “狼王死了、狼王死了!” “贊嘆月神榮光,我們所庇護的子民終于得以從詛咒解放……” “哼,前頭不是還放話要把我們抽筋扒骨,現在反過來了吧?!?/br> “塞爾瑪女士終于可以安息了……” 每一個女人都身穿銀袍、氣質不凡,穆夏動了動耳朵,聽到她們的呢喃自語,想起蒔蘿告訴過他的消息,想來她們就是月女巫了。 年輕的狼王在心底嘆一口氣,看來今夜是注定要把騎士扮演到底了。 “安柏大人,你看狼王都死了……維拉妮卡……還有蒔蘿都在等我們呢?!?/br> 一個紅發女巫忍不住出聲,她看到銀狼王死了,心中忙著感謝月女神,此刻只恨不得立刻飛到女兒身邊,而其他女巫們也抱持著同樣的想法,開始小聲地交頭接耳。 “對啊,附近已經聽不到狼嚎了……” “是啊、是啊,找到孩子們要緊?!?/br> “這里還有圣堂的騎士,萬一遇上了,弗蘭她們怕是應付不來?!?/br> 月女巫們一來就看到斬首的銀狼王和手持銀劍的騎士,驚喜中有恐懼卻沒有絲毫懷疑,人類雖然愚昧,但也有幾分厲害之處,曾經的黑狼王就是葬送在一個人類騎士手上,銀狼王這是遲來的天譴,步上其后塵罷了。 她們來這里本來是為了調停和姊妹會的糾紛,卻從引路的綠仙女那里知曉薩夏出了大事,她們心心念念的小女巫也被卷入其中,而后還有群狼環伺,冥月之夜下的薩夏簡直變成魔窟。 現在半路殺出一個騎士替她們解決狼人的隱患,女巫們只想立刻去找小女巫會合。少女深受月相束縛,但大女巫可不會,她們從踏入女神殿起就不再是普通的女人了。 眼前這個騎士年輕得像個孩子,又是獨自一人,大女巫們沒有一個把他放在眼底,就這么旁若無人交談起來。 “女士們,今晚是宵禁,魔物在夜晚橫行,圣堂騎士正在掃蕩附近的森林,妳們就算想追思親人,也不該現在出現在這里?!?/br> 沒有絲毫猶豫,穆夏光明正大走出陰影,站到圣堂的水晶穹頂下,同時也照耀身上的銀白鎧甲,四周漂浮的塵埃顆顆潔白如雪,少年騎士手持染血銀劍,似乎世間所有邪惡和污穢都無法進犯此地。 騎士抬起頭,眼底已經恢復成一片清棱的碧綠,速度之快彷佛安柏剛才看到的都是幻覺。 “幸好魔狼已經伏誅,女士們還是快回家吧,今夜雖然是萬靈節,但實在不適合在圣堂追思亡者?!?/br> 他體貼地給行跡可疑的女士們找了合理的身分借口,為她們鋪好安然退場的路。 “我就不陪同女士們了,我還要為一位無辜的犧牲者追悼,唉……明明告誡過要遵守宵禁了?!彬T士垂頭喪氣,似乎疲倦不堪。 安柏遲了幾秒才意識到他說的無辜犧牲者是地上父親的尸體,一股不寒而栗的冰冷席卷全身,她何嘗不知道對方話里話外在打什么主意。 這只狼王知道騙不過自己,干脆直接放棄。他警告她,這里有圣堂騎士還有無數至高神信徒,這里早已經不是女巫的地盤。 安柏有那么一刻殺意大起,她想憑著眾女巫們之力,也許可以…… 但是……安柏握緊手掌,殺意在胸口蠢動,卻在那惡魔抬頭的瞬間,不由得放手。 金發碧眼,是標準的霍爾卓格,以及傳承自母親的美貌……也是她當初心軟的錯誤,她沒能下手,所以他長大了,如今只有命運和諸神才能決斷這個孩子的性命。 像是在回應著安柏的禱告,地面陣陣鳴動,若有似無的藍光在縫隙間涌動,女巫們紛紛若有所感抬起頭。 神跡?是哪位女神現身了? 安柏面色微變,她看了一眼穆夏,最后還是轉身離開 其實她也沒有把握能在這里殺掉穆夏。 這是一只弒母弒父的魔物,不、在吃掉兩只狼王的他已經不僅僅是魔物了。 女巫從很久以前就發現了那些生有魔力的非人之物,從無害調皮的精怪到食人的魔物像是狼人等。精怪和魔物并不稀罕,人類自己也有法子對付,但唯一例外、最后也是最為致命的—魔王。 曾經毀滅大陸一半人口的黑瘟鼠王、啃噬大地作物的人面蝗后,它們已經跳脫魔物的范圍,做為“瘟疫”、“饑荒”等天災的具現化,這是就連神明也無法直接干涉、象征絕對災厄的權能。 不是神卻擁有對抗神的力量,所以也被稱作“魔王”。 既然他當年在月光森林活下來,那他便是被月女神認可了。月亮不只是絕對的豐收、圓滿的象征,同時也是瘋狂、瘟疫、帶來死亡的恐怖女神, 強大的女巫冥冥中有所頓悟。 她已經不能干涉了,這個“魔王”極可能是月女神準備給人類降臨的災難。 _ 鮮紅色的警示像極了中央地震警報的簡訊,震得少女掌心發麻,哪怕她對魔王級災禍一知半解,也知道這事情的嚴重性,這肯定是四級以上大地震的糟糕程度??! 到底有完沒完???新晉女神腦殼好疼。 月精靈卻有不一樣的想法,它發出一聲興奮的尖叫:【魔王等級……世界末日到了!蒔蘿,這就是你出場的時候了!用妳的希望神權成為救世的女神,找尋命定的勇者,一起擊敗邪惡的魔王吧!】 繼魔法少女的美食櫥柜后,蒔蘿發現月桂似乎在自己記憶中迷上不少奇怪的東西。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隨著靈魂和rou/體融合,名為吸血鬼的不死物種誕生了。他們本是用死尸、魔女和狼人的精血所創造的邪惡詛咒,但在某位新女神打破生死界線,引領亡魂回歸rou/體后,便重新賜予他們神智和靈魂成為不祥魔物。 當亡者重新復蘇,他們撫摸著熟悉而陌生的身體,混沌的腦子漸漸想起回家的路。 純白的羔羊最能取悅神明,魔女挑選的祭品自然都是年輕漂亮的少男少女,這些吸血鬼的前身有被魔女殘害、也有的是英年早逝,絕大部分都是年紀輕輕的枉死者,所以他們無比思戀著人間,想念著親友和愛人,現在這些遲遲不肯離去的靈魂意外得到不朽的機會。 在鍥而不舍的敲門聲和呼喚聲中,不知是誰先忍不住打開今夜第一扇門,又是誰先認出親人蒼白熟悉的臉龐,驚呼和尖叫很快被哭泣聲淹沒,更多的是喜極而泣的哽咽。 生死重逢,這本該是感人的一幕,但生來魔物就注定帶來災難。 女巫們在高塔上看著一清二楚,親人的擁抱不知何時開始變調,有吸血鬼對變心的戀人露出獠牙;有滿身是瘀傷的母親抱起蒼白瘦弱的孩子,轉身拿刀刺向瑟瑟發抖的父親,要用他的鮮血哺育孩子。 幾個白袍染血的美貌少女帶著家人們來到豪奢的大宅,憤怒的親屬將那位以善心出名的富商拖了出來,一人一刀將其活活支解而死,讓他嘗一遍受害者生前的痛苦。 死亡讓他們閉上嘴巴,心中有愛恨難以舒口,便是因此留戀人間,如今死而復活,他們要的不只是鮮血,他們要愛,他們要報仇。 一場死人和活人的宴會正式開始。 “我的月女神啊…….”藝高膽大的柏莎都被眼前荒謬的一幕嚇得喃喃自語。 蒔蘿也同樣驚訝,因為她── 【〔神權:復仇〕確立?!?/br> 【〔神權:正義〕確立?!?/br> 【〔神權:混亂〕確立?!?/br> 【〔神權:狂歡〕確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