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鎮長聽了大驚失色:“大人,那片森林是大家賴以為生的土地!” 艾爾德爵士連看都不看他一眼,他意味深長地看了蒔蘿一眼:“任何想尋求庇護的客人,我都非常歡迎?!?/br> 在幾人走后,商人和那對夫妻也起身告別,他們沒拒絕警鈴人的送行,甚至有些期望地看著銀騎士。 穆夏始終沉默不語,也許他還沉浸在巨大的悲傷之中。最后只剩蒔蘿一人,她看著對方離開的背影,有一瞬間想著要不要追上去,但終究還是沒動作。 剩蒔蘿一個人,鎮長在門口攔住她,表現得相當熱心: “記得妳是和騎士大人一起來的,如果還沒找到住所,我侄女有經營一間旅店?!?/br> 蒔蘿立刻推拒:“不了,我目前在科爾太太……” 鎮長瞪大眼睛看著她,張大的嘴巴彷佛硬生生吞了一顆檸檬,蒔蘿都以為自己是不是無意間對他施了什么石化咒。 鎮長似乎花了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他低聲道:“請允許我再為妳重新安排住所吧?!?/br> 蒔蘿想到科爾母女的遭遇,不太服氣道:“不了,她們待我很好,科爾太太無論三餐飯前還是睡前都會向至高神禱告,是我見過虔誠又勤勞的教徒,我聽科爾太太說鎮長你是……” “孩子!” 對方急切地打斷她的話,激動的面容沒有惡意,而是無盡的哀傷和懇求: “年輕的孩子,你若是真為她們好,請當她們不存在吧?!?/br> 作者有話說: 狼人的確在里面,聰明的讀者肯定猜出來了,奶茶在這章放了兩個線索(理直氣壯) ps:奶茶是不是老了qaq最近一直在重溫老動漫和電影,以前真的是黃金時代阿,現在重看加勒比海盜三部曲(之后兩部番外奶茶拒絕承認,無論是特效、配樂、美術還是人設都是後世無法超越的華麗感,永遠的杰克船長阿。 第二十三章 弦月女巫 ◎妳的氣味似乎很吸引他?!?/br> 蒔蘿回到科爾太太家時,垂重的夜幕已經降臨至森林的邊緣,只剩下一條淺薄橘紅的天際線。扭曲糾結的樹枒張開漆黑無聲的網,幾只漏網的烏鴉倉皇拍翅逃出,似乎有無數黑暗生物在重重樹冠下伺機而動。 科爾太太給她留了縫,一看到蒔蘿立刻將她拉進屋,彷佛她身后有什么洪水猛獸在追趕。 “昨晚出了那么大的事,鎮長還把你們留那么晚!” 科爾太太一邊責怪,一邊不忘把門窗通通上鎖,神色難掩緊張,本來應該在外看門的老獵犬杰克也被趕進屋,此時正在莉莉腿上打著盹。 蒔蘿看著這個家溫暖的氣氛,想到鎮長似是而非的話語,心情不由得沉重了幾分。 也許是因為昨天出了事,今晚的宵禁執行得特別嚴格,蒔蘿從窗口望出去,外頭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只能聽到烏鴉嘶啞的哭啼。 餐桌上看出科爾太太欲言又止,蒔蘿倒也沒有避諱說出圣堂發生的事。 令人意外的是科爾太太的回答: “那位希伯人我有印象,記得是留著落腮胡,口音比牛還重,我想大概整個鎮子都有印象吧??!?/br> 蒔蘿捉住一絲靈光:“他和你說過話嗎?” “他和我買過牛奶,說了幾句話,我看他到處找人搭話。我從不知道希伯人對狼人那么感興趣?!?/br> 科爾太太給蒔蘿盛了一碗熱騰騰的蔬菜麥糊,糊液有點濺出來,她心煩氣躁地用木勺刮弄邊緣。 “他是個粗魯無禮的家伙,一上門就問我丈夫是不是被狼人害死的?還問我是不是個女巫,不然怎么逃過狼人的詛咒?我當時應該直接把煮沸的牛奶潑到他臉上,可惜再也沒機會了,真不敢相信失蹤的是他?!?/br> 蒔蘿豎起耳朵,手上正好接過滿滿的麥糊。 “以前失蹤的人都是鎮民?” 科爾太太微微一愣,似乎有些恍然:“是阿,今年失蹤的都是外地客,他們總是說那些外地客沒有忠貞的信仰,才會被狼人盯上?!?/br> 莉莉專心地聽著她們說話,嘴里的麥糊滴滴答答流到桌上 科爾太太不耐煩地用裙上的圍兜給女兒擦嘴:“不管怎樣,我已經受夠這個鬼地方了,如果可以我真想帶著莉莉遠走高飛。那些外地人簡直瘋了,成群結隊來這里,是以為這里有金礦嗎?” 的確有金礦。蒔蘿用木勺撈了撈燉得奶白的蔬菜。 狼人是魔物,渾身上下都是魔力,從另一種方面來說也渾身上下都是寶。 狼人的皮毛刀槍不入,牙齒和利爪帶有不下于詛咒的劇毒;一雙在黑夜中發亮的眼瞳還可以制成勾魂攝魄的寶石;一顆狼人腦袋甚至可以在峻麗河換取爵位和領地…… 達特涅在撒謊,他根本不是什么希伯的珠寶商,他是來狩獵狼人的賞金獵人。 無論艾爾德爵士是有意還是無意的試探,拜佛勒庭的貴族最是推崇希伯珠寶,一個希伯珠寶商就算講不清楚通用語,也絕對不會對拜佛勒庭語一竅不通,她放在藥柜里的希伯珠寶盒還是用拜佛勒庭語寫上大寓言的警語。 達特涅和瓦爾、還有前幾個失蹤的旅人八成都是聽聞瓊斯鎮的狼人傳說,專門來獵殺狼人的賞金獵人,所以才會通通消失在尋找狼人的路上。 蒔蘿心不在焉地吃完晚餐。 現在可以確定達特涅不會是外來的狼人,那位艾爾德爵士似乎認為這是一起謀財害命的無聊案子。只是那些失蹤的人、包括青銅騎士羅素都是循著狼人的痕跡找過來,他們的失蹤真的和狼人有關系嗎? 她要來一些剩菜喂蕪菁,大白鵝拍拍翅膀精神不錯,蒔蘿看牠那樣,心頭環繞的烏云就像羽毛一樣飄散開來。 一旁莉莉看到忍不住嘆氣:“杰克一整天都沒什么吃?!?/br> 只見老獵犬瑟縮在女孩懷里,不時發出虛弱的申吟,原來不是在睡覺,而是不安地抽動。 皺巴巴的下眼皮拉出眼底的腥紅,老獵犬看上去異常疲倦,但牠卻始終不肯闔眼,而是死死盯著門口。 “杰克老了,妳少鬧牠,讓牠好好休息?!笨茽柼灰詾橐?,收拾桌上的餐具。 莉莉咬了咬唇,還沒來得說話,一只纖細的手伸過來,輕輕按在老獵犬的腦袋上。 少女微微一笑,對莉莉做了一個靜聲的手勢,在她手下的老獵犬沒有反抗,開始慢慢闔上眼皮,呼吸放長,隨后便陷入深深的熟睡。 蒔蘿希望月女神可以給這只忠心的老犬一個好夢。 科爾太太還有些活要做,所以蒔蘿就先帶著莉莉先去睡覺。 女孩抱著老狗一下就呼呼大睡,黑夜中一對閃著精光的眸子死死盯著兩個外來客,尖銳的爪牙蠢蠢欲動,眼看就要朝著女孩脆弱的脖頸下口。 “不行,蕪菁?!?/br> 蒔蘿及時摀住橘紅的鳥喙。 昨晚下雨,天空烏云密布看不到月光,但今晚可不一樣。 當銀色的月輝灑落床沿一角,蒔蘿就睜開了眼睛。 事實上某只月精靈正在她腦中精神抖擻,吵得老歡,蒔蘿就算想睡也睡不著,只能先用一小撮纈草根磨成的催眠粉確保莉莉可以一覺到天明。 只要有月光照耀之地,就是月女巫的圣堂。 黑發少女赤足落地,抱著大白鵝無聲無息下了床。 她們睡的房間是以前科爾先生的書房,大量的書卷和草紙堆棧各處,墻上掛著大禮黑帽和皮革制作的鳥嘴面具;在世的科爾先生是一位備受尊敬的瘟疫醫生,也許是這個緣故,人們才傳說殺死他的瘟疫無藥可解,定是來自狼人的詛咒。 一扇小小的禱告窗開在靠近屋梁處的位置,陽光或是月光會像破碎的沙漏一樣輕瀉在虔誠的信徒身上。不難看出男主人在世時,一家三口的家境富裕又充實。 不同于白天只是冰冷的權能,夜晚的月精靈有自己的想法,他催促著蒔蘿要虔誠禱告,并在月光下浸洗神器。 【今晚是上弦之月,月女神的弓弦在庇護著森林,妳也不能貪懶,快將妳的法器拿出來放在月光下打亮?!?/br> 蒔蘿沒有拒絕,事實上老獵犬的異常也讓她格外警覺,輾轉難眠。 地上的月光被窗格切成銀光粼粼的方塘,蒔蘿浸身其中,哪怕只是一個不起眼的小角落,都讓她瞬間有了家的感覺,喀地一聲,她輕聲打開藥柜的鎖, 窗外吹入的清風掀起草皮紙上的塵埃,以及一股不尋常的藥草的香氣,少女靈巧的手指按下隱藏的機關,層層暗格啪啪地展開,細不可聞的琉璃鈴聲彷佛精靈在風中細語。在無人知曉的夜晚,一座女巫的小工房悄然展開。 銀杯、水晶鏡被蒔蘿一一拿了出來攤在月光下。 少女拿起青銅望眼鏡打量,也不知道這東西能不能看出狼人?只可惜現在這種時刻一個異鄉人不能表現得太特立獨行,就算找出狼人,她也無法說服其他人相信。 她將青銅望眼鏡放回月光下,任由剔透的結晶流光溢彩。 “恩?” 蒔蘿拿起另一邊的銀杯。 自一路上雞飛狗跳,她一直沒有好好打量自己的法器。 圓口高足,沒有任何裝飾,看上去是一只再普通不過的銀杯,唯有外表的鍍銀暈染著一種渾然天成的光澤,她不由自主將它高舉在月光之下打量,思考用銀杯凈化的酒灌醉狼人的可能性。 滴答。 蒔蘿以為自己聽錯了,緊接著第二聲滴答落下,同時手上的銀杯微微一顫,像是有什么晶瑩的露水破碎在杯底。 她搖晃銀杯,杯底閃過流水似的光,似與窗外的月光共鳴,折射出滿室澄亮。 “這是滿月凝?”她驚嘆。 滿月凝顧名思義是只有在月圓之夜才能采集到的澄澈之物,它似液體似固體,不動時剔透如水晶,流動時便是清水徐徐。滿月凝能凈化所有污穢,并完美融合特性不同的藥草或金屬,可以說是最棒的魔藥藥底和煉金材料。 但就像稀罕的白銀黃金,滿月凝收集不易,弦月的月光太弱,就算等到滿月之夜,也要等上數個月的滿月之夜才能汲取一小瓶。 只是現在這個女巫界的液態白銀正從自己的杯底源源不絕的涌出? 月桂解答了她的困惑: 【月神賜與的法器自然能在月光下汲取量,妳的魔力連結殿下的豐饒權能,妳的銀杯自然也是同樣象征豐饒的法器,基本上只要是液體,它就可以賦予其源源不絕的魔法屬性,任妳用之不竭?!?/br> 這大概是這幾日蒔蘿聽過最好的消息了。她的喜悅和期待傳給月桂,小精靈似乎也很愉快道: 【所以妳要好好祈禱,好好修行,大概等到了下一次滿月,我儲夠能量,就可以顯形了?!?/br> 蒔蘿不禁好奇起月桂的形體,她想起之前那個有著蜻蜓翅膀的小精靈。 【別把我和那群只知道玩耍的湖水精靈混為一談,我可是從無暇的月光和少女的愁思誕生出來的光和智慧的精靈?!?/br> 原來精靈圈還有鄙視鏈阿,話說什么叫少女的愁思?像是魔法少女的美食櫥柜?月光之魔法美少女?還是龍與地下城? 蒔蘿也不好吐槽,歸根究底都怪自己庸俗的思想。 不過提到精靈,她突然靈機一動:“月桂,你可以感知到狼人的存在嗎?” 【我當然可以?!吭鹿鹕钆卤缓`比下去。 蒔蘿按耐住砰砰亂跳的心臟問:“那妳知道狼人是誰??!?/br> 【他躲得很好,雖然很微弱,但我可以感覺到那種不祥的氣息?!?/br> 沒等蒔蘿失望,月桂冷不防加一句話: 【他一直離妳很近,妳的氣味似乎很吸引他?!?/br> 慘白的月光彷佛在手上結了層霜,蒔蘿渾身發冷,如置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