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漂亮美人有什么錯 第104節
“嗒”地一聲脆響,白子落到棋盤上,本著對未來的自己負責的心態,少年問:“你的病能治嗎?!?/br> 容涯落子,隨口道:“死不了,就沒必要治?!?/br> 少年微微皺眉,又問:“你的病是從哪兒來的?!?/br> 輦廂內,祝草碎的光暈絢爛璀璨,青年漫不經心的話落在空氣里:“我年少時犯過一樁錯事,為了彌補,我借烏山的養魂轉生陣,以仙骨作引,日日澆灌鮮血和靈氣,去供養那些因我而死的、殘缺破碎的靈魂?!?/br> 鮮血和靈氣流失太多,一個人的本源力量支離破碎,身體自然差得要命。剩下這些容涯沒說,但少年也知道。 至于養魂轉生陣,烏山神祠和正統仙門不一樣,他們的弟子修為都差得出奇,除卻在人間網羅信徒,剩下的所有精力都在研究各種秘法,養魂轉生陣這種東西估計也只有他們有。 少年垂眸,譏諷道:“你可真是菩薩啊?!?/br> 容涯望著棋盤,又落下一子,青碧棋子光暈流轉,將青年的手襯得蒼白得近乎透明,他抬眸,語氣很輕:“你就是我?!?/br> 少年不說話了,他冷哼一聲:“那你在秘境里待了那么多天,不去管那些養著的靈魂了?” 這一瞬間,少年看見,那一雙和他十足相似的瞳孔中,浮著一層薄藍的霧,看起來飄渺而遙遠,青年說:“沒必要了?!?/br> 林清聽看見他眸中極快地閃過一絲脆弱,細看,他明明還是那副從容端雅的模樣。 然而和主體的共感卻告訴少年,自提起這個話題開始,他無時無刻不在痛苦,這種痛苦擊髓敲骨,少年只體驗片刻,便覺難以忍受。 這一瞬間,青年就像獨自走在茫茫大雪中的人,滿身孤寒,一身霜雪。 青年眼簾輕垂:“并非所有錯誤都可以挽回,也并非所有事都能得償所愿?!?/br> 藍衣少年手指緊了緊,他聽青年的話,忽而對未來的自己生出一絲同情,與之相伴的,還有些不詳的預感。 “譬如你,你想殺我,”清冷的話在輦廂里回響,容涯落下最后一枚棋子,他抬眸,薄藍的瑰麗眸子中,忽而生出些溫和笑意,他坦言道,“你剛剛確實可以殺了我,然而現在卻不行了?!?/br> 什么—— 少年微微睜大眼睛,只見棋盤上,青碧色棋子勾連開一條淺藍色的線,瑰麗光影在棋盤上流淌,青年右手搭在棋盤上,修長漂亮。 隨著淺藍色細線勾連棋子,少年回頭,只見黑霧中,緩緩出現一個渾身黑,披兜袍的青年。 烏黑的長發發尾微微蜷起,自肩前垂落,兜帽拉下,半遮住來人的眉眼,依稀可見青年那張清俊的臉,他五指系灰線,線上掛著一枚古舊銅錢,銅錢邊角有泥灰。 容涯善意提醒:“傳送陣?!?/br> “棋子也可以作陣,本尊剛剛提醒過你了。開陣的靈氣也是你剛剛放出來的,本尊抽了一些?!比菅恼Z氣淺淡。 剛出現的這個人氣息詭秘難測,藍衣少年判斷了一下,不值得打,他心中慍怒,心跳加速。 失策了。 林守出現,看見藍衣少年的瞬間,眸中也劃過一絲驚詫。 容涯仙尊的語氣十足溫柔,夸獎道:“本尊確實只是一縷分神,你懷疑對了?!?/br> “你說什么——” 藍衣少年似乎被容涯殺人誅心的舉動氣到了,纖細的鴉睫都被氣得顫抖,但這時打起來實在不是一個好決定,他抿唇,廢了好大勁才壓下心中戾氣,煩躁地甩了甩袖子。 林守聽著容涯的話,目光在藍衣少年和容涯之間來回移動,他嘶了一聲,看著容涯,問:“你留在春水秘境里的分神?救人用的?你當初不是說一根針都不給那些蠢貨留嗎?” “你想殺他?自己殺自己,荒唐,你怎么會……”林守錯愕,反應一會兒,下意識道,“唔,如果是公主的話,倒也不是不可能?!?/br> 藍衣少年惱怒:“住口!” 容涯移開目光,對林守說:“送袖袖回去,不要讓人看見?!?/br> 林守拈了下銅錢,將銅錢往空中拋,啟唇:“言靈?!?/br> 銅錢升至半空,方孔之間灰霧浮現,又在細線的牽引下落回林守手心,林守微闔眼。 “無人能發現我們的蹤跡?!庇纳畹脑捳Z在輦廂中回響,帶著一種扭曲法則的詭秘力量。 機關雀扇動翅膀,在琉璃臺駐守的巡守們頭頂飛過,向下滑翔至院中。 城外詭雨連綿,城內卻星月朗照。 容涯把自家祖宗抱進屋舍,將她安置好便離開了。 藺綺今日真得累了,一直安穩睡著。 藍衣少年依舊在自閉,他心中郁悶,懶洋洋飄在柜子上,心想,養靈魂的那些話是真得假的?為什么會有人因他而死? 還有后來出現的那個人是誰,林守嗎?林守那么沒用,還能活幾千年? ** 容涯去了江白薇的院子。 自現身秘境以來,他一直借住在此處。 林守跟在他身邊,還沒從見到藍衣少年的震驚中回過神,剛剛的一幕幕在他腦海中揮散不去。 他實在壓抑不住自己的好奇,問:“他想殺你,你找我做什么,他能殺得了你?” 容涯不咸不淡掃他一眼,道:“現在連你都能殺了我,他為什么殺不了我?!?/br> 卦圣:“……” 感覺被傷害了。 他跟上容涯,告狀:“祖宗最近整天往外跑,都不怎么吃飯啊,這你得管管?!?/br> 容涯:“知道了?!?/br> 林守心道你知道了就行,他堂堂卦圣,整天鉆研怎么做菜豈不是很沒面子,辛辛苦苦把飯菜做好,到了飯點兒抓不到人豈不是更讓人沮喪。 林守想了想,又說:“江白薇已經安穩逃出去了,再有幾日就是婚期,你得找個新娘子去獻祭,要么你扮女相,要么你去抓個人來?!?/br> 容涯關上門,側眸:“你不行嗎?!?/br> 說起這個,林守就有話說了。 他眼珠子轉了轉,慢吞吞從芥子里拿出一本袖袖飼養手札,翻到最后,咬著筆點給容涯看:“三年前,十二月三日,祖宗說她要畫冊上的乾坤傘,這是云海天州不外傳的珍寶,我去偷了,事發后云海天州讓我賠七十萬靈石?!?/br> “三年前,十二月二十五,祖宗說想吃桃子,我買了十個靈桃,一千靈石?!?/br> “……” “前天,給祖宗的飯食里有一道仙海魚,這是祖宗唯一吃完的菜,所以我后來隔一天就給她送一次,祖宗挑食你是知道的,”他說著,還不忘窺一眼容涯的神色,舔了舔唇角,“三條仙海魚,二萬一千靈石?!?/br> “仙尊,要還啊,”林守看著燭光下白衣帶血的青年,“你恩澤眾生,也恩澤恩澤我?!?/br> “還有三天前……”林守拿著那本手札要翻頁。 一只清顴瘦白的手壓住書頁,容涯眼眸半闔:“可以了?!?/br> 第77章 一覺睡至天明。 清晨時分, 院中池上氤氳起飄渺霧氣,幾尾艷紅錦鯉甩尾越至半空,伴著水花飛濺, 又落入水中, 向石塊覆蓋下幽暗的池底游去了。 藺綺睡醒時, 便見少年浮于衣柜上,似是一夜未眠,眼周泛上一層淺淡的烏色,眸中帶著些許倦意, 烏黑長發垂順而下,如同水中草荇,遮住眉眼。 與先前幾日不一樣, 他今日換了件黑衣, 黑色莊重矜貴, 更為少年添了幾分清冷凜冽的氣質, 他不笑時, 就像一柄出鞘的劍, 寒光凜凜,不近人情,看一眼便覺冰冷。 注意到藺綺已經醒了,少年下巴微揚, 讓她喝桌上已經溫好的花茶。 藺綺捧著熱騰騰的茶盞,乖巧道:“謝謝師兄?!?/br> 少年對上她那雙如桃花流水一般的漂亮眼睛,輕輕撇過頭, 哼了一聲, 小聲嘟囔:“嬌氣?!?/br> 藺綺眉眼彎起, 好脾氣地看著他, 眼睛盈盈帶笑。 清晨的陽光從窗子打進來,少年沐浴晨光下,與往日有些不同。 藺綺認真看,發現少年身形愈發黯淡,黑衣博帶,身上人氣稀薄,如即將消融的冰雪。 藺綺記起昨夜的詭雨,她問:“師兄,你現在是什么境界?!?/br> 少年甩甩衣袖,從衣柜上一躍而下,說:“合道?!?/br> 跌了一個境界。 他站在藺綺身前,單手負后,俯身掐了掐漂亮小貓軟白的小臉兒,興師問罪:“昨日夜里,我找了你許久?!?/br> “若不是去找你,我也不至于跌一個境界?!鄙倌觏饣薨?,碎發半掩住眉眼,他埋在黑衣之中,整個人的氣質愈發詭譎難測,柔順的烏黑長發搭在藺綺肩上。 跌一個境界而已,或許在旁人看來這是天塌了,對他而言,卻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事。 他真正在意的,是昨夜自己在雨里尋覓奔波,這只膽大包天的漂亮生物卻安安穩穩待在那個人身邊,睡得香甜。 過分—— 他垂眸,居高臨下審視了一番藺綺,心里評價,養不熟的小白眼狼。 少年如是想著。 至于那個人才真正花了十幾年把她養大的事,他才不在乎。 少年養尊處優活了那么多年,此刻不得不承認,他內心深處確實存在占有欲,還有高高在上的乖戾傲慢。 “你說,我該怎么罰你?!鄙倌暄酆熭p垂,漫不經心掐了掐她的側臉,語氣清冷。 藺綺心道,真不愧是jiejie年少時的分神,和jiejie說出的話都一樣。 她眨了眨眼睛,水汪汪的眸子如上好的冰晶,她糯糯道:“疼——” 少年眸光一暗,手上動作頓了一下,掐漂亮小貓的力道顯而易見地輕了不少,輕飄飄的,幾近于無,只指尖觸及肌膚處,有幾分冰涼之感。 少年長睫覆下,輕捻了下指尖,欲伸回手,那只手卻被藺綺猛地握住。 少年呼吸一凝。 藺綺握住少年的手,睜著烏黑明亮的眼睛直直望著他,眸光濕漉漉,好像會說話,她跪坐在床榻上,身子微微前傾,和少年貼得極近。 藺綺握著少年冰冷如玉的手,眸光半闔,姿態虔誠如佛前敬香、跪頌經文。 卷翹纖細的長睫觸上少年的側臉,少年心中泛起癢意。她蹭蹭少年人的脖頸,小貓兒一樣,軟軟撒嬌:“我錯啦,師兄,你原諒我吧?!?/br> 她身上有一種極其清淡的花香,暗香幽幽,沁人心脾,涼風順著窗子漫進來,少年被吹得恍惚,長睫一顫,才察覺脖頸處已有汗珠滾落。 他喉結微動,手上觸感被無限放大,藺綺的手和他的不一樣,他清瘦得硌人,冰冷得像雪。 藺綺的手卻溫溫軟軟,摸起來很舒服,像柔軟的絲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