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神的靈氣就是這樣，用完了就沒了，只能從本體補充。

    若是尋常分神，靈氣散盡，分神就散了。

    但容涯仙尊還占了個林家小少爺的殼子，故而哪怕靈氣散盡，也沒有消失。

    難怪jiejie現在的身體那么差。藺綺心想。

    她蹭在容涯肩上：“沒關系，我現在很厲害，我可以保護jiejie?！?/br>
    容涯微怔，他莞爾，應了聲嗯。

    藺綺又說：“什么魔物呀，那么厲害?！本谷荒茏屇沆`氣散盡。

    是烏山那個大祭司嗎。藺綺垂眸，心道那個鬼東西真是狗皮膏藥啊，甩都甩不掉。

    容涯默了一會兒，只模糊道：“秘境外的東西?！?/br>
    藺綺攏在鮮紅袖擺中的手指輕輕拈了拈，她語調輕軟，故作漫不經心提起：“jiejie，我也遇到了一只很古怪的魔物?！?/br>
    容涯其實已經知道了，藺綺進蝕金窟里的時候，他布星辰卦陣，就在卦陣前看著她。

    但他依舊安靜聽著。

    袖袖小貓軟糯的聲音落在空氣中：“我在琉璃臺的時候，進入了一個幻境，它扮作我認識的人來騙我，但它一直沒傷害我，它似乎想把我引到一個屋子里?！?/br>
    其實在蝕金窟里的時候，藺綺也察覺到，那只魔物一直在把她往一個方向逼，就像牧羊犬把羊趕回羊圈一樣。

    藺綺想了想，有些奇怪，又說：“但是幻境消失后，我進的那個屋子里沒有任何危險?！?/br>
    容涯仙尊斂眸，一只天青玉耳墜在火焰前輕輕晃蕩，反射著薄涼冰冷的光。

    袖袖小貓掰著自己漂亮jiejie的手指，軟軟道：“好奇怪，它喜歡做莫名其妙的事?！?/br>
    “不過，它長得倒是挺好看的?！?/br>
    “幻境里外不在一個空間，就和秘境里外不在一個空間一樣?！比菅南勺鸢咽种赋槌鰜?，反叩住袖袖小貓軟乎乎的手。

    他眼睫輕垂，似乎對藺綺最后的評價很不滿，青年單手拈著袖袖小貓的下巴，讓她和自己對視。

    對上自家祖宗濕漉漉的目光，容涯說：“那間屋子，在幻境外，是真的屋子；在幻境里，卻是拿來困住你的囚籠，你若當真被困在里面，除了它，便沒有人能找得到你，我也不行?！?/br>
    青年的手冷冰冰的，抵在下巴上，有點涼，也有點癢。

    藺綺感覺到，眼前這雙薄藍色的漂亮瞳孔深處，壓抑著幾絲厭倦與慍怒，就像是暗藏無數風暴的平靜海面。

    他似乎注意到自己的情緒外泄，怕嚇到漂亮小貓，青年垂眸，收回手。

    “你說他好看，”容涯仙尊理了理霜白袍擺，眸中情緒不明，輕聲道，“然而容顏枯骨，他的本相蒼老枯朽，委實稱不上好看?！?/br>
    容涯捏了捏袖袖小貓軟軟的側臉，語調矝雅：“你這看臉的毛病，委實要改一改?！?/br>
    藺綺揉了揉臉，拉住青年的手，聲音清甜：“可是，看見漂亮的人真得很讓人開心呀，每次看見jiejie，都會更喜歡jiejie一點?！?/br>
    容涯微怔，他抿了下唇。

    藺綺卻覺得，青年眸中的慍怒消減了些。

    她把最后一點柿子喂給自己的漂亮jiejie，借機問：“jiejie，那只魔物是誰呀?！?/br>
    “烏山養出來的蠱，你下次再見他，直接撕符叫我，不要和它糾纏，”容涯想了想，“直接請愿也可以，我聽得見?！?/br>
    藺綺想起容儀章告訴她的事，問：“jiejie，你知道烏山大祭司嗎?！?/br>
    容涯仙尊聞言，垂首看她，輕笑了下，語氣溫柔且平和：“怎么會問這個?！?/br>
    “……”

    失策了。

    那只魔物既然以魔物的身份出現了，必然不可能讓人知道它正道的身份，整個秘境里，知道它身份的只有容涯。

    藺綺想，她若知道那只魔物就是烏山大祭司，也只可能是從青年口中知道的。

    藺綺現在還不打算告訴jiejie，她知道那天晚上蝕金窟里的事，也不打算讓他知道，她想靠容儀章查jiejie跟烏山之間的事。

    想調查什么事，結果被正主知道了，總歸尷尬。

    藺綺低頭，把柿子皮扔到火堆里，語氣輕快，帶著些許天真的稚氣：“你剛剛提起烏山，我就想到了呀，聽說烏山大祭司很厲害?！?/br>
    “沒什么厲害的?！比菅恼f。

    他想開口再問什么，藺綺蹭了蹭青年霜白衣袍，忽而警覺道：“等我們回家，樹上的柿子都會熟透壞掉的吧?！?/br>
    “已經摘下來了，”容涯的目光落在火焰中的柿子皮上，說，“我做了柿餅和蜜餞，剩下的釀了柿子酒?！?/br>
    “柿子還能釀酒嗎?！碧A綺有些驚訝。

    青年頷首，眉眼溫順：“可以?！?/br>
    藺綺懶洋洋的，又枕在青年肩窩，好奇問：“好喝嗎?！?/br>
    容涯仙尊拿著一棵枯枝，撥了撥火堆，讓火燒得更旺些，他想了想，坦白道：“不知道，我剛跟文三娘學的，從前也沒喝過，等春天到了，我們可以嘗嘗?！?/br>
    文三娘，是山下小村里，賣豆腐的嬸嬸。

    第73章

    巖洞外, 詭異的黑色雨水嘩啦啦地下。一整個夜晚，都因為一場雨水，變得陰森恐怖起來。

    火堆里, 柿子皮被火舌燎得焦黑蜷曲。

    “若是殷無相再找上你, ”容涯頓了頓, “哪怕真得會被它抓住，也不要豁出性命掙扎?！?/br>
    青年本來放任她玩自己的手指，他說話時，袖袖小貓又在自己手上揉揉捏捏, 也不知道聽進去了沒有，容涯叩住藺綺的手。

    青年的手冰冰涼涼，且清瘦好看, 很合藺綺的審美, 被這樣一只手包住, 就像燥熱盛夏里, 把手伸進清涼的冷泉里一樣舒服。

    藺綺看著這雙手, 忽而想, 這樣的手，若是握劍，肯定很漂亮。

    “在想什么?！?/br>
    容涯另一只手中出現一把骨扇，他握著闔起的扇面, 拿扇骨警告性地敲了敲她的手腕。

    有點疼。藺綺收回亂飄的思緒，認認真真看jiejie。

    火堆“呼呼”地燃燒，時而濺出些火星子。

    橙紅的火光照亮藺綺嬌艷漂亮的小臉, 烏黑透亮的眸子水汪汪的, 有些失焦渙散, 看起來像是蒙了一層濕潤的霧氣, 看起來可愛得要命。

    容涯看了藺綺一會兒，就知道她剛剛不大專心。

    他又重復了一遍剛剛的話，繼而道：“若是被它抓住了，就抓住了，不要做那些不要命的事，我會想辦法救你出來?！?/br>
    “可是你找不到我呀，jiejie?！碧A綺蹭蹭青年冷白的側臉。

    藺綺悄悄順走jiejie的扇子，“撲”地一聲，扇面展開，她看見素白扇面頂部，一道未干的血跡，藺綺置若罔聞，又把扇子闔上。

    原來那只魔物叫殷無相。

    jiejie這話是什么意思，他怎么那么肯定，那只魔物不會直接殺了她。

    殷無相抓住她，把她關起來，有什么用呢。

    藺綺思忖著，忽而怔住，她看骨扇上的血跡，定定瞧了一會兒。

    是為了拿她當人質嗎。

    青年接下來的話印證了她的猜測，容涯語氣清淡：“他會讓我找到你的?！?/br>
    青年的話點到為止，藺綺卻已經完完全全的明白了。

    她兩次見殷無相，他都沒對她下殺手，只把她往一個地方引，就是為了抓住她，拿她的命威脅jiejie。

    在做人質這件事上，活著的她遠比死了的她有價值。

    藺綺覺得，這比直接殺了她還要讓她厭惡。

    青年抽走她手心把玩的骨扇，拿干凈的那一端點了點漂亮小貓的側臉，眼睫輕垂，問：“記下了嗎?！?/br>
    漂亮小貓乖乖點頭：“記下了?！?/br>
    該死的狗東西，破爛王八能出現在我jiejie面前委實是上天造物不測，我死了也不要讓你威脅jiejie。

    容涯瞧了她片刻，似乎在審視她是否真得記下了。

    須臾間，霜白袖擺掩唇，躬身重重咳嗽了兩聲。

    青年衣上帶血，臉色蒼白如紙，清瘦的指節緊了緊，手背上，依稀可以看清青藍的血管。

    藺綺學著jiejie素日里安撫她的樣子，輕輕拍了拍青年的背。

    她抿了抿唇。

    容涯平復了一會兒，放松下來，挺直脊背。

    青年看著藺綺，薄藍色的漂亮眸子里，滿是迷惘而飄渺的情緒，他接著剛才的話，遲疑道：“我覺得，你似乎在騙我?！?/br>
    “怎么會呀，”藺綺睜著烏黑明亮的眼睛，一副jiejie你怎么可以不相信我的小模樣，語帶責備，“我怎么會不聽jiejie的話，我是這么不乖的人嗎?！?/br>
    容涯心說，你平日里似乎就不大聽話，這點一直讓本尊頭疼。

    但是，讓容涯仙尊否認自家祖宗是一件極端可不能的事，他頷首，揉了揉漂亮小貓的腦袋。

    巖洞外，雨水不間斷地沖刷。

    接下來的半個時辰里，陸續又來了幾批修士，在詭雨中，大多數人的靈氣已經全部散盡了，好一點的，也下降了一個境界。

    一個灰袍修士和同伴埋怨：“今天的魔潮散得也太慢了，沒人殺主將？連累我們一直被困在城外，還遇上這么邪門兒的雨，天行榜上那些人干什么吃的！今天出門之前，就應該算上一卦，呸，真是晦氣?！?/br>
    他喋喋不休道：“別到了最后，咱們出來誅魔的都死了，反倒讓那些不敢出城的慫包吃得腦滿腸肥?！?/br>
    同伴安慰他：“魔潮散了，等天亮咱們就回去，好好歇歇?！?/br>
    灰袍修士冷哼一聲：“夜里落單的魔物也不少，能不能回去還不一定呢?！?/br>
    “哎！齊公子，您也在這兒，真巧啊?！?/br>
    ……

    巖洞里的人漸漸多了起來，也陸陸續續生了幾堆火。

    出現在這兒的，無不是在城外奔波了一天的人，大家都已經很累了，單單藺綺視野范圍內，就看見了好幾個相互依靠著睡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