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你有公主病,那是你有病,我和我的人都是正常人,沒有奴隸病,使喚人也請注意你的身份?!蹦蠁堂佳凵美淦G,現在瞪著人看更顯疏離淡漠,一眼就讓王緹松了勁兒。 南喬輕輕攬過助理的腰,看了看她紅腫的左臉,蹙眉道:“車上有藥箱,你去擦一擦?!?/br> “這件事還沒結束,誰都別想走?!蓖蹙煔膺€沒消,翹著腿,本是溫和的杏眼剜人時銳利如刀。 不久就要上舞臺,王緹卻和經紀人吵了一架,妝才化到一半,不堪責罵的經紀人一氣之下直接帶走了整個團隊,她急著上場,隨手抓了旁邊正在化妝的女孩幫忙。即使是南喬助理又如何?當初南喬還得乖乖替她辦事呢。越想越氣,王緹直接打了保鏢的電話,這次不逼著南喬低頭認錯她決不罷休。 南喬不想跟她廢話,王緹跟她積怨已久,現在那人借機發作,她卻懶得應付:“你該反思自己身邊的人換得勤到自己都不認得。我的助理只會為我辦事。你扇我助理一巴掌的事情我會申請傷情鑒定,事情結不結束就由不得你來定?!?/br> 說完她就拉著助理的手出門,兩個彪形大漢攔在門口,目光兇狠地瞪著她們。南喬默數到三,不遠處的走廊盡頭果然出現了兩個人。今天早上出門時,柏洲提了派了人保護的事情,雖然名為保護實則監視,但是需要的時候管用就行。王緹對她的敵意大部分都是他惹出來,自然是要他負責。 今天是聯盟跨年晚會暨戰爭勝利表彰大會,南喬作為救撫隊伍的代表出席,她不愛湊這種熱鬧,但是總比和那人一起待在家好,她沒有猶豫當即應下了主任的邀請。 表彰人員的座位安排在舞臺前幾列,鏡頭時不時掃過,捕捉著觀眾的實時反應。南喬表情匱乏,但姣好脫俗的面容比臺上表演的人更加吸引人,導播偏愛地不時將鏡頭聚焦在她臉上。 王緹攜新歌登場,韻律極強的舞曲烘起全場火熱的氛圍,新年降至和凱旋的喜悅感染著在座的每一個人,紀律嚴明的軍士也被允許在此刻迎著節拍揮舞著手臂。 南喬低頭看表,表彰環節是零點前壓軸節目,起碼還有一個半小時才能開始,強烈的打擊樂強迫鼓動高頻震動,心里如螻蟻慢行,戰爭的轟鳴聲和鼓槌擊打聲音重合,令她不適極了,微微隆起的眉頭外露著隱忍的情緒。 夜色寂寥,孤星伴月,零落地散發著光芒,寒風裹挾著樹葉擊打著同伴,樹影婆娑,沙沙作響,猛地打在玻璃窗上,卻生生曳住了腳步,無聲無息地換化成平靜的空氣。 屋內暖意融融,暖色調的裝飾在燈光映襯下帶走了寒意,昏黃的燈充滿了長廊,直直通向一扇半開的門,低沉男聲緩緩傳出。 “今天辛苦各位了?!卑刂蘅戳伺赃叺臅r鐘,輕揚起唇:“提前祝各位新年快樂?!?/br> 今天是結婚后第一個跨年,他準備和南喬一起在家享受燭光晚餐再一起看一場電影,為此他推遲了幾場會議。結果邀請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突入其來的電話打斷,其實她接不接他都能大概猜到結果,但就是不甘心,似乎是看到了他面上神情繃不住的委屈,她沒有再說那個她說了千百次的理由,只是一句“主任要求我做表彰代表?!碧氯诉^去。 時鐘才走到十點半,他點開置頂的聊天界面,最后停留在他的一句“早點回家”,冷淡疏離的交流,只有頂上的“老婆”稱謂顯得親密。 幾乎所有頻道都在轉播這次的晚會,邀請函也送到了他手上,只是那時他滿心滿眼籌劃著跨年的驚喜,把所有邀約都拒絕了。后來心里被她逃避的態度勾起一汪苦澀,邀請函的事情也被他拋到腦后。 柏洲打開客廳的屏幕,看了看節目單安排,直接選擇了觀眾視角,一眼就看到坐在座位上漠然地看著表演的南喬。她的表情甚至只是變化了一點,憑著爛熟于心日夜惦念的經驗,他了然:這個表演她并不喜歡甚至到了難受的地步。 他切換了一下舞臺視角,王緹的臉出現在大屏上,預錄的歌曲已經修飾得完全失真,他完全辨認不出王緹的聲音,他忍不住想如果因為王緹而不快,是不是和他有關系呢?王家的事情他已經在慢慢推進,很快就能幫她報仇,這樣她會不會開心點? 從喧鬧的演播廳偷溜出去,沿著指示牌她走到了戶外平臺透透氣,寒風不算凌冽,輕柔拂在臉上,吹開了前不久因為不適皺起的眉心,南喬深吸一口氣,低溫直沖腦門,思緒清醒了不少。 層層鋼筋隔絕了演播廳的喧嚷,本以為獨得一隅清凈,入耳的不是風聲而是婉轉如低訴的琴聲。 自由像向著遼闊的蒼穹舒展羽翼的鳥雀,新聲是泉流擊石,泠泠動人,琴聲悠揚渺渺,蜿蜒悅耳。南喬聽得入神,腳步不自覺循聲前去,在昏暗的拐角處她見到了坐在輪椅上正在拉琴的男人。 鈴蘭花的香氣幽幽傳來,縈繞在鼻尖,和剛剛映在腦海中未褪的旋律舒緩了她緊繃的神經 他是面孔年輕的alpha,應該不過二十出頭,閉眼沉醉,纖長的睫毛在微風中發顫,睜開眼的瞬間眸如光炬,直直落在南喬身上。 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么,很多年前,她也能拉得一手好琴,不過隨著許多事情一同沉寂了。職業病發作,南喬扯了扯嘴角,盡量讓自己在這種審視目光中顯得和善。 言語卻是由衷贊嘆著:“你的琴拉得很好?!?/br> 那人似乎被她的話嚇到了,撇過腦袋不看她,盯著草坪在寒風中勉強立起來的小草,心中自厭情緒更重,冷漠僵硬的男聲傳來:“拉得再好有什么用,廢人一個。不可能登上更大的舞臺了?!?/br> 南喬很少在工作之余說撫慰人的話,此時不是出于職業素養,她想抓住一些在他身上正在流逝于她而言已經失去的東西:“某部分的殘缺不能推證到另一部分的完整,至少就琴而言,這首曲子你的演奏是完美的?!?/br> 那人似乎還沒從自己的情緒中抽離出來,只是一場因樂際會,她說完她想說的,也不糾結,邁著步子就離開了。 前面節目的拖慢了些許時間,整個表彰大會取消了幾個部門代表的發言,她沒有表現的欲望,把機會讓給了后勤,只在鏡頭中留下她接過獎章的時淡淡笑意。 零點的鐘聲在眾人的歡呼聲中敲響,南喬混在臺上擁擠的人潮中找不到擠出去的地方,只能等前面的人散了再挪動腳步,口袋中的聯絡器微微震動著,過了一會就停了,她這才拿起查看。 第一條就是來自柏洲的:“新年快樂,喬喬?!?/br> 在上面一條是三十分鐘前的:“喬喬,我去接你好不好?!?/br> 南喬看了一眼就塞回了口袋里,跟著前面的人離開了舞臺。 車跑到半路,消息又開始彈出來,語音自動播放:“喬喬,節目結束了嗎?什么時候回家?”,他的聲音一如尋常的溫和,但在頻率上卻泄露了焦急。在這空蕩的車內,僅僅只是聲音,她也清晰地感覺到那股繩子勒住了她的咽喉,反抗的后果不過窒息得更快。 她不耐地皺眉,疲乏的眉眼隱隱映在擋風玻璃,她深吐出一口氣,將框里的“快到了”換成了“現在開始回來?!卑l送了出去。 柏洲馬上就回復了一條:“注意安全?!?/br> 結婚的條款寫的清清楚楚,甚至要求她非夜班時期需要在晚上八點半前到家。 戰后補放的假期她全部都自愿放棄,家里的氣氛比枯燥的工作更讓她緊繃,六點下班,她能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逛著,再踩點回去。也不是沒有試過拖延,柏洲不會責備,只會一通通聯訊敲打著,最后搬出她媽出來,她總能心甘情愿回去。 快到小區門口,她估算了一下時間,拐了彎開去了附近的江邊停下。她揉了揉眉心,摸到扶手柜最底層的盒子,抽出一根香煙,白煙裊裊在紅唇中飄出,第三次吸倒是熟練了不少再沒被嗆到。她向后靠在座位上,側目看著凍結的江面,濤聲冰封在拍岸的浪花中,不過等到春風拂過又是一次生機。 這點她比不過。 聯絡器又開始震動,春風難融心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