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從北京開過來的，隔壁鄰居家的車?！?/br>
    張高義摸了把車頭：“這個車看著不錯，以前沒見過這樣的?！?/br>
    “國外進口的，聽說是德國車?！?/br>
    “哦，怪不得?！?/br>
    張高義看了會兒車，提著水桶進門，張惠剛睡醒午覺起來，打著哈欠坐在屋檐下的椅子上，喊了聲爸。

    張高義應了聲，笑呵呵地問：“涵涵呢？”

    “睡醒了，在床上滾來滾去地不肯起床?！?/br>
    張惠走過去：“爸，今天釣了幾條魚？”

    “今天運氣還行，釣了兩條一斤多的草魚，還有巴掌大的鯽魚兩條?！?/br>
    張高義把魚倒進水缸：“晚上吃魚？”

    “我媽燉了火腿，今晚上吃不成魚了?！睆埢萆扉L了脖子看水缸里的魚：“我在上海的時候碰到二哥了，他跟他老師忙工作，說是暑假不回來?！?/br>
    “嗯，前些日子他打電話回來說過，你媽開始還說跟你說一聲，后來搞忘了，等她想起來的時候你們已經去南方了?！?/br>
    “南方好玩嗎？你媽送你二哥讀大學去過一趟，回來跟人說了一個月，還說哪個地方有什么好吃的，饞的胖胖也鬧著要出去玩?！?/br>
    “對了，還有你大哥大嫂，他們倆上班上的好好的，聽你媽吹牛后，也說請假去外面玩，被我罵了一頓?！?/br>
    張惠笑道：“現在環境整體比較輕松些，大哥大嫂想出去走走就去唄，反正也花不了多少錢?！?/br>
    張惠可是知道，大哥大嫂前些年存錢買院子，院子沒買到，手里存的錢不算少。

    張建山和劉莉傍晚才下班回來，張惠叫了人，把林西介紹給他們。

    聽說外面那輛車是林西的，劉莉眼睛一下亮了：“大妹子，你家的車看著真不錯，多少錢買的？”

    多少錢？這個錢換算成人民幣有些貴，林西沒說具體價格，只說家里人給買的，她也不清楚。

    張惠親熱地挽著大嫂的胳膊：“大嫂別看著林西年紀小，那是她長得嫩?！?/br>
    “啥，林西年紀比我大？”

    林西忍不住笑：“確實要比你們夫妻大幾歲?！?/br>
    劉莉一拍大腿：“你保養得可真好?！?/br>
    陳麗芳從廚房出來：“別聊了，洗洗手準備吃飯?！?/br>
    “媽我來端菜?！?/br>
    今天晚上的主菜是燉火腿，配幾樣小炒菜，林西吃的特別香，一直夸張惠mama手藝好。

    “我一直覺得張惠廚藝好，沒想到您的廚藝更好，我可得跟您多學兩招?！?/br>
    陳麗芳高興道：“喜歡就多吃點，你就當自己家一樣，有什么想吃的你就說，我給你們做?！?/br>
    “謝謝陳嬸兒?！?/br>
    云頂縣就是個小地方，張惠回來的當天晚上，該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主要是張惠家開回來的車太扎眼睛了，很快話就傳開了。

    凱叔覺得車子停在大門口不保險，找張高義問哪兒有空的地方可以把車開進去停一下。

    張高義說：“那就把車開到學校去，暑假學校也沒人兒，把車停進去鎖上，安全得很?！?/br>
    “爸爸，學校院墻又不高，翻墻就進去了?！?/br>
    “你別管，我心里有數?！?/br>
    車子不是停在學校cao場里，張高義去副校長家拿鑰匙打開學校大門，凱叔把車停到學校禮堂里面，出來的時候還把禮堂的大門鎖上了。

    第二天傍晚，沈燕帶著她家孩子過來看熱鬧，笑著問：“你家的車呢？”

    張惠拉她進屋坐：“不是我家的車，是我家鄰居的車，我回來不方便，借來開開?！?/br>
    “你那鄰居的車，不是咱們國家的吧?！?/br>
    “不是，現在國內私人也沒有汽車，都是從外面弄進來的?！?/br>
    “關系很深嘛，這要換以前，早就被人舉報了?！?/br>
    張惠笑道：“人家是香港人，因為國內形勢好轉今年才搬到北京去做生意?！?/br>
    說到生意人，沈燕好奇：“聽我哥說，現在南方那邊熱鬧得很，很多工廠建起來了，大量招工人，那邊工作非常好找？”

    “嗯，沒錯，我們回來之前去上海那邊待了幾天，投資的老板多了起來，工廠也建起來了，現在只是開始，以后會更好?！?/br>
    沈燕羨慕道：“那可真好，他們那邊的人以后都能進廠工作？”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br>
    “哎，我就是問問，我也不羨慕他們，我還是挺喜歡當老師的，以后在鋼廠子弟小學好好干，干到退休我覺得也挺好?！?/br>
    張惠回憶了一下，大概記得，八十年代末下崗潮的時候，縣里幾乎所有的廠子都垮了，一些有技術的工人并入到省城廠里繼續上班，一般的工人就直接下崗。

    鋼廠子弟小學還是一直存在著，鋼廠垮了之后，鋼廠子弟小學就成了公立的學校，教職員工都沒有變化。

    張惠說幾乎所有的廠子都垮了，沒有垮的廠子都縮減規模變成私有的，比如周震當年盤下機械廠，不知道這輩子會不會有變化。

    說起周震一家人，沈燕說：“放暑假的時候袁曉婷和周震帶著女兒回來了，他們還是住在鋼廠家屬院里，家屬院的房子本來說要收回去，后來袁曉婷她爸和鋼廠那邊商量，補了一部分錢，鋼廠分給他們家的房子就還是他們家的?！?/br>
    “這么好說話？”

    “聽校長說，今年鋼廠效益好，這才半年就做了去年一年的活兒，下半年效益還會更好，所以鋼廠的領導們又在談建新家屬院的事情?！?/br>
    去年恢復高考后，氣象一下不一樣了，各行各業都像是迎來了春天似的，鋼廠這邊效益肯定就被帶著向好。

    沈燕笑著說：“現在日子一天比一天過得好，有奔頭，這樣的日子才過得有味道?！?/br>
    沈燕當老師，以后不會失業，她公婆在縣委上班，以后日子也有保障，沈燕他們家這樣的配置，下崗潮的時候是最不會被影響的家庭。

    沈燕還要回家做飯，坐下聊了會兒就要回去了。

    “你在家待幾天？”

    “待半個月吧，還要去我師父家一趟，從我師父家回來我就要回北京了?！?/br>
    “以后你春天不會再來了吧？”

    “這三四年要上課，春天來不了，只能暑假的時候帶著孩子來一趟?！?/br>
    “聽你這個意思，等到大學畢業，你還要去山上采茶？”

    張惠笑了笑，就是這個意思。

    沈燕翻了個白眼：“你這人的想法真是奇怪的很，別人家考上大學，歡天喜地上學，等到畢業就分配進國家單位，你倒好，還想去山上采茶?！?/br>
    這不是喜歡么。

    張惠把沈燕送到門口，目送她帶著娃走了。

    林西跟著陳麗芳去買菜，沈燕走了后他們才回來。

    “運氣好，買到幾斤野山藥，你們想清炒還是燉湯？”

    “媽你看著辦，怎么弄我都愛吃?！?/br>
    陳麗芳說：“今年樂意上山挖野山藥的人少了，只要有人進城賣野山藥，一下就被人搶光了?！?/br>
    “回頭我們自己上山挖?！?/br>
    “咱們這一片可挖不著，城外云頂山腳下，都被那些老頭老太太的腳印踩滿了。要挖野山藥，還是要去你舅舅家那邊?！?/br>
    張惠一拍大腿：“咱們還要去舅舅舅媽家走一趟?！?/br>
    陳麗芳想到了人參：“去吧，家里的火腿給你舅舅舅媽拿一條去?！?/br>
    “好?！?/br>
    林西也對鄉下很好奇，第二天去洪渠大隊，她也跟著去了。

    家里兩個孫子都不在，沒有孩子需要照顧，陳麗芳和張高義也跟著去了。

    車上一共七個位置，除了司機六個位置，他們五個大人三個孩子，位置不夠，江森和江楓兩兄弟全程被外公外婆抱在懷里。

    幸好路途也不長，自己開車，一個小時不到就進村了。

    車子開進村，那可引起了大轟動，他們洪渠大隊還是第一次有小車開進來。

    胡秀早聽到有人喊，他們家來貴客了，車子還沒開到院子外面，胡秀就等在門口了。

    全家人下車，陳麗芳叫了聲大嫂，胡秀笑著迎人進門，來的都是家里人，唯一不熟悉的只有林西，陳麗芳給胡秀介紹后，胡秀態度一下熱情起來。

    “惠惠搬到北京后，前些年過年我們還去過一趟，他們那個花枝巷看著挺大，院子也寬敞，總覺得沒什么人氣兒，你家住進去挺好，兩人多走動走動?！?/br>
    林西笑著點點頭：“我和惠惠合得來?！?/br>
    一家人都進門了，凱叔沒進去，照樣在大門口守著汽車，一群小伙兒跑過來要坐車，凱叔也不阻止，只是守著駕駛座不讓他們胡來。

    凱叔跟著張惠，也不是第一次來洪渠大隊了，很多人都認識他。

    “凱叔，你出來讓我們坐一下駕駛座唄，讓我們摸摸方向盤?！?/br>
    凱叔瞪眼：“方向盤是能隨便給你動的？弄壞了怎么辦？”

    “凱叔放心吧，我們就是過過癮，不會亂來?！?/br>
    “真不亂來？”

    “肯定不亂來！”

    凱叔把鑰匙抽下來，讓出位置：“那你們上去試試，不要亂按車上的按鍵?！?/br>
    “知道了知道了?！彼麄円呀浧炔患按?。

    塑料的方向盤被這群年輕人摸了一遍，吃午飯的時候才戀戀不舍地走了。

    下午，凱叔拿了張破爛帕子，把方向盤仔細擦干凈。

    傍晚下工后，來圍觀小汽車的人更多了，凱叔再也不肯讓他們摸方向盤，只肯讓他們試試座椅，惹來大家抱怨。

    不過，抱怨歸抱怨，大家試坐的時候還是非常有熱情。

    有些人心里暗暗下定決心，以后好好監督娃娃讀書，考大學，去北京呀，等以后發達了，他們家也能有一輛車。

    林西下午和張惠上山撿菌子挖野山藥，下山的時候看到院門口圍著那么多人，林西笑著說：“大家真是熱情?！?/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