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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花嬌在線閱讀 - 花嬌 第38節

花嬌 第38節

    裴鉞正愁沒地兒發火,眼刀子扔過去,“嬌嬌是你喚的?”

    劉奎連忙抽了自己一個響亮的巴掌,“奴婢失言?!?/br>
    裴鉞換好衣裳,張開手臂任由劉奎給他系帶,

    “你說,朕總不能遣兩名暗衛去將人給打一頓?”

    這事做倒是做得出來,就是有失體面。

    劉奎憋著笑,不接話,恭敬地迎著皇帝去內殿歇著。

    裴鉞剛上了塌,忽然想起個法子,

    “你明日清晨,以朕的名義下一封手書,申斥太常寺卿舒茂風,家風不嚴,后宅不寧,他身為家主疏于管教縱容婦人為惡?!?/br>
    “奴婢遵旨?!眲⒖锨疤嫠幢?,

    裴鉞剛躺下去又折起身,

    “朕記得那舒家二房也有個兒子?”

    自從曉得舒筠真實身份后,藺洵便將舒家的事給查了個底朝天,劉奎記在心里隨時預備皇帝垂詢,故而立即答道,

    “有兩個兒子,大兒子舒謙,正在國子監受教,小兒子舒讓,十分紈绔?!?/br>
    裴鉞臉色一沉,“難怪如此猖狂,自己有兩個兒子便覺了不起,欺負房?!?/br>
    “可不是,”劉奎見他沒有睡的意思,干脆又給他奉了一杯茶,“舒夫人當年出嫁舒司業,頗有些嫁妝,老爺夫婦原先打著招婿的主意,以奴婢瞧,那楊氏怕是擔心好處旁落,一心想吞了房的家產,方才可勁兒折騰?!?/br>
    裴鉞聽著來氣,抿了一口水擱在一旁,吩咐道,“你看著辦?!?/br>
    “誒....”劉奎心里有數了。

    裴鉞闔眼的時候,還在揉眉心,“朕得替她想個一勞永逸的法子?!?/br>
    劉奎掩了掩嘴,暗自嘀咕道,“陛下怕不是在養女兒吧...”

    他嗓音放得極輕,以為皇帝聽不見,卻見裴鉞扭頭過來,眼神銳利盯著他,“你說什么?”

    “沒沒沒,老奴什么都不敢說....”劉奎忙不迭退下了。

    裴鉞回味劉奎最后那句話,盯了暗處一會兒,心情復雜地闔上眼。

    夤夜,風無聲涌動,舒家父女倆都杵在正房未走,舒瀾風舍不得離開妻子,誰也勸不動,最后在蘇氏床榻外安置了一羅漢床,舒瀾風便睡在那里。

    舒筠畢竟是未出閣的姑娘,被勸回了房。

    位太醫輪流值夜,單嬤嬤給安排在正院東面的兩間門廂房歇著,待回來內室,發現華老太醫留下的那名女童,已幫蘇氏清理干凈身子,那女童大約十來歲,面相十分稚嫩,語氣卻相當沉穩,

    “嬤嬤,您去歇會兒,師傅交待,讓我寸步不離舒夫人?!?/br>
    單嬤嬤眼眶含淚,哽咽著朝她施禮,“辛苦姑娘了?!?/br>
    至于一夜驚動四位太醫,留守的劉太醫也很好的給了解釋,

    “得虧了藺指揮使,他無意中路過舒家聽說夫人出了事,恰恰前段時日太上皇過問尊夫人病情,藺大人不敢大意,遂稟報了圣上,圣上念著太上皇掛懷舒家,囑咐我等務必救回夫人?!?/br>
    舒瀾風連著對皇宮的方向,磕了好幾個頭,老淚縱橫道,

    “謝太上皇隆恩,謝陛下隆恩?!?/br>
    即便藺洵有意隱瞞蹤跡,多多少少還是被長房窺見了苗頭。

    大老爺舒茂風夜里回來,聽門房稟報錦衣衛上了門,唬得失聲摔碎了茶盞。

    要知道錦衣衛非大案不輕易出動,二弟賦閑在家,弟一介小小司業,哪怕是捅破天也出不了什么大事,錦衣衛上門只可能是因為他。

    “因什么事?”

    門房的管事面含懼色,“瞧著像是夫人病危,帶了人過去,指揮使沒多久便離開了,留了一名錦衣衛,小的不敢怠慢,將人引入倒座房歇著,也悄悄遞了銀子過去,不過人家沒接?!?/br>
    沒接可不是好事。

    舒茂風脊背開始發涼,在書房踱了好一會兒步,六神無主,別看他在家里威風,到了外頭,這品太常寺卿在權貴遍地的京城實在不夠看,平日也是點頭哈腰,極少挺起腰板,這還是跟淮陽王府結了親,方才有幾分體面。

    待回了房詢問大夫人,方知道家里出了事,老太太伙同二房算計房的婚事,大夫人方氏一臉不屑,

    “這就是你們一家子干出的好事?!?/br>
    舒茂風如鯁在喉。

    先是他女兒搶了舒筠一回親,如今二房又要搶第二回 。

    著實是欺人太甚。

    只是這些事都是關起門來的內宅家務,怎么會驚動錦衣衛?

    舒茂風一夜戰戰兢兢做了不少噩夢,直到次日上朝,人剛踏進衙門,便得了司禮監一道申斥,那小公公人站在廊廡下,嗓子又尖又細,

    “太常寺卿舒茂風,治家不寧,縱容婦人為惡,朕深惡之,責爾停職半月,回家整肅?!?/br>
    大老爺膝蓋一軟,就這么跌在臺階下。

    清晨正是人來人往之時,這事很快在官署區傳開了。

    回家整肅事小,停職半月事大,這半月必定是底下兩名少卿代他理政,等他回來,誰知是何光景,這廂丟臉丟大發了,以后升遷更是別想。

    他剛剛借著女兒東風,攀上淮陽王府,轉背被皇帝當眾申斥,別說他抬不起頭來,就是女兒以后在王府也要被人笑話。

    舒茂風恨死家里糊涂的老母,他羞憤地擰著行囊回了府,怒氣沖沖直奔后宅,彼時老太太正與二夫人在暖閣里說話,聽得蘇氏昨夜在鬼門關走一遭,頗有幾分幸災樂禍,不成想外頭傳來婆子驚呼聲,緊接著一道寒風裹進來,大老爺陰沉著臉皮笑rou不笑踏入。

    他先看了一眼自己老母,再瞅著二夫人那副精明樣,氣得頭昏眼花,

    他將丫鬟沒來得及收好的錦杌往前一踢,大馬金刀坐在二人面前。

    老夫人見他如此神情,心里有些發怵,“你這是作甚?”

    舒茂風胸口猶如油鍋似的,冷笑道,“我的好親娘,您可真是讓兒子長臉?!?/br>
    老夫人云里霧里,卻也聽出話里的諷刺,她老臉掛不住,“有話好好說,別陰陽怪氣?!?/br>
    “好,那我問個清楚,昨個兒母親與二弟妹做了什么?心里沒數?”

    老夫人喉嚨一哽,心里自然有些發虛,只是面上卻不顯,皺著眉斥他,

    “內宅一點家務事,哪里輪到你一個大老爺們cao心?!?/br>
    “呵呵呵?!贝罄蠣斪I諷地笑了幾聲,眼眶發紅怒道,“是,您也知道是一點內宅家務事,可現在,咱家這點家務事弄得滿朝皆知,陛下今晨令司禮監的公公站在官署區門口,當眾申斥兒子,說兒子治家不寧,縱容婦人為惡?!?/br>
    “讓兒子停職半月,回府整肅?!闭f到最后,大老爺氣出哭腔,滿朝文武還從未有人受過這等恥辱。

    皇帝這一招看似只是申訴,實則是斷了大老爺仕途,更影響長房和二房幾個少爺科考,也將是舒家長房與二房子嗣背負一生的罵名。

    老太太一呆,手里的杯盞滑落,唇上的血色一瞬間門消失得干凈,“怎...怎么可能...”

    大老爺怒而拔身,“怎么不可能?兒子今日成了全京城的笑話了!”他氣得在屋子里來回踱步,見二夫人臉上猶有幾分幸災樂禍,氣不打一處來,指著她,

    “你個...你個無知婦人,你還覺得置身事外不是?你兒子不在朝讀書么?你兩個兒子以后難道不科考了?還是你打算帶著他們回你們楊家夾著尾巴做人?”

    二夫人也不是好惹的性子,聽了這話臉色豁然一變,也跟著站起身,叉腰怒道,

    “大伯兄可別把火往我身上撒,搶她舒筠婚事的是你女兒,不是我女兒,我昨日還被那小蹄子打了一頓,你看我的臉...”

    二夫人臉上紅痕遍布,嘴角更是摳出幾塊血痂,若非今日要來聽蘇氏笑話,她還沒好意思出門,因著嘴唇被舒筠撕爛了,這會兒說話便扯開了傷口,疼得厲害,連著氣勢也弱了幾分。

    大老爺看著二夫人這副胡攪蠻纏的樣子,氣得跺腳,“哎,都怪二弟過于懦弱,方縱容了你這悍婦,來人,將二老爺請去我書房,我要他休妻!”

    休妻不過是嚇唬楊氏的話,楊氏卻當了真,眼珠子幾乎瞪出來,氣得往大老爺身后一撲,

    “你敢!”

    大老爺被她這架勢唬了一跳,他原先覺得大夫人方氏不夠溫柔體貼,性子傲慢,如今瞧了二夫人楊氏這潑婦樣,方覺妻子已經算完美了,他怒得甩開她,

    “放肆!”

    楊氏那點力氣哪比得過高大的男人,被大老爺這么一甩,人往后撞在博古架上,窸窸窣窣的物件全部倒下來,恰恰砸了她一身,楊氏嗚呼痛哭,疼得倒抽涼氣,開始在屋子撒潑打滾。

    大老爺走了老遠還聽得她的哭鬧,方覺皇帝申斥的沒錯,這個家著實太不像樣,是該要整肅一番了。

    他一面虎虎生風往書房去,一面嚴詞厲色吩咐管家,

    “鎖門,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出府!”

    二老爺性子軟,哪里敢休妻,自然是央求兄長開恩,大老爺也曉得休妻不大可能,畢竟楊氏還生了幾個孩子,得為孩子將來著想,只是決不能這么輕饒了楊氏,非要楊家來人將楊氏接回去,想嚇唬楊氏一番。

    楊氏起先還鬧,后來見大老爺動真格的,沒了半分氣勢,可憐兮兮哭著求情,只道自己以后本本分分做人不再作妖。

    大夫人在這時露了面,“你是什么德性我能不知?我告訴你,想留在舒家也可,其一,中饋交出來,第二,去城外尼姑庵修行一年?!?/br>
    大老爺這回堅定支持妻子,要么休妻,要么去尼姑庵,兩相其害取其輕,二老爺選擇了后者。大老爺曉得朝中御史如今都盯著他,也不含糊,干脆利落著人將楊氏卷起塞入馬車,連夜給送走了。

    至于老太太,大老爺則讓她在佛堂吃齋念佛,不許再管府上的事,老太太作威作福多年,愣是被氣出個好歹,泱泱昏了過去。

    房這邊誰也沒摻和長房和二房的事,舒瀾風告了幾日假,舒筠一心一意照料母親。

    有了太醫精心調理,蘇氏病情一日好過一日,她如同死過一次,心里越發看開了,不再催促舒筠的婚事。

    這當中,陳文舟聽聞蘇氏病重,攜禮上門探望,他不能去后宅,便在書房給舒瀾風請安,幾番欲問婚事,見舒瀾風心情不佳,便隱忍不言,待小廝送他出門時,卻見一俏生生的姑娘立在竹林石徑口子上。

    這僅僅是陳文舟第二次見舒筠,可那日相見,她模樣便刻在他腦海里,揮之不去,他克制著情緒,隔著數步距離,朝她拱手,

    “舒姑娘安?!?/br>
    舒筠面帶愧色回了一禮,開門見山道,“冒昧攔公子大駕,實在有事相告,先前聞公子求親,舒筠倍感慚愧,今日不防告訴公子,我心中有人,此生非他不嫁,怕是得辜負公子一片誠心?!?/br>
    陳文舟一呆,一貫沉靜的面容瞬間門閃過諸多復雜的情緒,只是他與舒筠到底陌生,哪敢多問,人家姑娘如此斬釘截鐵,可見是主意已定,他心中自然是難受的,卻也不敢輕易表露出,只遺憾地嘆了嘆氣,朝她再拱手,

    “是我唐突了,在下這就告辭?!?/br>
    旋即頭也不回離開。

    舒筠回到閨房,想起自己剛剛那番話,面頰guntang,她捧著雙頰,坐在雕窗下,心想著已半月未見他,他幫了這么大忙,她總該要親自與他道謝才成。

    如今母親已大好,府上還有藥童看守,她是無需擔心的,舒筠重新梳妝一番,回去杏花堂,見母親含笑在看小丫鬟繡的花,她不好意思站在門口,朝母親撒嬌,

    “娘,幼君jiejie來過府上數回,她很擔心您的病情,女兒念著今日天氣好,想去王家看望她,表示謝意?!?/br>
    蘇氏怎么可能不答應,“王夫人上回登門,我身子不好怠慢了她,不曾厚待,你親自去給王夫人磕個頭,與我賠個不是?!庇址愿绬螊邒呓o舒筠拿銀票。

    舒筠接過一千兩銀票高高興興出了門,她怕母親掛心,果真先去了一趟王家,給王老夫人磕頭,又央求著王幼君陪她出門,

    兩位姑娘沿著廊廡往王幼君閨房走,王幼君悄悄打量她,

    “去哪兒?”

    舒筠紅著臉小聲道,“我想入宮去謝恩....”說完害躁地垂下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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