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殿藏嬌 第9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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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林中道路狹窄,容不下馬匹狂奔,劃破了她的衣裙和皮rou,留下道道血痕。 陸嘉念咬緊牙關,逼著自己忽視這些,心無旁騖的往前走。 每當快撐不下去的時候,眼前就會浮現前世的畫面。 陸景幽在深夜等待著她,在密室中把生的機會留給她,自己卻服毒自盡。 這一世,她不會再讓他一個人面對,會堅定地站在他身邊。 陸嘉念的行程極快,甚至連她自己都詫異,竟然能騎馬騎的這么好,這么穩當迅速。 確實不出一個時辰,她就找到了屯兵之處。 裴言淵與她有一面之緣,當即便認了出來,但是并未聲張。 聽完她所說之后,他沉穩地應聲,低沉道: “微臣即刻整頓出發,殿下去營帳中歇息更衣,稍后坐馬車回宮?!?/br> 陸嘉念急不可耐,恨不得同他們一起走。 奈何看了看凌亂不堪的衣裙,還有肅穆軍隊之后,還是悄然去了營帳。 不過,賬內并非她想的那般簡陋,很明顯刻意裝點過,像是住著一位夫人。 “殿下,臣女幫您梳洗吧?!?/br> 清甜聲音響起,屏風后面走來一道身影,瞧著年紀略小她一些,清麗婉約,乖軟可愛。 陸嘉念以為她是裴言淵的妻,客客氣氣道: “有勞裴夫人了?!?/br> 誰知,少女愣了一下,白皙的臉頰泛上緋色,支支吾吾地低下頭。 侍女曖昧地笑著,附在她耳畔,解釋道: “殿下,她不是裴將軍的夫人,是裴家兄長未過門的妻子?!?/br> 陸嘉念意外地抬眸,看得少女更加羞得無地自容了。 見她臉皮薄,她不忍心再打趣人家,默默收回視線。 可是她記得,裴言淵大義滅親,處決了自己的兄長,才有今天的地位。 為何兄長未過門的妻子,他未來的嫂嫂,仍然跟在他身邊呢? 陸嘉念隱約猜到了什么,還未想好怎么問出口,賬外就有人喊道: “馬車備好了,殿下可以啟程了?!?/br> 她的思緒立刻被拉回正軌,急切地想見到陸景幽,拋下此事起身離去。 皇宮之中,越州將士包圍著紫宸殿,卻無一人敢輕舉妄動。 殿內,陸景幽的劍鋒分毫不減,深深刺入陸言清的皮rou。 傷口越來越深,鮮血染紅了衣衫,陸言清還是沒有躲閃,咬著牙根迎上去。 陸景幽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眸光中盡是輕蔑,冷冷道: “與我做交易,你有資格嗎?” 他聽見了外面的動靜,自然猜到了陸言清的用意。 禁軍還未來得及趕到,他無法以一敵百,陸言清可以取他性命。 但禁軍不會放過他,到頭來不過是同歸于盡。 他最厭惡被人威脅,特別是這種卑鄙無恥、還與皇姐有過交集的人。 撕裂的傷口疼痛萬分,陸言清穩不住身形,搖晃著半跪在地。 他再也顧不上顏面與尊嚴,卑弱地挪動著身子,匍匐著拽住陸景幽的衣角,懇切道: “我求你......放過憐玉?!?/br> 說著,陸言清從懷中掏出兵符,上面刻著越州的圖騰,雙手奉上道: “只要你給她生路,越州的一切都是你的,我也任你處置?!?/br> 陸景幽倒是沒料到,頗有興致地挑起眉峰,接過兵符打量著。 花紋精細,做工獨特,不是贗品。 至于什么憐玉......他并不認得。 似乎皇姐隨口提過,是陸言清身邊的侍女。 他忽而覺得荒謬可笑,愈發覺得陸言清不可理喻,瞥了一眼道: “一個奴婢而已,何必呢?” “她不是奴婢,她是我的妻?!?/br> 陸言清好似被冒犯到,拼盡全力撐著一口氣,支起身子辯解著。 說出這話的時候,他面容上的痛苦舒緩不少,眸光都變得溫柔起來。 陸景幽靜靜看著,面容沉寂下來,大抵知道是怎么回事。 但他還是有些詫異,驕傲自負的陸言清,竟會真心愛護一個卑賤侍女。 甚至為了她的性命,賭上一切來挽留。 眼前的他,似乎與之前卑鄙、冷漠、陰毒的陸言清不一樣了。 陸景幽半信半疑,沉吟片刻后,幽幽問道: “值得嗎?” 為了一個侍女,值得他費盡心機、放下一切,乃至改變性情與所作所為嗎? 誰知,陸言清聽后笑了起來,聲音十分虛弱,最終被咳嗽打斷。 他從地上仰起頭,望著陸景幽挺拔的身影,勾唇道: “這句話,我也該問問你?!?/br> 在陸景幽探究的目光下,陸言清愈發覺得好笑,道: “你在寧京山脈有援兵,卻遲遲沒有出動,究竟為何? 讓我猜猜,她不會藏身在附近吧?” 話音未落,陸景幽目光一凜,狠厲地踹了他一腳,死死踩住他的脊梁,面有慍色道: “你動她了?” 陸言清猛烈地咳出一口鮮血,笑聲更為放肆響亮,搖著頭道: “猜測而已,我什么都沒做。 但你為了她,寧可援兵都不要,險些敗在我手里,值得嗎?” 陸景幽纖長眼睫顫了顫,遮掩著幽深心緒,力道漸漸松了些許。 “你與我并無二致,何必懷疑我呢?” 陸言清凝視著他,用盡力氣說出這句話,沉重地喘息不已。 他的眼前浮現憐玉的笑顏,她關切擔憂的樣子,她歡欣雀躍的樣子,她不顧一切奔向自己的樣子...... 值得嗎? 當然值得。 “在這世上,總有比性命與尊榮更重要的東西,我很慶幸,我找到了?!?/br> 在落難之前,他時??床黄饝z玉,盡管看出她的心思,還是忍不住嫌棄。 后來,他發現她會堅定地選擇自己,永遠在自己身邊,用一顆心把他捂熱。 那時候他才發覺,比起權勢地位,他更在乎那份情意。 他自幼立志爬上高位,身邊盡是爾虞我詐,從未有人著真心待他,無論淪落到什么境地,都心甘情愿跟隨他。 所以,他不再妄圖得到更多東西,他想好好留住憐玉,留住唯一的念想。 只可惜,他悔得太晚太晚。 那么好的姑娘,他要捧在手心里,怎么舍得讓她送死? 除了賠給她一切,他實在想不到別的辦法。 淚水模糊了陸言清的雙眼,唇角卻依然上揚,笑得解脫爽朗。 仿佛他還是清俊少年,憐玉伴他身側,柔聲喚”公子“。 陸景幽心緒復雜,沉默地看著這一切。 若有一日,他也面臨如此境地,想必亦會為了皇姐這么做。 思及此,他手腕也松懈不少,佩劍漸漸放下去。 就在此時,陸言清猛然撲上來,手掌攥著劍鋒,身子毫不猶豫地撞上去。 “嘩啦”一聲輕響,劍尖刺入皮rou,狠狠扎入心臟。 鮮血噴涌而出,濺落在陸景幽的手背與心口,面容上都沾染血珠,昳麗又震撼。 他闔上雙眸,感受著溫熱順著身軀流淌,深深吸了一口氣,終究把劍拔了出來。 陸言清僵硬地倒下去,氣息已經斷絕,唯獨笑容釋然歡悅。 看著眼前的一切,陸景幽忽然心口鈍鈍的痛,想起了許久未見的皇姐。 她在那兒好不好?會不會有危險? 若是知道他涉足險境,會不會擔心他? 他茫然地丟下劍,連鮮血也來不及擦拭,三兩步沖上前去。 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他想見她,想抱住她,告訴她一切都過去了。 他們都會好好的,一輩子都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