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殿藏嬌 第8節
書迷正在閱讀:我成了萬人迷文里的壞女配、七零之換嫁女醫生、種田養家中,請勿擾、星際第一造夢師、病美人老婆嬌得沒邊兒[娛樂圈]、被迫娶了陰鷙王爺后、婬神佑春(古言NPH)、行止(abo)、拿下電競冠軍后我去開機甲了、【HP】黑山羊
積雪沒過腳背,每走一步都要更為費勁,陸景幽身形不穩,卻走得沒有分毫遲疑,盡力將脊梁繃得筆挺,在雪地里一寸寸地艱難挪動。 傷口隨著他的動作開裂,鮮血順著身軀流淌,浸染融化著碎雪,在他的身后拖著一條刺目血線。 陸嘉念仿佛能聞到血腥氣,捻著帕子收回目光,故作抬首賞梅,眸光在暗處閃過幾絲糾結和疑慮。 其實在來的路上,她有過一個念頭。 她是在陸景幽奪位后才香消玉殞的,只要現在殺了陸景幽,一切就不會發生,她或許就能在皇宮中安穩度過余生。 可望見眼前這一幕,她一時不知如何下手。 若說昨日陸景幽困獸之斗時,尚且能看出幾分前世的狠厲決絕,那今日就是徹底的落魄狼狽。 如同被車輪碾過的野犬,蜷縮在角落里茍延殘喘,與前世矜貴孤傲、高不可攀的帝王判若兩人。 況且她雖然恨極了陸景幽,但也知曉昨日他是無辜受害,甚至把她當成好心相救之人。 如果此時下手,就算取他性命,心里也咯著石子般不舒坦。 哪怕不去想這些,萬一前世殺她之人早有預謀,此生注定要經歷一遭,敵明我暗,防不勝防。 陸景幽一死,所有線索也就斷了,興許她窮盡兩世,也無法得知究竟是誰要殺她。 她總有些不甘心。 思及此,陸嘉念愈發心煩,轉頭一片片地扯著花瓣,不再去看陸景幽的可憐模樣。 北風寒涼,將前路積雪吹得冷硬,哪怕穿著皮靴踩上去,都會覺得刺骨。 陸景幽走得比方才更慢了,每走幾步都要停頓片刻喘息,脊梁也漸漸不支地壓垮,墨發順著瘦弱的肩膀滑落。 在細密發絲的遮擋下,他的臉色蒼白如紙,但細細看去,俊秀眉眼間竟然帶著幾分笑意,唇角也隨之微微勾起。 仿佛感受不到所有的痛苦,反而像是遇到了什么高興事,樂在其中地享受著。 陸景幽小心翼翼地側眸窺視,眸中映照出陸嘉念的身影。 但只瞥了一眼就迅速斂起眼睫,藏好眼底愈發明亮的愉悅。 他就知道她會來,盡管自己也說不清是什么緣故。 大抵是昨日瞧見了他最不堪的模樣,心中生出幾分高高在上的憐憫吧? 陸景幽如此想著,卻意外地不覺得抗拒。 奇怪得很,從前他也從其他人眼里看到過同情之色,可只會讓他覺得侮辱又厭煩。 因為往事種種,他恨極了陸氏皇族和這座皇宮,寧可粉身碎骨,也不愿接受他們的施舍。 不過今日之人是她,陸景幽便沒了那種感覺。 仿佛她只要看著他,眼里只裝著他一人,他就很是高興。 無論是要承受皮rou之痛,抑或是更為慘烈的代價,他也不會在乎。 剛從這陣歡愉中回過神,陸景幽不經意間再次抬眸,笑容驟然一滯。 她并未多看他一眼,好似真的是來賞梅的,目光早已從他身上移開。 白雪紅梅,她身姿窈窕穿梭其間,美得宛如一幅水墨畫,唯獨他是多余的污點。 陸景幽攥緊十指,僵硬脆弱的骨節“咯吱”作響,眼底的笑意被寒風吹散,徒留一片陰沉。 恰好此時有個小太監跑過,應是方才人群中落單的,生怕去晚了搶不著晚膳,慌張匆忙埋下頭,頂著風雪往前沖。 陸景幽不禁挑眉,似是想到了什么,鴉羽長睫扇動幾下,笑意終于重新浮現。 他默默朝小太監的方向挪了幾步,趁著他悶頭跑過來時,忽然從他身前閃過,不偏不倚地撞了上去。 “砰”的一聲,二人皆是撞倒在地。 小太監利落地爬起身,本就一肚子火,一看是陸景幽就更加肆無忌憚了,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罵道: “狗東西,別擋道!要死去一邊死去,真是晦氣!” 果不其然,陸嘉念被這不小的動靜吸引,不明就里地轉身望去。 小太監毫發無損,正趾高氣揚地沖著陸景幽發火,說的那些話也不堪入耳。 而陸景幽狼狽地倒在冰天雪地之中,用盡力氣嘗試了好幾回,終究沒能從地上起身,吃力扯動干裂的嘴唇想要辯解,聲音卻沙啞得不成樣子。 興許是趕著去用膳,小太監懶得再理他,踢走路邊石子般狠狠踹了陸景幽一腳,踹得他在雪地里滑出好幾丈遠,鮮血染了一地,比枝頭紅梅更加鮮艷刺目。 陸嘉念看得直皺眉,下意識向前一步,反應過來后才訕訕止住腳步。 但這點動作還是讓陸景幽注意到了。 他艱難地支起半個身子,緩緩仰起沾著血珠的面容,恰好與她四目相對。 天光黯淡,風雪之中身影朦朧,可陸嘉念還是無法忽視他眸中瞬間亮起的神采。 少年目光清澈明亮,仰望神袛般揚著頭,俊美無儔的眉眼在那一刻舒展,帶著再遇的驚喜和感念,期待著她下一步動作。 分明知曉她是皇家子嗣,可依然不見對其余人那般的惱恨,只有純澈和希冀,好似她早已與眾不同。 前世,陸景幽從不會這樣看她。 白日里他們互不相見,到了深夜,他會勾開她的衣結,用撕裂的布條或是纏著銀鈴的細鏈束縛手腕,將她困在帷幔之中細細磋磨。 他沉醉貪戀的眸光中,總帶著肆意瘋狂,仿佛每夜都要窮盡氣力把她揉碎,再丟進索取欲念的海洋之中輾轉飄蕩,至死方休。 每每聲嘶力竭、淚眼朦朧之時望去,都覺得他的眸中彌散著濃霧,那神色似悲似喜,浸染著她看不透的情緒。 此時,陸嘉念被他看得不知所措,有些心虛地錯開目光。 她沒忘記,起初是來殺人滅口的。 就算深思熟慮后沒下手,那也絕不可能救他,畢竟前世仇怨尚在,更何況昨日情勢所迫,她已經順手幫了一回了。 如此想著,陸嘉念心神安定不少,可此時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裝作沒看見,低下頭把玩著暖手小爐。 “公主,您看這枝梅花如何?奴婢瞧著和宮里的白瓷瓶很是相配呢!”柳葉湊巧在這時打斷,笑嘻嘻地指著眼前的梅樹道。 陸嘉念得救般松了口氣,心安理得地忽視了陸景幽的目光,看也沒看就輕巧地應聲道: “尚可,就它吧?!?/br> “好嘞!” 柳葉興致勃勃地上前折枝,陸嘉念在一旁靜靜等著,心里還是亂糟糟的,終是沒忍住回頭瞥了一眼。 陸景幽看懂了她方才的意思,眸中光芒在風雪中熄滅,長睫之下霧蒙蒙地籠罩著淺淡且習以為常的失落。 就像喪家之犬,受了冷落卻連委屈的資格也沒有。 見她回首,他又艱難地撐著身子,眼看著就要再次燃起光亮,驚得陸嘉念趕忙收回視線,拉著柳葉道: “天色晚了,風雪又大,快些回去吧,仔細母后怪罪!” 柳葉點頭,二人相伴登上馬車。 行進之中,陸嘉念好幾回抬手想掀開車簾,最后又都在剛觸及之時收了回去。 直到馬車徹底遠離冷宮,她才撫平心緒,冷靜地思量起這事兒。 不論陸景幽看起來多么凄慘,他到底是活了下來。 他又不是鐵打的,渾身是傷還能安然無恙,保不齊是背后有人幫他,所有狼狽落魄都只是表象罷了。 前世眾人皆因被他蒙蔽而松懈,若她今生再上當,才是真的犯傻。 說不準過幾日再來看,他的傷早就不治而愈,還會笑憐憫之人天真呢。 陸嘉念反復斟酌,終于說服了自己,暗暗慶幸方才沒有心軟。 夜幕落下,宮人們都去用膳歇息了,冷宮空蕩蕩的不見人影。 陸景幽依然倒在雪地里,目送著馬車徹底走遠,謹慎地四下環顧,確信無人看見后才迅速站起來。 他的動作利落果決,半點不見剛才的弱小無力,眸光早已同往常一樣深沉冷厲,仿佛方才的單純可憐從未存在過。 他望著漱玉宮的方向,隱約看見亮起燈火時勾唇輕笑,一閃身隱于夜色之中。 回到冷宮,闔上宮門,陸景幽氣定神閑地坐于石凳上,指節頗有節律地敲擊著石桌,眼尾上揚的眸中翻涌著夜色,不知又在籌算著什么。 月色描繪著他孤傲銳利的棱角,在地磚投下頎長身影,矜貴出塵之氣與斷垣殘壁格格不入,宛如隨時摧毀牢籠的困獸。 不一會兒,另一個黑影默默出現在他的身后,虔誠地半跪行禮,低聲道: “主上,東西帶來了?!?/br> 陸景幽淡淡頷首,那人便雙手呈上,原是些許炙牛rou和一瓶傷藥。 rou香飄散,角落里的小黃狗聞著味兒過來,餓了幾天似的直撲騰,叼著陸景幽的衣角搖尾巴。 那人上前便要驅趕,陸景幽揮手阻止,含笑端起那碟rou,引誘般在小黃狗眼前晃悠,隨后慷慨地盡數傾倒在地上,任由它大快朵頤。 他又信手拿起金創藥,粗糙的指腹摩挲著瓶身上象征燕北的圖騰。 “主上,這是從燕北舊部那兒搜羅來的,讓我幫您......” 還沒等他說完,就聽得清脆的”嘩啦“一聲。 陸景幽目光一凜,竟是將藥瓶狠狠摔在地上,粉身碎骨。 那人急得滿頭大汗,而陸景幽始終悠閑淡定,仿佛只是隨性打翻了茶盞一般輕松,甚至眼底的玩味愈發明顯。 “主上,您不用這些,會沒命的......” 那人懇切地跪下勸阻,愁容中盡是擔憂和不解。 陸景幽笑而不語,不以為然地起身,累累傷痕在月下更為慘淡,襯得他仿佛布滿裂痕的瓷器般一觸即碎。 但他似乎并不在意,眼前浮現方才那雙躲閃動搖的杏眸,還有她無措離去的倩影。 作者有話說: 陸狗:她在看我!她心里有我! 陸嘉念:誰在狗叫? 感謝在2023-04-02 18:38:12~2023-04-03 14:31:4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柘文 1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