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呂克有些不依不饒的。

    “現在的年輕人，還是不要太浮躁了，不要總覺得送點東西就能解決所有?！?/br>
    “你自己的小說要改編成電視劇，你既然自己來做編劇，還是要多上點心啊，第一次這么很重要的會你就遲到?！?/br>
    “你呢，是跟祁湛有點關系，但畢竟你是你，他是他，你還是不能按照他的那套來啊?！?/br>
    呂克這么簡單的三兩句話，看似沒有什么攻擊性，但其實全是刺。

    還是挺有意思的，罵人都要拐彎抹角。

    蘇梨也不是聽不出來他話里的那些意思，無非就是覺得蘇梨能在這里坐著，都是祁湛的功勞，覺得她是關系戶，一如既往地看不起她的能力。

    還要順便嘲諷一下蘇梨。

    你不過是一個依附別人而來的人，其實自己一點實力和底氣都沒有。

    蘇梨也沒生氣，只是斂眸開始看手上的文件，她并不想跟呂克這樣的人有什么糾紛，倒也不是怕事，而是覺得沒有這個必要。

    沒有觸及到利益，就讓他逞一些口舌之快吧。

    呂克這個人說話一向尖銳刻薄，之前的確是氣哭了好幾個合作過的小姑娘，但蘇梨完全沒有因為他說的話有什么神色變化，這讓呂克覺得自己有點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后面還想說什么的時候，又想起蘇梨那無關痛癢的樣子，有些話都說不出來了，只能自己堵在胸口。

    呂克雖然在今天沒有再說什么，但畢竟還是對蘇梨很有意見的。

    他總能有辦法，讓她覺得不快。

    …

    這個會的確開了很久，提前開始也沒有錯，主要的問題就是呂克和蘇梨的意見不合，呂克對于有些部分想要大改，但是蘇梨要堅持自己的原寫法。

    有一些沒有必要爭吵的小情節都耽誤了很久。

    這場會開完結束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大家組織著出去吃夜宵，但蘇梨實在是覺得有些累了，拒絕了這個邀請，直接回了住宿那邊。

    今天太疲憊了。

    很久沒有覺得這么疲憊了。

    不管是心情還是身體上承受的，都壓得她很難受，很少有這樣的時刻，但是蘇梨總會在這種時刻嘆氣，如果如果，她跟祁湛之間什么都沒有改變。

    他們的故事就像是完全的小說劇情，毫無坎坷的話。

    這個時候，她是會被擁抱的嗎？

    拖著沉重的身體回去以后，蘇梨打開門，愈加覺得這兒空蕩蕩的，雖然民宿的裝扮很有家的味道，但這里不是她的家，這里沒有奶昔。

    她甚至不能回家抱抱自己的小貓。

    奶昔身上有一股很好聞的味道，總是讓她覺得很安心，有時候她抱著自己的小貓，就會覺得，難怪那么多人都要養貓。

    在這樣的生活里，能養一只小貓是真的很治愈。

    可她現在連自己的小貓都見不到。

    蘇梨再次打開監控，看到奶昔還在老位置睡覺，她看著更覺得難過了，本來今天應該見面的不是嗎，明明今天應該回去陪它的。

    思緒煩擾，她最后決定去泡個澡。

    剛剛踏入浴缸，水有些溢出來，落在浴室的地面上，她聽到水聲嘩啦，正想把手機放下的時候，突然來了一個電話，陌生的來電號碼，歸屬地是寧城。

    蘇梨覺得有些奇怪，很少有人會在這個時間點打電話給她的，很難不懷疑是sao擾電話。

    她順手就把這通電話給掛了。

    只是掛斷沒多久，對方很堅持不懈，又打來了電話。

    這一次蘇梨就接了。

    她接起電話，對方的聲音似乎都被她這邊浴室的水汽給氤氳，男人的聲音很低，嗓子里都像壓了什么東西。

    對方很是突然地問她：“你今天開心嗎？”

    蘇梨：“……”

    隨后他輕聲嗤笑，有些嘲弄的意味，他又說：“應該是開心的吧?！?/br>
    畢竟可以跟喜歡的人見面，還那么開心跟他說說笑笑的。

    電話那頭的祁湛已經要瘋了。

    他以為自己可以捱得過去，以為自己依舊可以偽裝，依舊可以騙過自己。

    他無初次想象過的畫面，就算是在夢里，也感受過的畫面，但沒想到當某個場景出現在自己眼前的時候，他如此痛苦不堪。

    根本就躲不過，根本就忽略不了。

    蘇梨在這邊聽著，聽祁湛說她應該挺開心，這不開心的情緒更加被火上澆油，她的語氣不好：“不好意思啊，我不開心?！?/br>
    “怎么？”祁湛的尾音聽起來懶洋洋的，“怎么會不開心呢?！?/br>
    “誰會開心？”蘇梨忍不住開始輸出自己的不悅，“我只是想回去一小會兒，安排好了一切，突然臨時接到電話通知，讓我馬上回安都開會，剛落地就要馬上坐最近的航班回來?！?/br>
    她沒有想做別的什么事情，只是想看看自己的小貓，這么簡單的事情。

    祁湛卻把她說的話全部誤會。

    喔，因為要回去跟容燁然見面，但又因為臨時的工作安排沒能在一起完成本來要去做的事情，所以她現在很生氣，很不開心。

    祁湛是很少聽到蘇梨這樣的語氣的。

    印象中，她的確是一個很不會發脾氣的溫柔小姑娘，蘇梨這個人總是沒什么脾氣，或者說她的脾氣全部都藏起了。

    從小沒有父母，只能跟著奶奶，蘇梨知道沒有什么人能慣著自己的脾氣，奶奶帶著她也很辛苦，她要多體諒奶奶才是，而其他人…

    以前小漁村那些小孩兒本來就不喜歡她。

    在有祁湛保護她之前，蘇梨甚至被欺負了都不敢吭聲。

    后來就算有祁湛站在她前面，蘇梨的性格也養成了，她總是特別乖。

    而且他們在一起的時候，蘇梨也是很體貼很善解人意的，她從來沒有在他的面前展露過什么不滿，總是告訴他，沒關系的哦。

    所以祁湛聽到這次她這么生氣的語氣的時候，愣怔了好幾秒，隨后像厚厚的雪層給壓住了心口，覺得有些涼，也覺得很重，難以喘息。

    她會因為沒有見到容燁然，而這么生氣嗎？

    “那現在，是很不開心嗎？”祁湛終于再次開口，他輕聲喚她，“梨子?！?/br>
    蘇梨的語氣不滿：“當然啊?！?/br>
    她不知道祁湛這通電話是打來干什么的，仔細聽，總覺得他的聲音很奇怪，像是喝了酒，醉醺醺的。

    有些莫名其妙。

    好像不管她開不開心，祁湛都一副很不爽的態度，他既然打電話來不是關心她的，就不再來給她添堵了。

    祁湛在電話那邊沒有說話，沉默了很久。

    蘇梨感受到這沉默的氣氛，冷漠地說：“沒事的話我掛了?！?/br>
    但祁湛突然換了個人似的，他低聲笑了一會兒，問她。

    “所以你回去的時候，有提前跟他說過，你要回去嗎？你們已經約好了，今天要去做什么，對吧?！?/br>
    蘇梨：“……？”

    他在說什么??？

    蘇梨沒有回答，但也沒有掛電話，她敢確定，祁湛現在是喝得醉醺醺的了，難得一見。

    其實祁湛的酒量不錯，至少他們在一起的時候，蘇梨就沒見他喝醉過。

    這是喝了多少酒？

    總有人要發這個酒瘋，不知道自己要是掛了電話，祁湛會不會發電視什么別的瘋，正好泡澡，她倒是可以隨便聽聽。

    不搭理他就行了。

    她把手機擺在一邊，開了免提。

    “所以啊，工作安排真的很多，有很多時候是解決不了的，改變不了，只能回去工作?！?/br>
    “臨時的工作更是?！?/br>
    “下次不要再跟他約定了，笨?！?/br>
    “你一旦跟他約好，他就會期待的不是嗎？所以不如把每一次見面都當成驚喜好了，如果先約定好，又一次次讓對方失望的話，對方會很難過的?！?/br>
    蘇梨本來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但她聽到祁湛這么說，手忽然停在了半空中。

    這些話，好奇怪。

    她今天的確也在某個瞬間想過，如果奶昔是一個人的話，會期待，然后又希望落空吧。

    她自己這么想的時候，并沒有覺得哪里不對，可當這話從祁湛的嘴里說出來的時候，蘇梨忽然想到了很久之前——

    記憶已經有些模糊了。

    但她記得，一開始祁湛要回來，的確會跟她約定好，每一次都會告訴她，后來有幾次臨時的工作安排，她已經在家做好飯等他，但祁湛突然又要返程來不了。

    她自己一個人盯著滿桌的菜發呆，當時的自己好難過，因為她真的好想跟祁湛說那些話。

    “這是我新學的菜！你試試好不好吃呀！”

    “你不在的時候我學了好多新的，自己在家鍛煉廚藝了哦?！?/br>
    那時候她坐在餐桌前掉眼淚，又擦干眼淚，接到他的電話的時候不想讓他擔心，就說：“沒關系呀，我理解的，工作最重要啦?！?/br>
    沒關系的，沒關系的。

    她以前總會這么說。

    可她不知道，祁湛聽出了她的哽咽和偽裝。

    蘇梨從未哪一刻，感覺自己如此清晰地，站在了曾經祁湛的位置上，只是她面對的對象，是自己的小貓。

    所以曾經的他，是在害怕嗎，害怕再一次讓她的期望落空。

    分手后的三年，蘇梨竟然第一次問他，關于他們以前的那段感情里的問題。

    她問他。

    “祁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