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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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些年來不受禮法拘束,過得隨心肆意,對于大昭冗雜的婚嫁習俗,本身并無興致。 之所以耐心籌備,是因施黛喜歡。 于他而言,如果施黛愿意,舍棄婚宴也無妨。 “哪有不喜歡?復雜些才好,這叫隆重?!?/br> 湊近鏡子左右打量,施黛展顏道:“我聽古話說,‘一梳梳到尾,二梳白發齊眉’,是好兆頭?!?/br> 她說著回頭,望向江白硯。 江白硯很少著紅衣,尤其是像婚服這般精致繁復的衣袍。 他相貌偏冷,被紅袍一襯,生生融成眉間的艷色,不知是不是錯覺,連雙唇也比平日更紅,絕艷非常。 實在很好看,讓她下意識多瞧了幾眼。 綰發與上妝完畢,婚宴正式起始。 大昭禮節頗多,施黛被侍女們簇擁著遞來一把團扇,以扇遮面,行出院落。 酒宴設在后山,梅花開了滿滿當當,紅白相間,仿佛從天邊摘來的簇簇落霞。 筵席盛大,長安勛貴齊聚于此,熱鬧非凡。 待新人露面,席間賓客無不訝嘆。 新郎君面如冠玉,風姿卓絕,施黛夭桃秾李,一襲嫁衣可稱驚艷。 云錦價值不菲,鮫淚更是不可多得的珍奇,縱觀整個大昭,奢華至此的婚服,大概沒有第二件。 卻扇禮,同牢禮,拜天地。 施黛認認真真走完一遭,被江白硯輕握左手,有些緊張。 好不容易結束,施黛憋不住滿心想說的話,壓低音量,和他竊竊私語:“比起看我們走流程,客人們更想趕緊吃東西吧?” 江白硯笑問:“餓了?” 施黛義正辭嚴:“今天這么重要的日子,我能貪圖口腹之欲?” 她只有一點點饞。 身為出生入死的同僚,今日鎮厄司來了不少人。 白輕正饒有興致地用膳,主打一個風卷殘云,身旁坐著殷柔和犬妖。 因在邪祟出世時立下大功,小黑的罪責減輕許多,傀儡救下無數平民百姓,不再是讓人聞風喪膽的象征。 閻清歡回了長安,贈來的賀禮數量驚人,據他所言,大多金銀珠寶源于他爹娘的心意。 “他們說是,祝你們金玉滿堂?!?/br> 穿著一身簡樸布衣,閻清歡撓頭:“剩下那些丹藥,是我送的?!?/br> 一旁的柳如棠咽下梅花糕:“名門望族的快樂,果然樸實無華?!?/br> 白九娘子由衷感慨:“可不是嘛?!?/br> 陳澈神情淡淡,給它喂來一口珍珠圓子。 白蛇張嘴吃下,優哉游哉晃動尾巴,朝他遞去個“小伙子不錯很上道”的贊許眼神。 懶洋洋靠著僵尸休憩、目睹一切的宋凝煙:…… 好家伙,陳澈之心人盡皆知。 沒發覺一人一蛇的小動作,柳如棠止不住微笑,緊緊盯著新婚夫婦瞧。 好好好,妙妙妙,不愧是她看中的一對,連婚宴都這么驚世絕俗。 她有種老母親看女兒出嫁的激動。 蓮仙一案獲救的幸存者們也在賓客之列,一桌姑娘歡歡喜喜,望見施黛,投來歡欣的笑。 “招娣改名了,如今叫宋蕭竹,取一取竹子的風骨?!?/br> 趙流翠興沖沖對施黛道:“她在苦練刀法,打算一年后去衙門當差,像你們一樣除暴安良。至于我嘛——” 她粲然一笑:“等明年,我邀你們來我的食肆用膳?!?/br> 書圣坐在小孩那桌,一身素凈青衫,用儒術給孩子們變戲法玩,得來連聲喝彩。 除卻人族,以畫皮妖為主,精怪們也有單獨的席座。 夜游神忙于巡游,遙遙贈來賀禮,是九州各地的特色寶物。 “不知不覺,黛黛已經這么大了?!?/br> 孟軻坐在主桌,單手支頤,滿面感慨:“時間過得真快?!?/br> 作為娘親,今日女兒出嫁,她固然欣喜,心中亦有不舍。 施黛聞言一笑:“都在長安城,我們肯定?;丶??!?/br> “你們不是打算趁四海平定,去外地逛逛?” 施敬承道:“無論如何,萬事當心?!?/br> 說完又覺得,以江白硯的實力,就算遇上心懷不軌的歹人,也應是對方更擔心。 提及這件事,施黛信誓旦旦:“給你們帶很多好吃的!” 沈流霜笑意溫和,向江白硯禮貌頷首:“照顧好黛黛?!?/br> 言外之意是,否則你小子就死定了。 她摸一摸腰間的儺面。 施云聲啃著玉露團,腮幫子鼓鼓,眼珠忽閃。 小孩沒太多彎彎繞繞的心思,只覺得jiejie今天很好看,她能嫁給意中人,施云聲也為她開心。 “檀郎謝女,佳偶天成。祝二位百年——” 百里青枝眼波一轉,倏而笑開:“年年好合?!?/br> 大昭雖無法成仙成神,但修道之人有靈氣滋養,壽命很長。 像書圣,已活了幾百來歲。 這時祝?!鞍倌旰煤稀?,似乎太短了些。 恰逢冬風拂面,吹落滿地梅花。 席中有人輕呼:“快看天上!” 施黛仰頭,心下一動。 天穹泛起祥云朵朵,淌出七彩色澤,一時靈氣如浪,充盈她肺腑。 祥云滾滾,天降吉兆,預示安康美滿、鴻運當頭。 在她頭頂的正空,云朵聚了又散,凝出一只小狐貍的輪廓。 施黛了然失笑,天道賜福,這是阿貍送來的禮物。 漸漸天色昏沉,月出西山,府中燈籠次第亮起,到了入新房的時候。 白日累得夠嗆,周身沾有脂粉酒氣。施黛盥洗一遍,里著寢衣,外邊仍套著婚服的外裳,來到婚房,江白硯已立在桌邊。 他也沐浴過,烏發逶迤垂下,眉間籠了層薄薄水霧,聞聲回頭,溫靜一笑。 借著火光,施黛看清江白硯頰邊的小小酒窩。 像一幅在她眼前展開的旖麗美人圖。 長發烏黑,婚服緋紅,江白硯的膚色冷白如玉質,耷拉著眼皮望來,慵懶又冶艷。 他頭一回穿上如此華貴的服飾,錦衣明耀,灼灼風流,內里的寢衣略微敞開,露出一截白皙鎖骨。 施黛有理由懷疑,他是故意的。 以江白硯面對外人時冷然正經的脾性,他的衣襟永遠緊緊合攏,不露縫隙。 施黛:…… 不得不承認,她有被釣到。 離開喧鬧人群,夜色罩下,萬籟俱寂,她終于無比清晰地意識到,這是她與江白硯的新婚夜。 只有他們兩個人。 “合巹酒?!?/br> 江白硯端起桌上一個木杯,抬臂遞給她:“喝么?” “當然喝?!?/br> 施黛接過酒杯,警覺道:“你不是酒量很差?不會喝醉吧?” 新婚夜暈暈乎乎睡過去……江白硯開心就好。 江白硯輕笑:“怎會?!?/br> 兩人一同把酒飲下,施黛細細回味,勾起嘴角。 合巹酒是孟軻等人準備的,顯而易見,考慮到江白硯的酒量,他們用了度數最低的果酒。 酒液入喉,是沁人心脾的草木味道。 她抬頭,一眼瞥見江白硯頰邊的紅。 施黛沒忍住笑:“你還好嗎?” 江白硯:“嗯?!?/br> 他極輕地眨眼,黑瞳好似蒙了霧,像在看施黛,又像在看她身上明光燦燦的嫁衣。 須臾,江白硯靠近她一步:“要親?!?/br> 許是因為滿室闃靜,他低語出聲,僅僅兩個字,足以讓人面紅耳赤。 施黛攥一下衣袖,半仰起頭,墜進暗香縈繞的網中。 江白硯吻得輕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