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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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頓了頓,尾音一顫:“好多血?!?/br> 五只惡妖在庭院逡巡,滿身浸染血跡,尤其是嘴邊和爪子,讓人不忍多瞧。 不用想也知道,它們剛吃過活物—— 是牲畜還是人?趙流翠沒敢多想。 她只看一眼,凝神屏息,望向身后的木柜:“藏好。它們暫時沒發現我們?!?/br> 木柜原是儲藏衣物所用,眼下藏了好幾個姑娘—— 都是與她一起經歷過蓮仙案的受害者。 姑娘們被爹娘所棄,從蓮仙洞府獲救后,干脆自行離了家,一同住在這間宅子里,平日相互幫襯,靠自個兒養活自己。 “你、你也快進來吧?!?/br> 孫聞香年紀最大,正把兩個瑟瑟發抖的孩子摟在懷里,輕拍后脊小心安撫。 待在窗邊不安全,她打個哆嗦,對趙流翠道:“它們若要進來……” 她話音未落,趙流翠神色驟變,做出噤聲的手勢:“它們朝這邊來了!” 孫聞香懷里的女孩眼眶通紅,不自覺顫抖兩下,咬緊牙關,不讓自己哭出聲。 有蓮仙一案在前,屋子里的每個人,都曾在妖物的剿殺下走過生死關。 她年紀再小,也明了事理,心性比尋常孩童堅韌許多,知道這時絕不可出聲。 另一邊,程夢和幾名少女握緊長刀,神態冷然。 程夢家開了刀鋪,不缺武器用,加上學過點兒武,能解決實力不強的小妖。 長安城出事后,她記掛院中眾人的安危,特意趕來相護,隨身帶了好幾把刀。 都是齊心協力殺過蜘蛛精的人,姑娘們沒有遲疑,很快分好刀具,戒備隨時可能來臨的危機。 “莫怕?!?/br> 程夢強壓忐忑不安,低聲道:“它們若開了柜子,我在最前?!?/br> 合攏窗欞前,趙流翠最后往外探一眼。 為首的虎妖虎頭人身,遍體生有黃白相間的皮毛,半邊臉被血水打濕,眼底戾氣洶洶。 她分明只把窗戶打開了小小一條縫隙,微不可察。 然而虎妖踱步須臾,竟直勾勾覷來此處,似笑非笑,眼風如刀—— 不好。 心口咯噔一跳,趙流翠面容煞白,全無血色。 老虎……說不定是嗅得出人族味道的! 她來不及多想,正要匆匆合上紙窗,卻見虎妖停下腳步,略微側身。 ……怎么了? 趙流翠心跳如鼓,屏住呼吸。 再眨眼,她瞥見一襲似曾相識的紅裙,與一條巨大白蛇的影子。 紅衣似火,蛇影如紛紛雪落,兩兩交織,凝作無可匹敵的氣勢,利箭般直攻惡妖。 白九娘子化出的虛影足有一座城樓大,甫一張開血盆大口,便把兩只妖物吞入腹中。 在它身側,柳如棠聚力揚鞭,長鞭所過,堪比巨蟒張開獠牙,殺氣難當。 “鎮厄司!” 鷹妖臉色大變,妄圖振翅逃離,被長鞭纏上咽喉,絞斷喉嚨。 虎妖見勢不妙,轉身欲逃,行至院門,撞上另一股澎湃靈力,雙腿發軟。 不等它有所反應,陳澈揚動長槍,一槍穿心。 “你怎么也到這兒了?” 尚未與白九娘子的魂魄分離,柳如棠兩眼彎彎,吐出猩紅蛇信:“這次還是我更快?!?/br> 毫不費力抽出長槍,陳澈把她上下端量一番:“可有受傷?” 柳如棠挑眉,不動聲色將他也掃視幾眼:“怎么會?!?/br> 她沒放松警惕,扭頭看向另一邊。 最后一只小妖喪命刀下,已然沒了氣息—— 持刀站在它身前、剛剛了結它性命的,正是程夢。 程夢身后,數名少女緊握或長或短的刀,雖有懼色,卻未曾失態。 “沒事吧?” 解除白九娘子的附身,見她們安然無恙,柳如棠展顏笑開:“今日長安城不安定,你們隨我來,去有鎮厄司庇護的地方?!?/br> “不愧是從蓮仙洞xue出來的人?!?/br> 白九娘子化為小蛇形態,在她肩頭伸展尾巴,看了看地上一動不動的小妖尸體:“這刀法,不賴啊?!?/br> “過獎?!?/br> 程夢抖落刀上鮮血,蹙眉道:“究竟發生了什么事?街坊鄰里都在傳,說玄牝之門出了岔子……是真的嗎?” 她歲數不小,對于十年前的災變,記得格外清晰。 山河破碎、遍地尸山血海,那樣難以忘卻的噩夢,她不想經歷第二遍。 “暫無定論?!?/br> 陳澈長身而立,攜來凜冽寒氣:“各門魁首已齊聚玄牝之門,鎮壓邪祟?!?/br> 和他搭檔多時,柳如棠熟稔接話:“至少現在,門里那玩意兒沒掙脫陣法,還算安全?!?/br> 白九娘子輕嘆口氣:“是這樣?!?/br> 話雖如此,想想城里橫行的妖魔鬼怪,好像也稱不上多么安全。 柳如棠繼續道:“鎮厄司在每個坊中派了專人鎮守,把百姓聚在一處,便于保護。你們跟我來吧,照己也在那兒?!?/br> 這是……安全了? 緊繃的神經總算放松幾分,趙流翠握了握掌心,全是冷汗。 她隨著柳如棠邁步向前,不經意間,察覺頭頂掠過微風。 “咦?” 趙流翠抬頭,透過昏暗光線,望見一只疾行的人型木偶:“那是什么?” 那木偶關節靈活、行動迅捷,比尋常人速度更快,看它手里……居然拿著一把刀? “是傀儡師的手筆?!?/br> 柳如棠一邊領眾人前往避難之地,一邊朗聲笑道:“記得幾個月前的那起連環殺人案吧?他入了鎮厄司,傀儡挺好用的?!?/br> 小黑實力不弱,可供cao控的傀儡數量非??捎^,今天立了大功。 長安太大,鎮厄司人數有限,很難面面俱到,在最短時間內抵達所有地方、救出每個百姓。 有小黑的傀儡在,相當于救援人數翻倍。 陳澈安靜聽她侃侃而談,聽得“傀儡師”三字,覷見柳如棠眸底不加掩飾的贊賞之意。 他緩慢眨了下眼。 “這里?!?/br> 因練武而粗糙生繭的指腹觸上她側臉,陳澈抬臂,為身旁的紅裙姑娘拭去幾滴血污:“有血?!?/br> 白九娘子睜圓眼,飛快晃一晃尾巴。 足步微頓,柳如棠沒避開,只有些別扭地別過視線:“有什么好擦的?” 沉默瞬息,她又不經意似的補充:“我待會兒去東邊,一起嗎?” 陳澈黑衣沉郁,好似刀鋒,眉眼本是冷峻,因她垂目一笑:“好?!?/br> * 同一時刻,越州。 江南水鄉婉約如畫,剛過春分,更添姝麗。 山青花紅,小橋流水,本是好景佳時,今天的景致卻遠遠稱不上怡人。 妖魔隨處可見,邪氣聚散不定。正午還是萬里無云的天,如今成了漆黑的墨,陰沉沉壓下來,仿佛將要傾覆。 縷縷陰風掃過庭間草木,樹影葳蕤,全無柔情意趣,反倒像是索命的幽魂。 這是一處再普通不過的宅子,四面八方鬼影幢幢。 厲鬼屬于祟物的一種,往往出現在陰氣更盛的午夜,今日邪祟出世、陽氣衰竭,惡鬼理所當然沒了束縛,伺機而動。 四下寂靜,影影綽綽的鬼物分散各個角落,面孔灰白如枯木,像一塊塊林立的墓碑。 冷風嗚咽,似哭似笑,忽有尖叫響起,打破長久的死寂—— 一家三口躲藏在床底,被厲鬼發覺了蹤跡。 惡鬼面如白蠟,黑洞洞的眼中無悲無喜,與女孩四目相對,勾出詭譎微笑。 父親心知不妙,眼看惡鬼伸手探向小孩,雙目通紅擋上前去,試圖制止對方動作。 鬼物只勾唇一笑,轉瞬間,折斷男人右手。 母親落了淚,顫抖不休,把女兒死死護在身后。 惡鬼的右臂裹挾涼意,不同于冰雪,是一種浸入骨髓的森冷。 它看似枯瘦,實則鋒銳如刃,足夠輕而易舉剖開人族心肺。 此時此刻,鬼爪對準女人的胸腔。 “求你,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