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節
書迷正在閱讀:飛劍問道、三寸人間、天道圖書館、天下第九、圣墟、元尊、[ABO]協議到期后,瘋批總裁他走心了、聽謎2-真實的殺人游戲、八零教授寵妻日常
到最后,他的語氣堪稱乞求。 這個要求合情合理,沈流霜不是鐵石心腸之輩,沒怎么猶豫便應下:“你等著?!?/br> 她言出必行,轉身去尋越州鎮厄司的領頭人。 施黛站在謝允之四人身旁,小聲安慰:“葉晚行親口承認了當年的罪行,百里泓又被查出與這么多命案有關——” 想起犬妖和鏡女,她頓了頓,加重語氣:“鎮厄司判案從不迂腐,你們一定是從輕處理?!?/br> 莫含青面無血色,仍有閑心勾唇一笑:“謝你吉言?!?/br> 聶斬嗚嗚想說什么,奈何嘴里被塞了團布,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沈流霜沒過多久回來:“他們同意了。條件是,在刀堂里盡快辦完?!?/br> 她輕撫儺面具,把刀堂環視一圈:“提前說好,成功概率不大——崔大人的遺物是什么?” 謝允之道:“試試那把刀吧?!?/br> 那把曾日日夜夜被握在崔言明手中,后又來到他掌心的斬心刀。 若說有什么物事寄托著崔言明的執念,必然是它。 沈流霜:“好?!?/br> 刀堂正中人影繁雜,不利于施展術法。 與幾個負責看守的鎮厄司同僚來到廊間,沈流霜凝神靜氣,邁開禹步。 禹步狀若星斗,每行一步,皆有靈氣溢散,于足底暈出薄光。 口中吐念法訣,沈流霜半闔雙眼:“聞頌妙真言?!?/br> 逝者的遺物上,或多或少附著生前的念想。 當這份“念”足夠強烈,與儺術呼應,可以重現當時的情形。 崔言明的所思所念是什么? 最后一咒落下,禹步踏出七星北斗,點點白芒織連成線。 那把靠立于墻邊的直刀,輕輕顫動一下。 右拳攥緊,謝允之屏息。 光影交融,凝作一道高瘦人影,白衣如雪,被月光打濕半邊側臉。 秦酒酒眼眶泛紅,莫含青怔怔不語。 聶斬一動不動,一反常態地很安靜。 記憶里,那是個月明星稀的夜,和今晚一樣。 崔言明伏首案前,提筆批閱案宗,不慎牽動右臂上的傷口,眉心微蹙。 幾個孩子坐在不遠處看書,聽聞動靜,莫含青關切問:“是昨天的傷?” 崔言明以斬心刀的身份懲處大兇大惡之輩,有時遇上身手不錯的練家子,難免受傷。 昨天夜里他回家,右臂裂開長長一道口子。 謝允之溫聲:“要重新擦藥嗎?” 受傷是常有的事,崔言明不在意:“沒事,小傷?!?/br> “崔叔行俠仗義這么辛苦?!?/br> 聶斬問:“為什么不讓別人知道呢?” 斬心刀的身份,只有他們幾個孩子知曉。 這明明是個巨大的殊榮,崔言明卻讓它成了嚴防死守的秘密。 崔言明搖頭:“不方便?!?/br> “崔叔會刀法,還知道四書五經,什么都懂?!?/br> 莫含青雙手托腮,小聲說:“好厲害,不像我們?!?/br> 不像他們,瘦瘦小小,個個狼狽。 對于年幼的莫含青而言,崔言明如同天邊高懸的月。 與之相比,他們幾個孩子平庸得黯淡無光,日日眺望月亮,得來幾縷明亮的清輝,便心滿意足。 聽見莫含青的低語,聶斬垂下腦袋,看一看自己瘦骨嶙峋的身體,和紙上歪歪扭扭的字跡。 在一群孩子里,他是最笨的那個,因為從沒上過學堂,連認字都難。 “這是什么話?” 崔言明道:“很多地方,我不及你們?!?/br> 聶斬:“怎么會?” “我不如含青心細,書房常常一團糟;也不若允之有天賦,刀譜上的招式,允之比我當年參悟更多?!?/br> 崔言明耐心說:“酒酒的手比我巧得多,小斬聰明,學什么都快?!?/br> 他說罷笑笑:“如此看來,我與你們的確不像?!?/br> 話音方落,窗外傳來煙火綻開的聲響。 越州民風開放,凡是家有喜事,都可點煙花燃爆竹,與街坊鄰居同樂一番。 崔言明側目,眼底映出灼灼亮光,面部線條柔和如水。 每當他遙望越州,都會露出類似的神色。 在懵懵懂懂的聶斬看來,崔言明很喜歡越州。 這里繁華熱鬧,入夜總有明燈千百,亮如白晝。 譬如此刻,萬家燈火與天邊星點遙相呼應,明亮綺麗,好似夢境。 聶斬朝窗外看得出神,聽崔言明問:“喜歡嗎?” 頃刻回神,瘦小的男孩點頭:“嗯?!?/br> 他誠實回答:“很多燈,很亮,也很漂亮?!?/br> 他其實很喜歡亮堂堂的夜景,流光如織,讓人心安。 然而在很長一段時間里,聶斬只能蜷縮在城郊的破廟,每每入夜,僅有一輪冷月相伴。 久而久之,聶斬漸漸習慣隱在黑暗中—— 像他這樣臟兮兮的流浪兒,夜半行在街邊,徒惹人厭煩。 崔言明靜靜看他。 這是他最后的執念。 藏匿于斬心刀里的,并非崔言明執著多年的刀法,而是對幾個孩子的小小私心。 “嗯?!?/br> 抬手撫上聶斬發頂,崔言明說:“很多燈,像你們一樣?!?/br> 他們自以為是野草荒石,殊不知在他眼里,每一個都純粹又明亮。 崔言明永遠不會知曉,此后十幾年的漫長年歲里,這四個瘦弱懵懂的小孩將繼承他的遺志,扶正黜邪。 不知凡幾的兇徒在刀下痛哭懺悔,亦有數不清的無辜百姓因他們死里逃生。 斬心刀之名震徹江南,劈開一路澄明,照拂百戶千家。 這些都是后話。 在一切的起始,十多年前的夜。 明燈璀璨,素月流天,崔言明凝視他們每個人的臉。 “待你們長大,一定是比我更好的人?!?/br> 崔言明笑說:“我等著那一天?!?/br> 第95章 隨百里泓和聶斬四人被帶入鎮厄司, 這場血洗百里氏的大案,終于塵埃落定。 ……也不算塵埃落定。 坐在客房里,被大夫往右肩涂上金瘡藥, 施黛一邊思忖, 一邊疼得吸氣。 與施黛的推理相差無幾, 在煉獄幻境里, 依次由聶斬、秦酒酒、謝允之和莫含青動手, 分別揮刀斬殺不同的人。 既是復仇, 亦是分擔罪責。 百里泓是板上釘釘的死罪, 至于聶斬他們, 還得等鎮厄司去做判決。 孟軻站在床邊,看大夫給施黛療傷, 膽戰心驚:“忍一忍,疼就叫出來?!?/br> 說完忍不住罵一句:“百里泓那混賬東西,心魔境里都是什么妖魔鬼怪?!?/br> 她也算見多識廣,沒遇上過那么詭異的心魔。 阿貍縮在施黛懷里,見她吃痛,用尾巴輕撫她手背,用作安慰。 沈流霜立在孟軻身旁,用術法撩動一縷清風。 微風拂過傷口,清清涼涼, 緩解了金瘡藥帶來的炙燙, 讓疼痛稍稍減緩。 施黛遞去一個感激的眼神。 轉移疼痛的邪術過了期限, 痛感回到她身上來。 不止肩頭,后背和側腰也有幾道小傷, 從無到有,像席卷的潮。 到這個時候, 施黛真心實意地佩服江白硯。 這樣的劇痛難以忍受,他卻生生承了下來,甚至以右手握劍,屠戮巨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