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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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醫書、典籍和各種話本,多看看書總是好的。 微光盈院,清雋高挑的少年被稚童團團圍住,眼含淺笑。 他身上沒有過分華貴的衣裳,罕見地穿了件普通白袍,長身玉立,烏發懶散束起,似一棵落雪的樹。 “好嘞!” 閻清歡晃了晃自己手里的筆:“來給你們畫一幅,長安的百妖夜行?!?/br> * 與江白硯離開小院,施黛帶他朝燈火更盛的方向走去。 在這個姿勢下,對方自然而然靠在她身側,重量和氣息輕柔襲來,帶著淡淡米酒香。 不清楚江白硯究竟醉到了哪種程度,施黛側頭,瞥見他眼尾和頰邊的薄紅。 很糟糕。 直到現在,她仍忘不了江白硯說出“作數”時的神情,那雙桃花眼像兩把小鉤。 夜風拂面,吹得她登時清醒,好在懷里揣著施敬承給的符,施黛沒覺得太冷。 她問江白硯:“除了頭暈,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左手垂落身側,修長好看的手指松松握拳。 江白硯搖頭:“無礙?!?/br> 他兀自思忖,原來這便是醉酒。 可以毫無顧忌,一面向她示弱,一面被她百般照拂。 連街邊吹來冷風,施黛都要在意他難不難受。 被旁人全心全意相待,在他看來,是全然陌生的體驗。 酒是好東西,他今后大可常喝。 但若飲下尋常的酒,江白硯想,他大抵會當真醉得不省人事。 只飲米酒呢? 一次次喝米酒醉倒,莫說施黛,恐怕連施云聲都能發覺古怪。 思來想去得不出結論,江白硯微微蹙眉。 施黛倒是興味盎然,滿心好奇地打量他。 上回在蓮仙慶功宴上,江白硯也喝了酒。 當時他僅有微醺,加上兩人關系不熟,施黛沒敢肆無忌憚地去看。 今夜一瞧,醉后的江白硯好乖。 眉眼垂著,小扇子般的睫毛上下輕扇,臉上紅暈像胭脂,讓人想伸手蹭一蹭。 被她盯了會兒,江白硯輕挪目光,對上施黛雙眼。 她早有預料,大大方方接住這道視線,瞳仁在月下亮盈盈:“知道我是誰嗎?” 喉結滾了滾,江白硯低笑出聲:“施黛?!?/br> 認得清她,看來不算太迷糊。 沒忘記江白硯在小院里的那番話,施黛半開玩笑又問:“你想逛燈會?” 江白硯不是厭煩熱鬧,對燈會沒什么興趣嗎? 江白硯:“嗯?!?/br> 施黛順水推舟:“你喜歡上元燈節?” 都說酒后吐真言,趁江白硯喝醉,她有意勾著他答,像在哄逗。 原以為這是個板上釘釘的答案,沒想到江白硯卻道:“不喜歡?!?/br> 施黛:? 施黛:“如果不喜歡,你為什么——” 為什么要說出“兩個人逛燈會”的話? 她下意識地問,話到嘴邊,遽然停住。 細想起來,江白硯那段話的重點不在上元節,而是“兩個人”。 施黛腦子里橫著的弦繃了繃。 也許因為……小院里有許多孩子,江白硯覺得吵鬧? 又或許,出于另一個更隱秘的緣由。 施黛的聲音戛然而止,江白硯沒回答這個問題。 趁有一搭沒一搭聊天的功夫,他們走出一段距離,離開民巷后,來到更為繁華的長街。 施黛牢記今天的首要任務—— 吃。 放眼望去,小食攤鋪多如牛毛,胡餅、胡辣湯、櫻桃酥酪一應俱全。 施黛吐字如倒豆,給江白硯介紹各種食物的口味,末了發問:“你想吃什么?” “我尚無食欲?!?/br> 江白硯笑笑:“看你的喜好,去買便是?!?/br> 他喝了清酒,雖然保持幾分清醒,但胃口大概不怎么好。 施黛被說服:“我們先逛逛,你如果有想要的,盡管告訴我?!?/br> 靠近街道,行人漸多。 施黛沿路邊行走,不時淌露驚奇之色。 腳踩高蹺的雜耍班子如履平地,藝人頭頂百尺高桿,穩當不落。 來自西域的幻術師留有兩撇黑胡子,手中瓷瓶青煙繚繞,待煙霧散去,成了只毛絨絨的白貓。 口技、雜技、舞技處處有之,看客們連聲叫好,沸反盈天。 燈火亮得刺目,江白硯默不作聲挪開眼,看向身旁那人。 施黛發髻高挽,露出凝脂般白皙的后頸,隨她動作,頸上珠玉輕晃。 她的打扮綺艷繁復,顧盼之間神采飛揚,只揚唇一笑,便有水樣的流光自眉梢掠過,如月照春山。 他的心情也隨之愉悅。 扶著江白硯,施黛頂多空出一只手,拿不了太多吃食。 陸陸續續買了幾樣糕點和甜粥,大部分被江白硯握在手里頭。 “放心,不會弄掉?!?/br> 江白硯淡聲笑:“你吃吧?!?/br> 江白硯,大好人。 盡管只是平平常常的小動作,卻叫人心頭熨帖。施黛巴巴看他幾眼,咽下一塊甜雪團子。 這是大昭的特色食物,用蜂蜜與糖漿制成,文火烤制,做成晶瑩如雪的圓團。 施黛一口吞掉,隱有所覺,一抬眼,果見江白硯在看她。 他貌若微醺,目色在燈下朦朧不清,忽地道:“我能吃一個么?” 江白硯很少主動提起吃甜食,施黛當然點頭:“甜雪團?” 江白硯:“嗯?!?/br> 施黛答應得飛快,繼而一頓。 江白硯一只胳膊被她挽起,另一只手抱著滿滿當當的小吃,要自己拿起甜雪團,顯然騰不出手。 施黛摸了摸鼻尖。 她的右手纖長如小竹,拈起一塊圓滾滾的瑩白團子,遞到江白硯嘴邊:“給?!?/br> 反正江白硯是醉意惺忪的狀態,只要她不表現得窘迫,就不覺尷尬。 江白硯俯身靠近。 他吃東西習慣小口小口,這回醉得迷迷糊糊,紅唇銜住甜雪團一角,堪堪停住。 于是施黛的手也懸在半空,困惑抬頭。 燈火下,江白硯正一瞬不瞬地看她,雙目漆如點墨。 他唇形生得好看,銜著她手里的白團,被襯出瀲滟嫣紅。 四目相對,江白硯將它叼起,腮幫被撐出小小弧度。 咽下甜雪團,他抿唇舐去嘴上糖霜:“多謝。很好吃?!?/br> 阿貍:…… 故意的吧,一定是故意的吧。 它完全有理由相信,從他幫施黛拿起大堆小吃的時候,江白硯便開始了蓄謀。 ——就這么想吃施黛親手喂的點心? 施黛的注意力在江白硯嘴角。 方才他笑得很輕,卻是實打實的歡愉。 這種感覺極其微妙。 江白硯臉上時常帶笑,笑意不達眼底,成了他漫不經意的習慣性動作。與他相處,總叫人覺得遠在天邊、捉摸不透。 此刻見他眼尾輕勾,像是打破了閉塞的、堅不可摧的殼,露出幾分真意。 施黛勾起唇邊:“你這樣笑起來挺好看的,以后多笑笑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