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節
書迷正在閱讀:飛劍問道、三寸人間、天道圖書館、天下第九、圣墟、元尊、[ABO]協議到期后,瘋批總裁他走心了、聽謎2-真實的殺人游戲、八零教授寵妻日常
屬于凡人的喜怒哀樂好似一場遽然落下的雨,鋪天蓋地,一股腦打在她身上。 原來痛意能夠這樣分明,喉間像銜了烙鐵,每發出一道哭聲,便燙出一個猙獰的洞。 他們死了,她卻茍延殘喘得以存活。 當鎮厄司趕到,虞知畫心懷最后一絲希冀:“大人,可否招魂?” 那位姑娘同情她的遭遇,為她尋來一名道士。 開壇做法,毫無回應,道士無奈喟嘆:“人死如燈滅。他們的魂魄已入陰曹地府,即將投胎轉世,無法招回。姑娘,節哀?!?/br> 虞知畫垂目道謝。 她記下那四個字,投胎轉世。 轉世的話,對方應當擁有與秦簫相差無幾的長相,以及同一個魂魄。 虞知畫想,她要找到他。 無論那人姓甚名誰,他都是秦簫。 第十年,她在極北一無所獲。 第二十年,她在草原仍未尋得熟悉的面孔。 第三十四年,闊別已久的長安城中,劍眉星目的少年郎一瞥驚鴻。 連名字都對應得剛剛好,秦簫,衛霄。 后來的發展順理成章。 她略施小計制造一起偶遇,成為衛霄的救命恩人,之后進入衛府,教導衛老爺書畫。 同處一座府邸,衛霄看她的目光日漸親切,知曉她畫中仙的身份后,更展露十足的興趣。 “畫中仙?我沒聽過這個名字,是很稀罕的妖吧?” 衛霄笑著問她:“你的畫可以變成真的嗎?” 四十年前,面對秦簫類似的問題,虞知畫只能畫出一些單調的刀劍與小物。 現如今,她站在衛霄身前,玉筆輕揮,便是濃墨重彩,山河隱現,墨龍飛身。 衛霄仰頭凝望,眼中是毫不掩飾的憧憬亮色。 “我也想這樣?!?/br> 憧憬過后,他露出苦惱的神情:“鎮厄司你知道吧?里面全是天賦異稟的修道之人。我特別想進去,可惜渾身上下靈氣很少,不夠格?!?/br> 體內靈氣稀薄,難以對付實力更強的妖魔邪祟。 他入不了鎮厄司,只能去大理寺,處理人族的案子。 虞知畫溫聲安慰:“你如今行俠仗義,不也很好?” 衛霄搖頭,神情難辨:“不一樣?!?/br> 他向往的是更強、更無所忌憚,是劍氣橫絕、凌空而行,而非簡單的行俠仗義。 當時的虞知畫不懂。 沒過多久,她察覺衛霄不對勁。 神志恍惚,偶爾自言自語,一日路過他臥房,虞知畫感知到若有若無的邪氣。 當她強行推門而入,見衛霄坐于桌前,手里是一具心口被貫穿的貓尸。 衛霄在修煉邪術。 四目相對,他被嚇了一跳,手臂顫動,黑貓滾落在地。 “知畫?!?/br> 看清門外女人的相貌,他驀地眼眶通紅,祈求似的喚她名字:“知畫,你救救我?!?/br> 衛霄說,他在黑市買來一本書,聲稱按部就班修習,能掌握神通。 他沒想到,這是邪修的功法。 “知畫,你幫幫我?!?/br> 那張與秦簫一模一樣的臉哀聲求她:“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只是殺了一只貓而已!我之所以買這本書——” 他頓了頓,脫口而出:“我心悅于你,想同你長相廝守?!?/br> 虞知畫怔怔看他。 之后的記憶迅速掠過,模糊混濁。 她終究幫衛霄隱瞞了邪術之事,以靈力為他克制邪氣,讓他不再整日恍惚。 可人心如深壑,一旦嘗到甜頭,怎能被輕而易舉地填滿。 依靠邪術,衛霄總算能一躍上房檐,也能用劍氣震碎數丈之外的瓷瓶。 他眼中是喜不自勝的歡愉,面對虞知畫,滿心歡喜:“都說修道之人壽命很長,這樣一來,我可以活得更久吧?” 鬼使神差,那一瞬間,虞知畫想起君來客棧里,秦簫渾身血污、死在她懷中的情形。 她執拗地想要救他,卻始終無能為力。 死亡是個讓人不敢觸碰的詞語。 剎那的迷惘后,虞知畫點頭:“嗯?;畹酶??!?/br> 生出不應有的私心后,一切朝著不可挽回的方向前行。 得知心因法,殺人取其心肺,眼看衛霄體內的靈氣與邪氣日日充盈。 虞知畫在清醒中步步沉落。 心因法練成的那日,衛霄為了慶祝,帶她登上房檐飲酒。 并非記憶里的桃花釀,而是更貴的陳年女兒紅,入口醇香。 與秦簫不同,衛霄生于商賈之家,習慣錦衣玉食,有幾分少爺脾氣。 “多謝知畫?!?/br> 衛霄喝得醉醺醺,哈哈大笑:“你說,今后我能不能成為全長安,不,全大昭最厲害的劍客?” 虞知畫沒接話。 衛霄心情大好,自顧自繼續說:“等我們成親,你就是衛府女主人。你的恩情我牢記在心,一定好好待你?!?/br> 冬夜冷風寒峭,他很快沒了興致,說得口干舌燥,攏緊衣襟:“太冷了。我們下去?” 虞知畫雙手環膝而坐,輕聲應答:“你去歇息吧。我想在檐上待一會兒?!?/br> 衛霄點頭回了聲好,身形一躍,消失在夜色深處。 虞知畫無言靜坐,被夜風吹得清醒,許久,拿出懷里的姻緣箋。 曾在秦簫身上的另一半,早被邪祟撕裂了。 轉世輪回的事沒必要隱瞞,她對衛霄坦誠相告,坦言二人有前世的姻緣,給他看過這枚紙箋。 當日的衛霄聽罷,先是一愣,繼而喜上眉梢:“所以,我們是兩輩子的緣分?” 兩輩子。 擁有如出一轍的魂魄,連笑起來看人的角度都剛剛好,秦簫和衛霄無疑是同一個人。 ……是同一個吧? 目光落在那行泛黃的箋文,虞知畫記起秦簫臨死的時候。 他最后的遺言,是一遍遍叮囑她,莫要忘記某天夜里兩人說過的話。 虞知畫清楚他的意思。 那是許多年前的明月夜,答應秦簫的求親后,她與抱著劍的年輕人坐在房檐。 江南的氣候比長安濕潤溫暖,涼風拂面,帶來柳樹和桃花的味道,清新怡人。 秦簫得到肯定的答復,上翹的嘴角歡歡喜喜沒落下。 和她天南地北閑聊了很久,直到子時過去,他才困倦地打個哈欠:“很晚了,你要下去嗎?” 心緒繁雜,虞知畫搖頭:“你去歇息吧。我想在檐上待一會兒?!?/br> “這怎么行?” 秦簫單手撐起一邊臉頰,扭頭笑吟吟注視她:“上邊冷,我陪你?!?/br> 他醉意尚淺,緘默須臾,忽然說:“知畫,我知道畫中仙長生不老。我會努力修道,活得更久,一直陪著你?!?/br> 長街靜謐,月光落在他眼底,疏朗如雪。 秦簫收斂笑意,目色認真堅定:“但是——我是說,但是?!?/br> 他道:“世上有太多意料不到的事。倘若某天我遭遇不測,你不要惦記我,盡管朝前看?!?/br> 說到這兒,他揚起嘴角,是溫柔縱容的笑,如初見時那樣,眼底盛滿她的倒影: “說好了,要看山看水看月亮,沒有我也是?!?/br> 月明星稀的夜,一陣微風自檐角掠過,拂動江南碧綠的垂柳,撩起長安殷紅的梅。 四十年前,虞知畫凝睇他雙眼,很輕地應聲:“好?!?/br> 四十年后,茫然環顧身旁夜色空空,她不知怎地,倏然落下淚來。 第66章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 用邪術害人,很難不露端倪。 心因法需要極陰之人作為祭品,陰年陰月陰日陰時出生的百姓何其罕見, 為尋找合適的犧牲者, 虞知畫和衛霄頗費一番心思。 也因此, 被人目擊與死者有過接觸。 鎮厄司比想象中更加雷厲風行, 沒過幾日, 派人前來衛府拜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