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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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咬下,墨汁四溢,滋味并不好吃,白蛇露出苦巴巴的表情。 柳如棠手持長鞭,迅疾橫掃,所過之處群狼潰散,融作水霧。 登上陸地,施黛從江白硯懷里離開,來不及擰干衣服上的水漬,快速驅符御敵。 她可算明白,為什么連白九娘子都說本命畫不好對付了。 這里的每一筆每一畫皆由虞知畫cao控,只要她想,能讓他們永遠被困在墨潮里頭。 畫中的怪物不覺疲倦,他們的氣力卻在一點點流逝。 更多墨汁化為獸潮撲來,柳如棠打得頭昏腦脹,忽地驚呼一聲:“陳澈、流霜!” 話音方罷,一只半隱半現的手掌從高空落下,靈氣溢散,把大群豺狼拍散。 這是請神后,天官降下的掌印。 施黛仰頭望去,一男一女立于不遠處的山巔。 陳澈眉眼冷峻,沈流霜手持長刀,被颯颯疾風揚起一邊袍角。 “虞知畫在北?!?/br> 柳如棠揚聲:“包抄!” 江白硯神色不變,劍氣掃蕩,破開一條通途。 北方群山連綿、重巖疊嶂,若要尋人,難度可見一斑。 但江白硯懂如何克制花里胡哨。 斷水直攻山巒,劍意與畫中仙的靈氣相撞,須臾將其破開。 山峰坍陷,融化成一灘墨汁,飄散天地之間。 一座山沒有,就斬斷下一座。 “我覺得,”柳如棠嘴角一抽,“畫中仙肯定很后悔,把他拉進本命畫里?!?/br> 山水圖被這么玩兒,她想象了一下虞知畫此刻的心態,覺得畫中仙有些凄慘。 白九娘子重新與她融為一體,一邊看熱鬧一邊吐信子:“誰說不是?!?/br> 不過—— 柳如棠眼珠挪了挪,瞥向身前的施黛。 也就施黛能立馬接受江白硯的腦回路,并對此興致十足。 原先步步殺機的困局成了消消樂,她覺得有趣,時而指一指某座山峰:“江公子,試試那一座?!?/br> 于是江白硯起劍,劈碎那團巋巍屹立的墨。 柳如棠:…… 你們開心就好。 謝謝你,畫中仙。 被江白硯這么一搗,沒過多久,黑墨中現出裙裾翩躚的白影。 虞知畫面色沉沉,手持玉筆與畫卷,輕盈躍向另一座山峰,右手輕揮。 她畫得急,墨汁變成混沌不清的黑色漩渦,正要繼續下筆,覷見身側刀光掠過。 靈官面具隱隱發熱,沈流霜的刀風裹挾龍騰之勢。 虞知畫咬牙,黑墨護于跟前,形成一面鐵盾。 她欲閃躲回避,發覺身后亦有追兵。 陳澈的長槍帶有天官威能,槍尖上挑,與沈流霜的刀光聚作繁復巨網,難以掙脫。 臉色慘白至極,虞知畫神態平平,只輕微蹙了眉。 剎那間,這座山頭轟然崩塌。 陳澈與沈流霜一瞬怔忪,她趁機后撤,卻撞上一道金光。 ——施黛眼尖手快,拋出一張符箓,靈氣恰好聚在虞知畫的逃亡路徑,兜頭罩下。 金光如刃,毫不留情擊上她后背。 劇痛襲來,虞知畫悶哼一聲,又見劍氣流瀉。 在數人的圍剿下,她處于絕對劣勢,根本不可能逃開。 斷水劍意大盛,刺穿她胸腔,也絞碎她手中緊握的本命畫卷。 鎮厄司需要她的口供,江白硯遏制殺念,沒下死手。 “終于?!?/br> 前前后后折騰這么久,柳如棠氣喘吁吁:“結束了?!?/br> 施黛累得夠嗆,抬手摸摸自己額頭。 渾身上下被水浸濕,隨即一直追在虞知畫身后,她這會兒反應過來,才發現寒氣幾乎滲進骨頭。 目前還不燙。 等明天,不會發燒吧? 沈流霜來到她身前,壓低聲線:“落水了?” 看江白硯和柳如棠的衣物,同樣水涔涔的。 “沒事?!?/br> 施黛不覺得有什么,更想向她分享本命畫里的所見所聞,眉飛色舞:“畫中仙的筆能填山。我們站在峽谷里,兩邊的高山忽然變成江水,把我們給淹了?!?/br> 正說著,身體被一件漆黑外衫牢牢裹住。 沈流霜的面具掀開在頭頂,露出一雙凌厲鳳眼,動作輕柔,為她理好衣襟:“別吹到冷風?!?/br> 另一邊,陳澈一言不發,把外袍罩上柳如棠后背。 他沒多話,看向虞知畫:“可知罪?” 胸口被刺穿,淌出汩汩鮮血。 本命畫的碎屑散在腳邊,虞知畫垂眸不語。 沉默半晌,她低聲道:“衛霄會如何?” 發絲凌亂搭上肩頭,幾縷遮擋在她晦暗的眼前,她一動未動,似在思忖。 虞知畫說:“除了錦娘,其余幾個死者都是我殺的?!?/br> “因為自己的貪念殺人,只要做了,就是有罪?!?/br> 裹緊陳澈的衣袍,柳如棠從體內剝離白九娘子,眼底猩紅褪去,變回墨玉般的黑。 她擰眉:“你何必為他如此?” 與虞知畫接觸不多,但柳如棠清楚,這是個聰明人。 為了衛霄犯案,毫無疑問是件蠢事。虞知畫圖什么?因為衛霄的前世和她有緣? 施黛吸了吸鼻子,朝手心呼出一口熱氣:“你想和衛霄長相廝守?” 當初在畫境里,她問過江白硯相關的問題。 畫中仙不會投胎轉世,卻能長生不老。和虞知畫相比,衛霄一介凡人,壽命有限。 她失去過一次秦簫,想必格外珍惜如今的衛霄。 可是……施黛撓撓頭。 秦簫和衛霄,轉世后,算不得同一個人吧?虞知畫這樣做,究竟是想補償四十年前的愛人,還是僅僅為了衛霄本人? 虞知畫不知在想什么,聽施黛說完,竟輕聲笑了笑。 笑罷低眉斂目,沒做言語。 她今日動用本命畫,消耗體內大量靈氣,現在畫卷被江白硯所毀,更遭重創。 施黛看著她這副情態,莫名有種奇異的感覺。 從最開始,她當著虞知畫的面指認兇手,對方便態度溫和,從頭到尾波瀾不驚。 像是……在等施黛說完,靜候塵埃落定一樣。 虞知畫半闔上眼,碎裂的本命畫輕輕一顫,靈氣繚繞。 他們身處畫卷的世界,舉目望去,水墨消融,山水傾塌。 左右張望,施黛一愣。 她以為幻境消散,能回到衛府正堂,沒想到景象幾經變換,到了一處陌生的地方。 這是一間書房。書香氤氳,幽靜無聲,案上擺有筆墨紙硯,和幾冊敞開的書本。 “咦?” 柳如棠也面露茫然:“這是哪兒?” “本命畫和虞知畫的內丹相連,畫卷損毀,她內丹應當碎了大半?!?/br> 白九娘子探出腦袋:“靈氣外泄,這是由她內丹凝成的幻境?!?/br> “幻境?” 沈流霜低頭看向自己掌心:“和畫境一樣嗎?” 他們沒得到角色扮演的提示紙條。 “不同?!?/br> 白九娘子眼珠轉了轉:“更多的我也不清楚。畫中仙太少,本命畫受損的,我只見過這么一個。你們靜觀其變就好?!?/br> 畫中仙本心沉靜,攻擊性不強,不出意外,內丹沒什么危險。 默了默,白九娘子沉吟道:“要說的話……既然畫中仙的畫境由記憶凝結,或許此處,也是她內丹深處的記憶吧?” 它說罷瞇眼,輕輕一嘶。